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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lf (久居樊笼里,何得返自然),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补叙严密又低效的伊拉克边检(11月17日)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Jun 24 01:22:30 2000), 转信
补叙严密又低效的伊拉克边检(11月17日)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七日 晴 伊拉克巴格达 下榻Rasheed旅馆
后天就要离开伊拉克,该把入关时的遭遇补述一下的时候了,现在已不可能再有横生枝
节的危险。
那天入关前,我们的车队在约旦与伊拉克之间的隔离地带停留了很久,为的是最后一次
剔除带有以色列标记的物件。伊拉克给我们的签证上写着,如有去过以色列的记录,本
签证立即作废。我们只好冒称是从埃及坐船到约旦的,以色列方面也很识相,没有在我
们的护照上留下点滴痕迹,给我们的是所谓“另纸签证”。这样一来,消灭行李里的以
色列痕迹成了头等大事,因为谁都知道,伊拉克边关检查行李很苛刻。只要有一个人漏
陷,全队都麻烦。
尽管前一天已认真剔除过,但这种痕迹几乎无所不在,稍稍一想总还会冒出来。摄影师
韦大军站在赵维的箱子边帮着辨认希伯莱文,赵维在以色列买了太多“死海化妆品”,
总不能让她全挤出来往脸上抹。正发愁,大军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记起自己还有
一罐从以色列买的咖啡没有清除出来,他翻咖啡的时候竟然又翻出了一面小小的以色列
国旗,这属于不要命的事情了,鲁豫一把夺过就向沙漠里扔,这时沙漠里早已琳琅满目
,十几个打开的箱子不断有东西蹦跳出来。大军买以色列国旗毫无政治用意,只是为了
好玩,现在见它横躺在沙漠里,有点于心不忍,说人家好歹也是一面国旗呀,便小心将
它捡起来在沙地上插好,又把那罐以色列咖啡供在前面,双手捧起一把沙,让沙从手指
间缓缓流下,流在国旗和咖啡上,掬沙而泻,是一种原始的祭奠方式,大军当然不是在
祭奠哪个国家,而是祭奠一种兼爱天下的心愿不得不在沙漠中暂时掩埋。
终于到了伊拉克边关,我们的车在一个空地停下,交上有关文件,就有两个人出来,互
相争论着我们的停车方位,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结果,我们也就不听了,懒洋洋地坐在
水泥路沿上,告诫自己转换成麻木心态,决不敏感,也不看手表。两个小时之后,出来
一个人,说我们应当换一个门,于是我们上车,开一大圈,换一个门。这个门两边有几
十米长的水泥台,想来是检查行李的地方。但没有人理我们,周围也没有其他旅客。好
不容易来了两个人,向我们要小费,不知他们是谁,又不敢不给,给了些美元。又过了
两小时,再来两个人——这儿我要赶紧说明,一次次过来的人都不穿制服,分不清是旅
客、流浪汉、乞丐还是海关官员——要我们每人拿出摄影机来登记。总算来事了,我们
有点高兴,十几台机器堆了一堆,由他们登记牌子、型号,好半天,各人取回,放妥,
又没消息了。中间又有人来要小费,给完再等,等出一个大胡子中年人,说要把刚才登
记的摄影机再给检查一遍,于是重新取出交给他,他每一台都横看竖看好半天,对小型
的傻瓜机更感兴趣,估计是觉得更像间谍工具。他走后又毫无动静了,大家一次次上那
间脏得无从下脚的厕所,故意走得很慢,想尽力打发掉一点时间。盼星星盼月亮又盼出
三个人,要我们把所有的手提电话都交出来。我们认为是检查,谁知是全部封存。他们
拿来一只旧塑料袋,把一大堆手提电话全部装进去,说离开伊拉克之前不准拿出来,边
说边从地上捡起一根小麻绳,把塑料袋打了死结,又焊了一个铁丝圈。接下来就检查其
他通讯设备,当然很快发现了海事卫星传送设备,他们搞不懂是什么,请人去了,很久
,请来一位衣衫破旧的老人,对那设备捉摸了好半天,终于取出焊封,用铁条把它封死
了。
这比什么都让我们心焦,因为这样一来每天拍摄的内容就传送不出去了,又失去了任何
联络的工具,等于摘取了我们的器官,彻底斩断了我们这一行的基本职能,那还有什么
必要进去呢?但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无法给这些人说明我们拍摄和传送的真相,越说他
们越怀疑,关押都有份。
十多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暗,还没有放行的消息,我们原想在天黑之前赶完六百公里
的“死亡公路”,现在竟然还没有出发……正愁得捶胸顿足不知怎么办才好,见又出来
了人,要我们再换一个门。我们忍无可忍开了一圈,回到上午来时停车的门口,这次到
是很快,过来三个人,要我们打开后车仓的门,准备检查行李。
既然已被剥夺了工作职能,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何况我们是外国人。先是辛丽丽小
姐用高声调的英语要他们回忆一下今天我们的经历,对方正奇怪一个小姐发那么大的火
,我们的陈鲁豫出场了,她暂时压住满腔愤怒,以北京市英语演讲赛冠军的语言锋芒,
劈头盖脸地问了他们一连串问题,又不容他们回答。鲁豫说,一队早就由他们政府批准
的外国传媒,被毫无理由地在这里阻拦了十几个小时,没有地方坐,没有地方吃饭,也
不知如何走六百公里的夜路,现在又要重新开始检查,这种情况,能在别的任何一个国
家发生吗?我们不是私人旅游,请问,中国和伊拉克还算比较友好的,是吗?……我不
相信他们能听明白语速如此快的英语,但他们知道,这位小姐发的火比刚才那位更大,
而她背后,站着一排脸色峻厉的中国男人。
三个人退后两步,想解释又噎住了,看了鲁豫的目光一眼,终于低头挥了挥手,居然就
这么通过了,大家仍在火头上,鲁豫一上车就流泪,她还是被气哭了,但不能让他们看
到。
以后的事情已经写过,需要补充的仅是一项,我们的技师谢迎仔细研究了海事卫星传送
设备上的焊封,发现隔着封条仍然能拨号。传送天线在车顶,怕发送时引来监视,就把
车开到中国大使馆内的空地上,可惜使馆离我们住处太远,因此经常把车停在路边作等
人状,完成发送,活像间谍,却保证了凤凰卫视的每天播出。我的这篇日记,三小时后
也要用这种方式传回北京和香港。
我想,一切防卫都会有自己的理由,但当防卫的极度严密和极度低效连在一起的时候,
实在令人厌烦,而如果这种防卫又严重地伤害了本来有可能为他们说点话的客人,那就
更加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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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了,会有明天吗?
可能,还是过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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