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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lf (久居樊笼里，何得返自然),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闯过危险地带（11月30日）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Jun 24 01:27:44 2000), 转信


闯过危险地带（11月30日）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晴 由克尔曼赴札黑丹 下榻Esleghlal旅馆
今天，我们终于要进入危险区域了。
危险到什么程度？近两个月内，在这条路上，已有三批外国人被绑架，最近一批是在五
天前，刚刚接到消息，就在昨天，札黑丹地区三十二名警察被阿富汗的贩毒集团杀害，
作为对该集团一个首领被捕的报复。
上午五时起床，六时发车。克尔曼是个小城，刚离开几步就是沙漠了。这里的沙漠从地
形上就会让人提起警觉：路边有很多七、八米直径的不规则形石墩、石台，活像地堡，
又有不少自然的石坑，活像战壕，更严重的是，在离公路各约三百米的两侧，是两道延
绵的低矮山梁，简直是伏击的最佳地形。山梁上有多少人都藏得下，一旦冲锋能快速抵
达地面，即便公路上有武装部队阻击，也能凭借石台、石坑处于有利地位。我们一直在
这样的一条路上走着，不能说多害怕，心倒是一直悬着，设想着不久前三批外国人被绑
架的多种情景。这些外国人现在都还关着吧，至少五天前绑架的那一批人？他们会关在
哪里？
中午时分，见到一个很大的古城堡，整个泥沙都是灰黄色，没有一丝别的颜色，形态古
老，城门狭小，有护城河，可见古代此地也很不安全。古城堡边有个小镇，一问，叫北
姆（Bam），这个城堡是安息王朝时的遗迹，至今已有二千多年。但这个遗迹一直有人住
，到两百年前才废弃，成为盗宝者们挖地三尺的地方。我们几个进入古城堡后在条条街
道间穿行，大体搞清楚了古代官衙、禁卫军、马厩和平民住宅区的划分，基本上是以官
衙为中心制高点，层层辐射开来。官衙因地处高敞，排水系统完善，建筑材料用了很有
韧性的枣木，保存最好；平民住宅区很拥挤，其实在古代几乎没有城堡外的居民，一个
城堡已经囊括了绝大部分邦国人口。
在北姆参观古城堡时，我们被告知，从这里到札黑丹必须有警车保护，于是我们就到当
地警察局去申请，这倒是没费多少周折就批准了，但由于形势险恶，警力供不应求，警
方希望我们或者在北姆等候或者先住札黑丹，等警车回来后再来追赶，好在我们的车队
比较容易辨认。我们不知要等多久，眼看太阳偏西，走夜路更危险，因此选择了后一个
方案，即让警车来追，便冒险出发了。
离开北姆不到一小时，我们就遇到了沙漠风暴。大的沙漠风暴会把车队掀翻或掩埋，这
倒没有如此严重，但见一片昏天黑地，车窗车身上沙石的击打声如急雨骤临，车只能开
得很慢，我们却又不敢停下，沙流像一条条沙龙在沥青的路面上挤穿。两边的沙地上突
然出现了很多飞动的白云流，速度飞快，与耳边呼呼的风声相比显得很优闲，使我联想
到在奔腾而下的瀑布前也常常有一种似乎没有快速泻落的水光，高高低低地移动着让人
误以为瀑布竟如此优闲。处在这种风暴中最大的担忧是不知它会加强到什么程度，车队
一下子变得很渺小，任凭天地间那双巨手随意发落，我前面所说的“倒没有如此严重”
是事过了之后才能说的，在过程中谁也不知后一秒钟会发生的情况。
然而沙漠风暴终于过去了，刚想松口气，气又提起来了：夜幕已临，而眼前却是一片高
山，保护我们的警车还没有来，四周的情景越来越危险，不敢停车拂去车身上的沙土，
我们便咬着牙一头向这危险地区的山路撞进去，对讲机里互相轻轻嘱咐一句话：“眼观
六路，耳听八方”。这里的山路如果在白天，或换个地方，也许不算太险，但这儿每一
个转弯都不知会碰到什么，每一次上坡下坡都提心吊胆。两边的山峦因地壳变动而狰狞
怪诞，车道边深深的悬崖又不知落向何处，没有草树，没有夜鸟，没有秋虫，一切都毫
无表情地沉默着，而天底下最恐怖的就是这种毫无表情的沉默。
我们不知是怎么窜出这迷魂阵一般的黑夜山道的，突然路势平缓，进入一个高原平地。
这时听得后面有喇叭声响，一辆架有机枪的车辆追了上来，这种车在中国叫小货车，这
辆小货车在货舱上方的金属棚下挖一个大洞，伸出一个人头和一支机枪，其他人则持枪
坐在驾驶舱里。停车后，他们告诉我们，他们是警察，前面真正进入了危险地带，特此
赶来保护我们。我们无法验证一切，又不敢细问，就让他们跟在车队后面，继续往前走
。我们只是心慌，怎么冒了半天险到现在才进入危险地带？他们究竟是谁？古人说的“
眼观六路”大概是指前方和左右各两路吧，但我们现在的关注重心至少有一半要分到背
后去了。
我们走了很久，跟在后面那辆架机枪的车窜下一个人来，让我们停车，说是他们值班时
间到了，会有另外一辆警车来换班，要我们和他们在这里一起等待。我们环视四周，这
里又是山腰，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总领队郭滢一想，在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之一
，半夜里，山腰间，与一些不明来历的武装人员在一起，我们又和他们一起等候着另一
批武装人员……没有想完他就下令：开车，快速离开！
我们的车队呼隆一下便像脱缰的马队一般飞驰而去，直到深夜抵达札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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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了,会有明天吗?
可能,还是过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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