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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etcat (飞天红猫侠),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瓦尔登湖——经济篇(4)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08月28日22:25:08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每一个新英格兰人都可以很容易地在这块适宜种黑麦和印第安玉米的土地上,生产
出他自己所需要的面包原料,而不依靠那远方的变动剧烈的市场。然而我们过得既不朴
素,又没有独立性,在康科德,店里已经很难买到又新鲜又甜的玉米粉了,玉米片和更
粗糙的玉米简直已没有人吃。农夫们把自己生产的一大部分谷物喂了牛和猪,另外花了
更大的代价到铺予里去买了未必更有益健康的面粉回来。我看到我可以很容易地生产我
的一两蒲式耳的黑麦和印第安玉米粉,前者在最贫瘠的地上也能生长,后者也用不着最
好土地,就可以用手把它们磨碎,没有米没有猪肉就能够过日子: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些
糖精,我发现从南瓜或甜菜根里还可以做出一种很好的糖浆来,只要我加上糖械就可以
更容易地做出糖来;如果当时这一些还正在生长着,我也可以用许多代用品,代替已经
提到过的几种东西。“因为,”我们的祖先就曾歌唱,——
“我们可以用南瓜,胡桃木和防风
来做成美酒,来甜蜜我们的嘴唇。”
最后,说到盐,杂货中之最杂者,找盐本可以成为一个到海边去的合适机会,或者
,
如果完全不用它,那倒也许还可以少喝一点开水呢。我不知道印第安人有没有为了得到
食盐,而劳费过心
这样,我避免了一切的经营与物物交换,至少在食物这一点上是如此,而且房子已
经有了,剩下来只是衣服和燃料的问题。我现在所穿的一条裤子是在一个农民的家里织
成的——谢谢天,人还有这么多的美德哩;我认为一个农民降为技工,其伟大和值得纪
念,正如一个人降为农民一样;——而新到一个乡村去,燃料可是一个大拖累。至于栖
息之地呢,如果不让我再居住在这个无人居住的地方,我可以用我耕耘过的土地价格,
——就是说,八元八角,来买下一英亩地了。可是,事实是我认为我居住在这里已经使
地价大大增加了。
有一部分不肯信服的人有时问我这样的问题,例如我是否认为只吃蔬菜就可以生活
;
为了立刻说出事物的本质,——因为本质就是信心——我往往这样口答,说我吃木板上
的钉子都可以生活下去的。如果他们连这也不了解,那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了解
的。在我这方面,我很愿意听说有人在做这样的实验;好像有一个青年曾尝试过半个月
,
只靠坚硬的连皮带壳的玉米来生活,而且只用他的牙齿来做石臼。松鼠曾试过,很成功
。
人类对这样的试验是有兴趣的,虽然有少数几个老妇人,被剥夺了这种权利,或者在面
粉厂里拥有亡夫的三分之一遗产的,她们也许要吓一跳了。
我的家具,一部分是我自己做的——其余的没花多少钱,但我没有记账——包括一
张床,一只桌子,三只凳子,一面直径三英寸的镜子,一把火钳和柴架,一只壶,一只
长柄平底锅,一个煎锅,一只勺子,一只洗脸盆,两副刀叉,三只盘,一只杯子,一把
调羹、一只油罐,和一只糖浆缸,还有一只上了日本油漆的灯。没有人会穷得只能坐在
南瓜上的。那是偷懒的办法。在村中的阁搂上,有好些是我最喜欢的椅子;只要去拿,
就属于你了。家具!谢谢天。我可以坐,我可以站,用不到家具公司来帮忙。如果一个
人看到自己的家具装在车上,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睽睽众目之前,而且只是一些极不
入眼的空箱子,除了哲学家之外,谁会不害羞呢?这是斯波尔亭的家具。看了这些家具
,
我还无法知道是属于一个所谓阔人的呢,还是属于穷人的;它的主人的模样似乎总是穷
相十足的。真的,这东西越多,你越穷。每一车,都好像是十几座棚屋里的东西;一座
棚屋如果是很穷的,这就是十二倍地穷困。你说,为什么我们时常搬家,而不是丢掉一
些家具,丢掉我们的蛇蜕;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有新家具的世界去,把老家具烧掉呢
?
这正如一个人把所有陷饼的机关都缚在他的皮带上,他搬家经过我们放着绳子的荒野时
,
不能不拖动那些绳子,——拖到他自己的陷饼里去了。把断尾巴留在陷阶中的狐狸是十
分幸运的。麝鼠为了逃命,宁肯咬断它的第三条腿子。难怪人已失去了灵活性。多少回
他走上了一条绝路!“先生,请您恕我唐突,你所谓的绝路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你是
一个善于观察的人,任何时候你遇见一个人,你都能知道他有一些什么东西,嗳,还有
他好些装作没有的东西,你甚至能知道他的厨房中的家什以及一切外观华美丽毫不实用
的东西,这些东西他却都要留着,不愿意烧掉,他就好像是被挽驾在上面,尽是拖着它
们往前走。一个人钻过了一个绳结的口,或过了一道门,而他背面的一车子家具却过不
去,这时,我说,这个人是走上一条绝路了。当我听到一个衣冠楚楚、外表结实的人,
似乎很自由,似乎他一切都安排得很得当,却说到了他的“家具”,不管是不是保了险
,
我不能不怜悯他。“我的家具怎么办呢?”我的欢乐的蝴蝶,这就扑进了一只蜘蛛网了
。
甚至有这样的人,多年来好像并没有家具牵累他似的,但是,如果你仔细地盘问他一下
,
你就发现在什么人家的棚子底下,也储藏着他的几件家具呢。我看今天的英国,就好像
一个老年绅士,带着他的许多行李在旅行着,全是住家住久了以后,积起来的许多华而
不实的东西,而他是没有勇气来把它们烧掉的:大箱子,小箱子,手提箱,还有包裹。
至少把前面的三种抛掉了吧。现在,就是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也不会提了他的床铺上路的
。
我自然要劝告一些害病的人,抛弃他们的床铺,奔跑奔跑。当我碰到一个移民,带着他
的全部家产的大包裹,蹒跚前行,——那包裹好像他脖于后头长出来的一个大瘤——我
真可怜他,并不因为他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倒是因为他得带着这一切跑路。如果我必须
带着我的陷阱跑路,至少我可以带一个比较轻便的陷阱。机括一发,也不会咬住我最机
要的部分。可是,最聪明的办法还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手掌放进陷阱。
我顺便说一下,我也不花什么钱去买窗帘,因为除了太阳月亮,没有别的偷窥的人
需要关在外面,我也愿意它们来看看我。月亮不会使我的牛奶发酸,或使我的肉发臭,
太阳也不会损害我的家具,或使我的地毡褪色;如果我有时发现这位朋友太热情了,我
觉得退避到那些大自然所提供的窗帘后面去,在经济上更加划得来,何必在我的家政之
中,又添上一项窗帘呢。有一位夫人,有一次要送我一张地席,可是我屋内找不到地位
给它,也没有时间在屋内屋外打扫它,我没有接受,我宁可在我门前的草地上揩拭我的
脚底。真应该在罪恶开始时就避免它。
此后不久,我参观过一个教会执事的动产的拍卖,他的一生并不是没有成绩的,而
:
——
“人作的恶,死后还流传。”
照常,大部分的东西是华而不实的,还是他父亲手里就开始积藏了。其中,还有着
一条干绦虫。现在,这些东西,躺在他家的阁楼和别些尘封的洞窟中已经半个世纪之久
,
还没有被烧掉呢;非但不是一把火烧了它们,或者说火化消毒,反而拍卖了,要延长它
们的寿命了。邻居成群地集合,热心观摩,全部买下之后,小心翼翼地搬进他们的阁楼
和别的尘封的洞窟中,躺在那里,直到这一份家产又需要清理,到那时它们又得出一次
门。一个人死后,他的脚踢到灰尘。
也许有些野蛮国家的风俗,值得我们学一学,大有益处,因为他们至少还仿佛每年
要蜕一次皮;虽然这实际上做不到,他们却有意象征性地做一做。像巴尔特拉姆描写摩
克拉斯族印第安人的风俗,我们要是也这样举行庆祝,也举行收获第一批果实的圣礼,
这难道不是很好吗?“当一个部落举行庆祝圣礼的时候,”他说,“他们先给自己预备
了新衣服,新坛新罐,新盘子,新器具和新家具,然后集中了所有的穿破了的衣服和别
的可以抛弃的旧东西,打扫了他们的房子,广场和全部落,把垃圾连带存下来的坏谷物
和别的陈旧粮食,一起倒在一个公共的堆上,用火烧掉了它。又吃了药,绝食三天,全
部落都熄了火。绝食之时,他们禁绝了食欲和其他欲愿的满足。大赦令宣布了;一切罪
人都可以回部落来。”
“在第四天的早晨,大祭司就摩擦着干燥的木头,在广场上生起了新的火焰。每一
户居民都从这里得到了这新生的纯洁的火焰了。”
于是他们吃起新的谷物和水果,唱歌跳舞三夭,“而接连的四天之内,他们接受邻
近部落的友人们的访问和庆贺,他们也用同样的方式净化了,一应准备就绪了。”
墨西哥人每过五十二年也要举行一次净化典礼,他们相信世界五十二年结束一次。
我没有听到过比这个更真诚的圣礼了,就像字典上说的圣礼,是“内心灵性优美化
的外在可见的仪式”,我一点不怀疑,他们的风俗是直接由天意传授的,虽然他们并没
有一部圣经来记录那一次的启示。
我仅仅依靠双手劳动,养活了我自己,已不止五年了,我发现,每年之内我只需工
作六个星期,就足够支付我一切生活的开销了。整个冬天和大部分夏天,我自由而爽快
地读点儿书。我曾经全心全意办过学校,我发现得到的利益顶多抵上了支出,甚至还抵
不上,因为我必须穿衣,修饰,不必说还必须像别人那样来思想和信仰,结果这一笔生
意损失了我不少时间,吃亏得很。由于我教书不是为了我同类的好处,而只是为了生活
,
这失败了。我也尝试过做生意,可是我发现要善于经商,得花上十年工夫,也许那时我
正投到魔鬼的怀抱中去。我倒是真正担心我的生意到那时已很兴隆。从前,我东找西找
地找一个谋生之道的时候,由于曾经想符合几个朋友的希望,而有过一些可悲的经验,
这些经验在我脑中逼得我多想些办法,所以我常常严肃地想到还不如去拣点浆果;这我
自然能做到,那蝇头微利对我也够了,——因为我的最大本领是需要极少,——我这样
愚蠢地想着,这只要极少资本,对我一贯的情绪又极少抵触。当我熟识的那些人毫不踌
躇地做生意,或就业了,我想我这一个职业倒是最接近于他们的榜样了;整个暑天漫山
遍野地跑路,一路上拣起面前的浆果来,过后随意处置了它们;好像是在看守阿德默特
斯的羊群。我也梦想过,我可以采集些闲花野草,用运干草的车辆把常青树给一些爱好
树林的村民们运去,甚至还可以运到城里。可是从那时起我明白了,商业诅咒它经营的
一切事物;即使你经营天堂的福音,也摆脱不了商业对它的全部诅咒。
因为我对某些事物有所偏爱,而又特别的重视我的自由,因为我能吃苦,而又能获
得些成功,我并不希望花掉我的时间来购买富丽的地毡,或别的讲究的家具,或美味的
食物,或希腊式的或哥特式的房屋。如果有人能毫无困难地得到这一些,得到之后,更
懂得如何利用它们,我还是让他们去追求。有些人的“勤恳”,爱劳动好像是生就的,
或者因为劳动可以使他们免得干更坏的事;对于这种人,暂时我没有什么话说。至于那
些人,如果有了比现在更多的闲暇,而不知如何处理,那我要劝他们加倍勤恳地劳动,
——劳动到他们能养活自己,取得他们的自由证明书。我自己是觉得,任何职业中,打
短工最为独立不羁,何况一年之内只要三四十天就可以养活自己。短工的一天结束于太
阳落山的时候,之后他可以自由地专心于他自己选定的跟他的劳动全不相干的某种活动
;
而他的雇主要投机取巧,从这个月到下一个月,一年到头得不到休息。
简单一句活,我已经确信,根据信仰和经验,一个人要在世间谋生,如果生活得比
较单纯而且聪明,那并不是苦事,而且还是一种消遣;那些比较单纯的国家,人们从事
的工作不过是一些更其人工化的国家的体育运动。流汗劳动来养活自己,并不是必要的
,
除非他比我还要容易流汗。
我认识一个继承了几英亩地的年轻人,他告诉我他愿意像我一样生活,如果他有办
法的话。我却不愿意任何人由于任何原因,而采用我的生活方式;因为,也许他还没有
学会我的这一种,说不定我已经找到了另一种方式,我希望世界上的人,越不相同越好
;
但是我愿意每一个人都能谨慎地找出并坚持他自己的合适方式,而不要采用他父亲的,
或母亲的,或邻居的方式。年轻人可以建筑,也可以耕种,也可以航海,只要不阻挠他
去做他告诉我他愿意做的事,就好了。人是聪明的,因为他能计算;水手和逃亡的奴隶
都知道眼睛盯住北极星,这些观点是管保用上一辈子的了。我们也许不能够在一个预定
的时日里到达目的港,但我们总可以走在一条真正的航线上。
无疑的在这里,凡是对一个人是真实的,对于一千个人也是真实的,正像一幢大房
子,按比例来说,并不比一座小房子来得更浪费钱财;一个屋顶可以盖住几个房间,一
个地窖可以躺在几个房间的下面,一道道墙壁更可以分隔出许多房间来。我自己是喜欢
独居的。再说,全部由你自己来筑造,比你拿合用一道公墙的好处去说服邻家要便宜得
多;如果你为了便宜的缘故跟别家合用了墙,这道墙一定很薄,你隔壁住的也许不是一
个好邻居,而且他也不修理他那一面的墙,一般能够做到的合作只是很小的部分,而且
是表面上的;要有点儿真正的合作心意,表面上反而看不出来,却有着一种听不见的谐
和。如果一个人是有信心的,他可以到处用同样的信心与人合作;如果他没有信心,他
会像世界上其余的人一样,继续过他自己的生活,不管他跟什么人做伴。合作的最高意
义与最低意义,乃是让我们一起生活。最近我听说有两个年轻人想一起作环球旅行,一
个是没有钱的,一路上要在桅杆前,在犁锄后,挣钱维持生活,另一个袋里带着旅行支
票。这是很明白的,他们不可能长久地做伴或合作,因为这一合作中有一人根本不作什
么。在他们旅行中第一个有趣的危机发生之时,他们就要分手。最主要的是我已经说过
的,一个单独旅行的人要今天出发就出发;而结伴的却得等同行的准备就绪,他们出发
之前可能要费很长的时日。
可是,这一切是很自私呵,我听到一些市民们这样说。我承认,直到现在,我很少
从事慈善事业。我有一种责任感,使我牺牲了许多快乐,其中,慈善这一喜悦我也把它
扔了。有人竭力穷智,要劝导我去援助市里的一些穷苦人家:如果我没有事做了,——
而魔鬼是专找没有事的人的,——也许我要动手试做这一类的事,消遣消遣。然而,每
当我想在这方面试一下,维持一些穷人的生活,使他们各方面都能跟我一样地舒服,把
他们过天堂的生活作为一个义务,甚至已经提出了我的帮助,可是这些穷人却全体一致
毫不踌躇地都愿意继续贫穷下去。我们市里的一些男女,正在多方设法,为他们的同胞
谋取好处,我相信这至少可以使人不去做别的没有人性的事业。但慈善像其他的任何事
业一样,必须有天赋的才能。“做好事”是一个人浮于事的职业。况且,我也尝试过。
奇怪得很,这不合我的胃口,因此我对自己是满意的。也许我不应该有意谨慎小心地逃
避社会要求于我的这种使宇宙不至于毁灭的“做好事”的特殊的职责,我却相信,在一
个不知什么地方,确有着一种类乎慈善的事业,然而比起来不知坚定了多少的力量,在
保持我们现在的这个宇宙呢。可是我不会阻拦一个人去发挥他的天才的;对于这种工作
,
我自己是不做的,而对于做着的人,他既全心全意地终身做着,我将说,即使全世界说
这是“做恶事”,很可能有这种看法,你们还是要坚持下去。
我一点都不是说我例外,无疑,读者之中,许多人要同样地申辩的。在做什么事的
时候,——我并不保证说邻居们会说它是好事的,——我可以毫不迟疑他说,我可是一
个很出色的雇工呢;可是做什么事我才出色呢,这要让我的雇主来发现了。我做什么好
,
凡属于一般常识的所谓好,一定不在我的主要轨道上,而且大多是我自己都无意去做的
。
人们很实际他说,从你所站着的地方开始,就照原来的样子,不要主要以成为更有价值
的人作为目标,而要以好心肠去做好事情。要是我也用这种调子说话,我就干脆这样说
:
去吧,去做好人。仿佛太阳在以它的火焰照耀了月亮或一颗六等星以后,会停下来,跑
来跑去像好人罗宾似的,在每所村屋的窗外偷看,叫人发疯,叫肉变质,使黑暗的地方
可以看得见东西,而不是继续不已地增强他的柔和的热和恩惠,直到它变得这般光辉灿
烂,没有几人能够凝视它,而同时它绕着世界,行走在它自己的轨道上,做好事,或者
说,像一个真正的哲学家已经发现了的,地球会绕着它运转而得到了它的好处。当法厄
同要证明他的出身是神,恩惠世人,驾驶日轮,只不过一天,就越出轨道时,他在天堂
下面的街上烧掉了几排房子,还把地球表面烧焦了,把每年的春天部烘干了,而且创造
了一个撒哈拉大沙漠,最后朱庇特一个霹雳把他打到地上,太阳为悲悼他的丧命,有一
年没有发光。
没有比善良走了味更坏的气味了。这像人的腐尸或神的腐尸臭味一样。如果我确实
知道有人要到我家里来,存心要给我做好事,我就要逃命了,好像我要逃出非洲沙漠中
的所谓西蒙风的狂风,它的沙粒塞满了你的嘴巴、耳朵、鼻子和眼睛,直到把你闷死为
止,因为我就怕他做的好事做到了我身上,——他的毒素混入我的血液中。不行,——
要是如此,我倒宁可忍受人家在我身上干的坏事,那倒来得自然些。如果我饥饿,而他
喂饱了我,如果我寒冷,而他暖和了我,如果我掉在沟中,而他拉起了我,这个人不算
好人。我可以找一条纽芬兰的狗给你看,这些它都做得到。慈善并不是那种爱同胞的广
义的爱。霍华德固然从他本人那方面来说无疑是很卓越的,很了不起的,且已善有善报
了;可是,比较他说来,如果霍华德们的慈善事业,慈善不到我们已经拥有最好的产业
的人身上,那末,在我们最值得接受帮助的时候,一百个霍华德对于我们又有什么用处
?
我从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个慈善大会曾诚诚恳恳提议过要向我,或向我这样的一些人,来
行善做好事。
那些那稣会会士也给印第安人难倒了,印第安人在被绑住活活烧死的时候提出新奇
的方式来虐待他们的施刑者。他们是超越了肉体的痛苦的,有时就不免证明他们更超越
了传教士所能献奉的灵魂的慰藉;你应该奉行的规则是杀害他们时少噜苏一点,少在这
些人的耳朵上絮聒,他们根本就不关心他们如何被害,他们用一种新奇的方式来爱他们
的仇敌,几乎已经宽赦了他们所犯的一切罪行。
你一定要给穷人以他们最需要的帮助,虽然他们落在你的后面本是你的造孽。如果
你施舍了钱给他们,你应该自己陪同他们花掉这笔钱,不要扔给他们就算了。我们有时
候犯很奇怪的错误。往往是那个穷人,邋遢、褴楼又粗野,但并没有冻馁之忧,他并不
怎么不幸,他往往还乐此不疲呢。你要是给了他钱,他也许就去买更多褴褛的衣服。我
常常怜悯那些穷相十足的爱尔兰工人,在湖上挖冰,穿得这样褴褛,这样贫贱,而我穿
的是干净的似乎是比较合时的衣服)却还冷得发抖呢,直到有一个严寒的冷天,一个掉
进了冰里的人来到我的屋中取暖,我看他脱下了三条裤子和两双袜子才见到皮肤,虽然
裤子袜子破敝不堪,这是真的,可是他拒绝了我将要献呈于他的额外衣服,因为他有着
这许多的里面衣服。活该他落水的了。于是我开始可怜我自己,要是给我一件法兰绒衬
衫,那就比给他一座旧衣铺子慈善得多。一千人在砍着罪恶的树枝,只有一个人砍伐了
罪恶的根,说不定那个把时间和金钱在穷人身上花得最多的人,正是在用他那种生活方
式引起最多的贫困与不幸,现在他却在徒然努力于挽救之道。正是道貌岸然的蓄奴主,
拿出奴隶生产的利息的十分之一来,给其余的奴隶星期日的自由。有人为表示对穷人赐
恩而叫他到厨房去工作。为什么他们自己不下厨房工作,这不是更慈悲了吗?你吹牛说
,
你的收入的十分之一捐给慈善事业了,也许你应该捐出十分之九,就此结束。那未,社
会收回的只是十分之一的财富。这是由于占有者的慷慨呢,还是由于持正义者的疏忽呢
?
慈善几乎可以说是人类能够赞许的唯一美德。不然,它是被捧上了天的;是因为我
们自私,所以把它捧上了天的。一个粗壮的穷人,在日暖风和的一天,在康科德这里,
对我赞扬一个市民,因为,他说,那人对像他这样的穷人很善良。人种中的善良的伯父
伯母,反而比真正的灵魂上的父母更受颂扬。有一次我听一个宗教演讲家讲英国,他是
一个有学问有才智的人,数说着英国的科学家,文艺家和政治家,莎士比亚,倍根,克
伦威尔,密尔顿,牛顿和别个,跟着就说起英国的基督教英雄来了,好像他的职业一定
要求他这样说似的,他把这些英雄提高到所有其他人物之上,称之为伟大人物中的尤伟
大者。他们便是潘恩,霍华德,福莱夫人。人人都一定会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最后三人
并不是最好的英国人,也许他们只能算作英国最好的慈善家。
我并不要从慈善应得的赞美中减去什么,我只要求公平,对一切有利于人类的生命
与工作应一视同仁。我不以为一个人的正直和慈善是主要的价值,它们不过是他的枝枝
叶叶。那种枝叶,褪去了叶绿素,做成了药茶给病人喝,就是它有了一些卑微的用处,
多数是走四方的郎中用它们。我要的是人中的花朵和果实;让他的芬芳传送给我,让他
的成熟的馨香在我们交接中熏陶我。他的良善不能是局部的、短暂的行为,而是常持的
富足有余,他的施与于他无损,于他自己,也无所知。这是一种将万恶隐藏起来的慈善
。
慈善家经常记着他要用自己散发出来的那种颓唐悲戚的气氛,来绕住人类,美其名曰同
情心。我们应该传播给人类的是我们的勇气而不是我们的失望,是我们的健康与舒泰,
而不是我们的病容,可得小心别传染了疾病。从哪一个南方的平原上,升起了一片哀号
声?在什么纬度上,住着我们应该去播送光明的异教徒?谁是那我们应该去挽救的纵欲
无度的残暴的人?如果有人得病了,以致不能做他的事,如果他肠痛了,——这很值得
同情——-他慈善家就要致力于改良——这个世界了。他是大千世界里的一个缩影,他发
现,这是一个真正的发现,而且是他发现的,——世界在吃着青苹果;在他的眼中,地
球本身便是一只庞大的青苹果,想起来这却很可怕,人类的孩子如果在苹果还没有成熟
的时候就去噬食它,那是很危险的;可是他那狂暴的慈善事业使他径直去找了爱斯基摩
人、巴塔哥尼亚人,还拥抱了人口众多的印度和中国的村落;就这样由于他几年的慈善
活动,有权有势者还利用了他来达到他们的目的,无疑他治好了自己的消化不良症,地
球的一颊或双颊也染上了红晕,好像它开始成熟起来了,而生命也失去了它的粗野,再
一次变得又新鲜又健康,更值得生活了。我从没有梦见过比我自己所犯的更大的罪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将来也不会见到一个比我自己更坏的人了。
我相信,使一个改良家这么悲伤的,倒不是他对苦难同胞的同情,而是,他虽然是
上帝的最神圣的子孙,他却心有内疚。让这一点被纠正过来,让春天向他跑来,让黎明
在他的卧榻上升起,他就会一句抱歉话不说,抛弃他那些慷慨的同伴了。我不反对抽烟
的原因是我自己从来不抽烟;抽烟的人自己会偿罪的;虽然有许多我自己尝过的事物,
我也能够反对它们。如果你曾经上当做过慈善家,别让你的左手知道你的右手做了什么
事,因为这本不值得知道的。救起淹在水里的人,系上你的鞋带。你还是去舒舒服服地
从事一些自由的劳动吧。
我们的风度,因为和圣者交游,所以被败坏了。我们的赞美诗中响起了诅咒上帝的
旋律,永远是在忍受他。可以说,便是先知和救主,也只能安慰人的恐惧而不能肯定人
的希望。哪儿也没有对人生表示简单热烈的满意的记载,哪儿也找不到任何赞美上帝的
使人难忘的记载。,一切健康、成就,使我高兴,尽管它遥远而不可及;一切疾病、失
败使我悲伤,引起恶果,尽管它如何同情我,或我如何同情它。所以,如果我们要真的
用印第安式的、植物的、磁力的或自然的方式来恢复人类,首先让我们简单而安宁,如
同大自然一样,逐去我们眉头上垂挂的乌云,在我们的精髓中注入一点儿小小的生命。
不做穷苦人的先知,努力做值得生活在世界上的一个人。
我在设拉子的希克·萨迪的《花园》中,读到“他们询问一个智者说,在至尊之神
种植的美树的高大华盖中,没有一枝被称为 Azad ,自由,只除了柏树,柏树却不结果
,
这里面有什么神秘?他回答道,各自都有它适当的生产,一定的季节,适时则茂郁而开
花,不当时令它们便干枯而萎谢;柏树不属于这些,它永远苍翠,具有这种本性的得称
为 Azad ,宗教的独立者。——你的心不要固定在变幻的上面,因为 Dijlah ,底格利
斯河,
在哈里发绝种以后,还是奔流经过巴格达的;如果你手上很富有,要像枣树一样慷慨自
由;可是,如果你没有可给的呢,做一个 Azad ,自由的人,像柏树一样吧。”
补充诗篇
斥穷困
T .卡仑
穷鬼,你太装腔作势,
在苍穹底下占着位置,
你的茆草棚或你的木桶,
养成了一些懒惰或迂腐的德性,
在免费的阳光下,荫凉的泉水滨,
吃吃菠菜和菜根;在那里你的右手,
从心灵上撕去了人类的热情,
灿烂的美德都是从这些热情上怒放的,
你降低了大自然,封锁了感官,
像蛇发的女妖,变活人为岩石。
我们并不需要沉闷的社会,
这种属于你的必需节制的社会,
不需要这种不自然的愚蠢,
不知喜怒也不知哀乐;也不知道
被迫的装腔作势的被动的
超乎积极的勇敢。这卑贱的一伙,
把他们的位置固定在平庸中,
成了你的奴性的心灵;可是我们
只推崇这样的美德,容许狂狷,
勇武和大度的行为,庄严宏丽的,
无所不见的谨慎,无边无际的
宏大气量,还有那种英雄美德,
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名称,
只有些典型,就好像赫拉克勒斯,
阿基里斯,齐修斯。滚进你的脏窝:
等你看到了新的解放了的宇宙,你该求知这些最优美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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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你还没出现, 就这样六月到了, 八月就是八月,
二月你睡在隔壁, 六月里青草盛开, 八月我守口如瓶。
三月下起了大雨, 处处芬芳。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
四月里遍地蔷薇, 七月,悲喜交加, 你是青天的云。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 麦浪翻滚连同草地,
犹如梦中。 直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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