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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lf (久居樊笼里，何得返自然),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马大立：吉普车就象我的妻子（1999.12.13）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Jun 24 01:31:53 2000), 转信


马大立：吉普车就象我的妻子（1999.12.13）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三日 晴 拉哈尔 下榻Avari Lahore旅馆
滞留拉哈尔，我们一行中最心焦的是马大立先生，汽车轮子不转起来，他寝室不安，不
为时间，只为轮子。他的正式身份，是香港四轮驱动车协会主席、四轮驱动车专门店董
事长，制造我们这批车的日本五十铃集团说，如果这次考察行动有马大立先生参加，他
们在价格上可以优惠。他一听很高兴，就放弃自己在香港的业务，一起来了。
我问，为什么只要你参加，汽车商就高兴？马大立说，我参加就意味着很艰险，有广告
效果。
一般的汽车都是两轮驱动，带动另外两轮，品级再高，功能有限。但现代世界，有很多
车要驰骋高山沙漠，横跨极冷极热的气候幅度，特警部队和特殊工程又需要汽车有猛烈
冲撞、飞速穿行、狂颠剧簸的功能，因此需要改装。马大立就是做这件事的，十几年了
。他开始做的时候亚洲只有日本人在做，他是第二家，现在他比日本人做得更加全方位
。我们这一溜车，就是由他改装的。他把它们当作自己手工雕琢的艺术品，甚至当作自
己的孩子，悉心呵护着。
见了他，才知道一个人迷车可以迷到什么地步。每天清晨，不管昨天多么劳累，多晚才
睡，他总是带着助手欧阳少辉最早起床，去打理那些车辆，等我们呵欠连连地去吃早饭
时，他们已经干完活了。在行车途中，马大立常常坐在头车用对讲机指挥车队，由于在
讲车，声调都是温柔的：“注意，这辆日本六十年代造的小货车可以超越，但前面四公
里处来了一辆美国七十年代的大卡车，只可超三辆……山路险峻，前面的弯口一百二十
五度，当心……啊，又来一个大弯口，一百七十五度！”
我们喜欢考他，见到远处驶来一辆没见过的车，问他什么牌号，他不细看，只把眼睛一
撩，就脱口而出，待那车驶近一看，果然不错，从未发生误差。他笑着说：“我的业余
爱好只有两项，一是一有假期到世界各地的马路上去看车，只看车，不看别的；二是星
期天开着吉普上山开路，在原先任何车辆上不去的荒山上留下一条条可通行的车路。”
他现在的助手欧阳少辉，就是在电视上看到他的开路行动，买了一辆吉普车投奔来的，
这次也一起来了，我们管他叫“阿辉”。阿辉成天沉默寡言、勤恳踏实，按照他的哲学
，迷上了吉普就不能要妻子，有了妻子就不能再玩吉普，结果三十七岁了，还单身一人
。车子有了毛病，他二话没说一头钻到车肚子底下去诊察，不管地下多么肮脏，自己生
了毛病，则睁着大眼不言不笑，像妻子般茫然不知所措。陈吉勇觉得他还是需要一个妻
子照顾，就开玩笑说：“阿辉，这次车开到北京，我们替你办了！”意思是办婚事，阿
辉惊慌地推拒：“不，不，我自己……”没说下去。
阿辉成天跟着马大立忙来忙去，大家都觉得他比马大立年轻，既然他三十七岁了，那么
马大立呢？一问简直不相信，马大立才三十岁！这么年轻何以闹出如此大的名堂？快说
来听听。
原来，他外公林南琛是林则徐的后代，上海江南造船厂的工程师，今年一百零五岁，还
健在，他父亲马腾图则是江南造船厂的总工程师。马大立出生在上海，受家庭熏陶，从
小就对机械工艺产生极大的兴趣。有一年上海小灾，一切运输工具都没用了，只见一辆
美国老吉普把水溅到二楼上还在疾驰救人，使他迷上了吉普和驾驶。九岁去香港，当时
香港学校歧视大陆移民，他虽然英语、数学都在全校领先，还不能获公平待遇，一气之
下便把精力投注在自己的兴趣上，初中二年级十四岁时就以母亲的名义去注册创办了一
份《遥控模型月刊》任主编，十七岁时把这个办得很成功的刊物卖掉，卖得的钱玩四轮
驱动车。直到今天，他十四岁时创办的那个《遥控模型月刊》还在按月出版。玩车玩到
什么程度？十八岁时已成为本地著名的试车师，试车后的评分已具权威，有些汽车公司
来暗暗打听，获得他的美言须付多少钱。正因为如此，三十岁的他已经具有老练的专业
资格，受到国内外同行的尊敬。
他的可爱不在于他的成功，而在于他的痴迷。痴迷得不问年龄，不管学历、不分寒暑、
不计险夷，全身心投入。“真正痴迷的东西肯定是自学的，只有自学来的才像自由恋爱
，学校教的就像包办婚姻”。他说。“我家里已经搜集了二十几辆最好的吉普车，哪怕
是老朋友也不借，哪有把自己的爱人借出去的？”
他对参加这次“千禧之旅”非常满意，一是觉得时间重要，千年之交疾驰数万公里，永
生值得骄傲，二是觉得路线重要，这条路，特别是从腹地穿越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
最贫困、最荒凉、也最危险的地区，全世界的越野车手都没有先例，他们过去只是以外
部较好的国家和地段绕行，我们这次真正走通了。
我知道，他使我们这支队伍增加了另一个价值系统。电视台的万里探访、逐日追播的一
个价值系统，我的一路思考，每天写作是一个价值系统，对于马大立这次旅行，可以在
越野车的装配技术上为他赢得第一份骄傲，在复杂地形的驾驶上为他赢得第二份骄傲，
而在空前的路线选择上又为他赢得第三份骄傲。这是天天与我们息息相关，却又彼此比
较陌生的另外一个世界。一切像模像样的现代文化行为总不会仅仅是文化，必然会融合
各种其他行为系列。像这次，这么一个气派的车队呈现的是一种综合能力，也向沿路展
示了当代中国人的多方面可能。只要一种可能不具备，就不可能出现这样一个车队。因
此，当路边的各地民众一次次向我们竖起大拇指的时候，我们说不明白他们是在称赞什
么，却又似乎有点明白。
突然传来消息，印度当局已批准我们的车辆进入，我们明天必须清晨出发，耐心地在边
境等出关，然后直奔新德里，估计要到半夜甚至凌晨才能到达。出发前吃一顿早餐，中
餐、晚餐都别指望，在车上吃点干粮。马大立高兴了，他只要一坐上车，什么辛苦都抛
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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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了,会有明天吗?
可能,还是过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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