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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lf (久居樊笼里，何得返自然),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留学中国的曼赤尔医生（12月1日）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Jun 24 01:28:00 2000), 转信


留学中国的曼赤尔医生（12月1日）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一日 札黑丹 下榻Esleghlel旅馆
札黑丹是一个小地方，却因处于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交界处，十分重要。近年
来，此地成为世界著名的贩毒区域，杀机重重，黑幕层层，更引人关注。伊朗政府为了
向世界表明它的禁毒决心，曾邀请一些外国使节和记者在重兵保护下到这里来参观销毁
毒品的场面，但一般记者是不敢到这里来的。他们只是看看地图向世界各地报道我在前
面写日记说过的这类新闻：本月初，三十五名警察在札黑丹地区被贩毒集团杀害，两天
前，牺牲的警察又是三十二名……贩毒集团目前窝藏在阿富汗较多，一些反政府武装也
与此事有关，扣押外国人质是反政府武装与政府讨价还价的筹码，因此几类事情完全混
为一体了，难分难解。因贩毒而积累的巨大资金，明确的政治军事和刚刚发生的国际事
件互相涡旋，使这个地区神秘莫测，让人望而生畏。
我们必须从这里去巴基斯坦，因此避不开。对我来说，这种经历也是文化考察的一个部
分，愿意冒险。让我感动的是，我们在伊朗新认识的好朋友曼赤尔伊札迪先生（Dr.Man
sour Izadi）也赶到札黑丹来送我们。深夜了，有人敲门，一看是他手里提着一口袋鲜
红的大石榴，要我在路上吃。
曼赤尔先生不仅能说一口极标准的中国普通话，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口中流出来的上海
话居然十分纯正。第一次见面时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我说过，几乎没有外地人能把上
海话学好，何况他是外国人。原来他是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的泌尿外科专业硕士，已经在
上海做了很久的门诊医生，上海话是他的门诊语言。他准备不久后再到法国去读一个企
业管理方面的学位，所以从上海回到伊朗来准备一阵，没想到遇到了我们。他在上海知
道我都未能见到，我又认识他经常提起的王一飞校长，所以一说话就十分投合。
曼赤尔医生非常热爱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有一句话他给我讲了很多遍，每次讲的时候，
双眼都流露出很大的委屈，他说，在中国，很多朋友总把伊朗看成是阿拉伯世界的，开
口闭口都是“你们阿拉伯人……”，实在是很大的错误。我说：我知道，你们是堂堂居
鲁士、大流士的后代，至少也要追溯到辉煌的安息王朝、萨珊王朝……”他笑了，然后
腼腆地说：“我弟弟的名字就叫大流士—伊札迪，在北京工作”。
曼赤尔医生告诉我，阿拉伯人入侵时，把希腊亚历山大都没有破坏的文化遗迹都破坏了
，情景十分悲惨。但波斯文化人厉害，没有像埃及一样废弃古埃及文字一律改用阿拉伯
文，而是阳奉阴违，只用阿拉伯的字母，拼写的句子仍然是波斯语，阿拉伯统治者猛一
看全用了阿拉伯文，其实，只把它们当拼写方式而已，波斯语因此而保存了下来。经他
这么一说，我心中就出现了三个语言承传图谱，第一是中国，可称“一贯型”；第二是
埃及，可称“中断型”；第三是波斯，可称“化装型”。相比之下，中国很神气，埃及
很不幸，而波斯，则存活于行藏用舍之间，最不容易。
但曼赤尔医生又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信奉伊斯兰教。他说，人类其实是很难控制自己
的，必然导致自相残杀、灾难重重，因此应该共同接受一种至高无上的、公平而又善良
的意志，使大家都服从，我们把它称为真主，但真主不是偶像，其他许多宗教也很好，
都是这种至高无上的意志派向人间的使者传播的，但伊斯兰教处于这一过程的完成状态
……”
他见我在这方面好象不大开窍，又与其委婉地说：“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们这个宗
教在祭拜和生活上规矩太多太严，不太方便。但人类不能先靠方便活着，你们中国历史
上很多伟大人物为了追求理想也故意寻找不方便……”。
说到中国，他如数家珍，而且每次都很激动。他是八十年代初期就去中国留学的，先在
北京学语言，再到上海学医，目睹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巨大变化，觉得伊朗也开始在走这
条路，他一再祈祷，希望伊朗政坛中主张与外部世界对话的温和派能逐渐壮大，缩小保
守派的影响。
今天我们一大清早就要出发去边境，曼赤尔医生也起了大早，亲自到旅馆厨房给我们端
出一盘盘煎鸡蛋，他一再叮嘱，进了巴基斯坦之后，路途更艰险，千万留神。到了边界
，我们看到了准备发射的大炮，曼赤尔医生说，炮口对着阿富汗方向，是针对贩毒集团
的，你们千万不要以为贩毒集团只是躲在土丘背后的黑影子，他们拥有坦克，包括一切
先进武器。他们曾辗转向伊朗政府带话，若眼开眼闭让他们的毒品过境，每年可奉送十
亿至二十亿美元，但伊朗政府坚决拒绝了。当然，不是一切国家的各级政府官员都会拒
绝，一旦拒绝，贩毒集团也会用种种方式要挟，譬如扣押外国人质，结果有些国家的很
多政府官员就与他们串通一气了，形势变得极为复杂。
等我们走过铁丝网回头，看到曼赤尔医生还在不放心地目送我们，我们向他挥手，又想
快速躲避他的目光，因为我们的几个女士对于即将解除头巾太快乐了，而这种欢愉可能
会刺他太敏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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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了,会有明天吗?
可能,还是过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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