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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owing (新的一年來臨 讓美好再繼續),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阿城——树王(八)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1月19日03:01:33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大树整整砍了四天,肖疙瘩也整整在旁边守了四天,一句话不说,定定地看着刀在树上起
落。肖疙瘩的老婆做了饭,叫六爪送到山上去,肖疙瘩扒了几口,不再吃,叫六爪回去拿
些衣服来。六爪失了往日的顽皮,慌慌地回到队上。天一黑下来,六爪便和他的母亲坐在
草房前向山上望着。月亮一天比一天晚出来,一天比一天残。队上的人常常在什么地方站
下来,呆呆地听着传来的微微的砍伐声,之后慢慢地走,互相碰着了,马上低下头分开。
我心中乱得很,搞不太清砍与不砍的是非,只是不去山上参加砍伐,也不与李立说话。知
情中自有几个人积极得很,每次下山来,高声地说笑,极无所谓的样子,李立的眼睛只与
他们交流着,变得动不动就笑,其余的人便沉默着,眼睛移开砍树的几个人。
第四天收工时,砍树的几个人下山来,高声在场上叫:“倒喽!倒喽!”我心中忽然一松
,觉出四天的紧张。李立进到屋里,找出笔墨,写一些字,再将写好字的纸贴在他的书箱
上边。我仰在床上。远远望去,见到五个大字:我们是希望。其余的人都看到了,都不说
话,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晚上到肖疙瘩的草房去。肖疙瘩呆呆地坐在矮凳上,见我来了,慢慢地移眼看我,那眼
极干涩,失了精神,模模糊糊。我心中一酸,说:“老肖。”只四天,肖疙瘩头发便长出
许多,根根立着,竟是灰白杂色;一脸的皱纹,愈近额头与耳朵便愈密集;上唇缩着,下
唇松了;脖子上的皮松顺下去,似乎泄走一身力气。肖疙瘩慢慢垂下眼睛,不说话。我在
床边坐下,说:“老肖。”转脸看见门口立着六爪与他的母亲,便招呼六爪过来,六爪看
看他的父亲慢慢走到我身边,轻轻靠着,一直看着自己的父亲。
肖疙瘩静静地坐着,慢慢地动了一下,缓缓转身打开箱子,在杂物中取出一个破本,很专
心地看。我远远望去,隐约是一些数字。六爪的母亲见肖疙瘩取出本子,便低头离开门口
到小草棚去。我坐了一会儿,见肖疙瘩如无魂的一个人,只有悄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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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唯一的美梦啊 也是我唯一的烦恼啊 怎么办
每当满天繁星的夜空 心中总有一点点虚空 怎么办
※ 来源:·听涛站 tingtao.dhs.org·[FROM: 匿名天使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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