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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lf (久居樊笼里，何得返自然),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最痛苦的事情――吃饭（11月1日）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Jun 24 01:14:11 2000), 转信

最痛苦的事情――吃饭（11月1日）
一九九年十一月一日 晴 以色列耶路撒冷 下榻Renaissance旅馆
主持人许戈辉走了，换来了陈鲁豫。
许戈辉走前，与我有一次轻松的话别。因对着镜头，也成了一个节目。
我问许戈辉，这一个月来我们一起走了很多地方，你觉得最美丽的风景是在哪里？她想
了一想回答，还是第一天见到的雅典苏尼恩海岬，海天一色，千年石柱，又找到了拜伦
的刻名。
她问我，一个月来，最震撼的景物是哪一处，我说：是埃及卢克索的太阳神庙。希腊的
美比较容易亲近，埃及就不一样，一切都神秘，而太阳神庙与金字塔相比，是一种更有
审美冲击力的神秘，站在门口就震撼了。
我问她，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在哪里？她说，当然是耶路撒冷，把几大宗教全提在一起了
，成了世界的浓缩，彼此又咫尺之遥，走在老城街上几乎无法相信。
她问我，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哪一件？我说，是从开罗到卢克索七百公里全部有
重兵保卫，连装甲车也出动了，结果没有见到丝毫险情，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问她，你认为是哪一件？她说，在预计会非常紧张的约旦河西岸、戈兰高地穿行，没
有任何紧张气氛，联合国维和部队和战士把枪扔在一边与我们聊天，很不可思议。
她问我，最感动的地方在哪里？我说，是在反复领略了此地宗教纠纷和民族冲突的严重
性后，突然见到了拉宾被刺的地方。
…………
又这么互相问了一些，戈辉说，行程开始才一个月，今后的路更长，这些记录一定会打
破。我说，打破了我会立即打电话告诉你。
但是，碍于电视拍摄，我们都遗漏了一个问题：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答案不可能有争
议：吃饭。
我们这些人成天走南闯北，又经常出国，照理在饮食上已有很大的适应性，愿意尝尝多
国的不同口味，对西餐和阿拉伯饮食并不抵拒，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当很大的劳动强
度与基本上吃不到中餐这两件事碰在一起之后，恐惧很快出现。
有很多次，我在琳琅满目的自助餐柜台前转悠三遍，只能叹一口气，拿一片面包，扒拉
一点生的黄瓜、西红柿、青蒜叶，再也不想吃什么了。在我们一行中，吃得如此“收敛
”的远不止我一个。有几位胃口很好，但对不得不塞到肚子里的东西一点也不喜欢，偶
尔发现一根尚可下咽的酸黄瓜，就兴奋地奔走相告。
于是，我们开始了寻找中餐馆的奔忙努力，希腊找到一家，十分低劣，我们很高兴，我
们在吃饭时拍了几个镜头留念，还要加收“拍摄费”几百美元，真让人恶心。开罗和特
拉维夫各有一家较好，放到国内也就是小城镇的中下水平吧，但我们一行刚喝半口番茄
鸡蛋汤已满脸亲情地要以店为家了。昨天陈鲁豫初到，又有点感冒，想让她吃一点好的
，开车从加沙直奔特拉维夫，找那家勉强可以的中餐馆，谁料还没停车就看到狭小的店
门外已有几十个中国人在排队，都是像我们一样眼巴巴饿馋了的同胞，不少还是香港、
台湾的旅行者，不知会等到什么时候，只好回耶路撒冷找。回到耶路撒冷已经深夜，连
找两家都已经人满为患，便决定忍痛放弃中餐，到一家咖啡馆去吃点什么。但这时大家
早已为一口饭奔走得疲惫不堪，饿劲已过，陈鲁豫一头斜在车上睡了，不肯下车。《北
京青年报》记者赵维抱怨，耶路撒冷变成了“一路傻冷”要是能喝口热粥多好！大家齐
声唏嘘：“太奢侈了！”
陈鲁豫这次来的时候带了几包方便面，饿了想泡一碗，便打电话给客房部想借一个碗，
客房部问：“碗是什么？”鲁豫用漂亮的英语描述给他们听：“比盘子深一点，凹下去
的，可以盛吃的东西……”他们终于懂了，过了会儿敲门送来，鲁豫一看，居然是个塑
料的盆。
就凭吃饭这一点，我想，人类的各个群落在生态文明上确实难于真正沟通。明于此才能
寻找到在地球上共同生活的一些心理原则。你看，那些被我们适应了几千年的口舌习惯
，似乎早已天经地义，谁知有一个无比辽阔的世界对它基本不清楚。更值得深思的是，
那个世界的人也过得很好。如果我们用中国某个菜系的烹调规范来责难和嘲笑他们，那
么，真正被嘲笑的一定是我们自己。
由此可知，不同的生态文明不应导致互贬互损，而应该导致多元共存。范围大一点，这
是多个民族的相处之道，范围小一点，这也是现代文化的生存原则。突然想起国内的一
些文化评论者，大家在车上说笑：他们呀，别说饮食，连剔牙签的姿势，都要考证祖父
当年的风貌。
我说这倒罢了，个人情结由他去，问题是执意要以这种姿势来批判他人，结果成了对社
会的一种骚扰。请看这里隔三差五发生的冲突，并没有多少歹徒捣乱，大多是一种自以
为是的偏执情绪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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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了,会有明天吗?
可能,还是过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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