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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oliver (铁皮鼓),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洛丽塔(7)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26 11:24:49 2000), 转信

BBS水木清华站∶精华区
发信人: phageous (皮埃居:我愿作一丝阳光), 信区: Love        
标  题: 洛丽塔(7)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Jul 23 14:27:08 1999) 
 
 
 
第23节 
 
我冲出门。我们那条陡峭的小马路远处显出一幅奇异的景色。一辆又大又亮的帕卡德轿 
车爬上了奥泊西特小姐家从便道斜上去的一块草坪(有条格子呢膝布就丢在草堆里),在阳光 
下熠熠闪亮,车门象翅膀一样开着,前轱辘深陷进常青的灌木。这辆车的右边,在草坪斜坡 
整洁的草地上,一位白胡髭衣着讲究的老绅士--双排扣的灰西装、带花点的蝶形领结-- 
仰面朝天躺着,他的两条长腿并在一起,象一具没有生命的封蜡人体。我必须把当时一瞬间 
看到的景物变成一连串的字眼;它们在书页上一个接一个的排列可以弥补实际是在一瞬间里 
猛烈聚合起来的印象的混乱:厚毯膝布、小汽车、老绅士,奥小组的护士跑着,手里拿着一 
只沙沙响、一半空的平底大玻璃杯,跑回隔着屏风的前廊--可以想象,那儿的那位硬撑起 
来、受身体限制的老朽女人没准自己正在尖叫,但声音不够大,未能淹没琼克长毛狗从一群 
人走向另一群人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吠叫--放一群已经聚集在便道上靠近一些受检物的邻居 
那儿,又跑回小汽车,把汽车翻了个底朝天,而后又到草坪上另一群人那儿,其中有莱斯 
利、两名警察和一名戴玳瑁眼镜的壮汉。关于这一点,我应该解释一下,巡逻警察在事故发 
生后还不到一分钟就出现了,是因为他们正在两条街以外的交叉小路上向非法停车的发违章 
通知单呢;那个戴眼镜的人名叫小弗雷德里克·比尔,是帕尔德轿车的司机;躺在绿草堆上 
的是他七十九岁的父亲,护士还在给他灌水--这么说吧,那草堆是个堆起来的工作台- 
-,他并非真约死去了,两是正舒舒服服,有条不紊地等待从一场心脏病或心脏病的可能性 
中苏醒过来;最后是便道上用膝布(她经常带着不满在便道上对我指点着那条弯曲的绿色裂 
缝)簇着的夏洛特·亨伯特血肉模糊的尸体,她是在匆匆穿过马路到奥泊西特小姐的草坪拐 
角上的那只邮筒去投那三封信时被比尔的汽车撞倒的,并被拖出去几英只。一个面孔漂亮、 
穿一身脏乎乎粉袍的小孩把这些信拾起来,交给了我。我于是在裤兜里,把它们撕成碎片。 
三名医生和法洛夫妇很快就到了现场,接管了一切。这鳏夫,真是位有特别自制力的 
人,既没哭也没有怒吼乱叫。 
他摇晃了一下,这就是他的表观;但他张开嘴巴只是为了把一切与验尸及其善后处理有 
非常必要关系的情况和指示表达出来;她的头顶骨、脑浆、金发和血已经模糊一片。等他被 
两个朋友,仁和的约翰和珠泪涟涟的琼安顿在多丽屋里的床上时,太阳仍在闪耀着;那一晚 
他的为了方便就寝在亨始特夫妇约卧室;就我所知,他的可能根本没以这个严峻形势所需要 
的那般纯洁度过此夜。 
在这部特殊的回忆录中,我不必详细述说那些不得不参加的葬礼前的仪式,或葬礼本 
身,它们象婚礼一样悄无声息。但夏洛特这样轻易死后约五天里,有九件插独应该一提。 
成了鳏夫的第一夜,我喝得烂醉,象曾睡过那张床的孩子一样昏沉沉入睡。翌日清晨, 
我急忙查看兜里的那些碎片。完成乱成一团了,根本不能再拼成三篇完整的东西。我推测 
"……你最好找到它因为我不能买……"是给洛的信上的话;其它一些残片好象指夏洛特想 
带洛逃至帕金顿,或回到波斯基,以免兀鹰黑心的家伙劫走她的宝贝绵羊(我从未想到自己 
会有如此利爪)。另外一些碎条很明显是申请书,不是给圣阿,而是给另一所寄宿学校,据 
说那儿的教育方式非常严厉,非常旧,也非常乏味(尽管也有在榆树下玩的循环球戏),因而 
获得了"少女感化院"的绰号。最后这第三封信显然是给我的。我认出了这几句"……分离 
一年以后,我们或许……""噢,我最最亲爱的,噢我的……""……甚至比你另有新欢还 
恶劣……""……或者,可能,我会死的……" 
但总之,我这番收拾毫无意义;这三封匆匆而就的书信形状各异的残片,混杂在我的手 
掌里,就好象仍然是可怜的夏洛特脑中的种种思绪。 
这天,约翰须去看一位主顾,琼要回去喂狗,因此,我得以暂时摆脱了朋友的陪伴。这 
些可亲的人害怕我独自留在这儿会自杀,但因为找不到其它朋友(奥泊西特小姐被禁止同外 
接接触,麦库夫妇正在几英里以外忙于建新房,查特菲尔德夫妇最近因为他们自己的什么家 
庭纠纷被叫到缅因去了),就委托莱斯利和露易丝来和我作伴,藉口帮我整理孤儿的东西。 
我藉一阵悲壮的感激之情给善良又轻信的法洛夫妇(我们正在等莱斯利前来赴他和露易丝的 
有偿约会)拿了一张从夏洛特遗物中找出的照片。她坐在一块大鹅卵石上,透过被在前额的 
褐发正在微笑。那是一九三四年四月照的,一个值得纪念的春天。在来合众公园进行公务访 
问期间,我曾有机会在彼斯基逗留了几个月。我们相识了--继而生出一场疯狂的恋情。我 
已经结了婚,啊,而她也已和黑兹订婚。但我回到欧洲以后,我们继续通过一位朋友:现在 
已经死了,互相联系。琼盯着照片小声说她听到过一些谣传,而后一边看着,一边把它递给 
了约翰,约翰拿开烟斗,端详了可爱又放荡的夏洛特。贝克尔,随即把它递还我。这之后他 
们离开了几个小时。地下室里快乐的露易丝咯咯笑着,还叱骂着她的情郎。 
法洛夫妇刚走,一位下腭阴郁的牧师就来了--我想让采访尽量简单,既不伤害他的感 
情也不引起他的怀疑。是的,我会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那孩子的幸福的。让我顺便一提,这 
个小十字架是我和夏洛特都年轻时她给我的。我有个表姐,在纽约是位受人尊敬的老姑娘。 
我们可以去那儿为多丽找一所不错的私立学校。噢,多么老奸巨滑的亨伯特! 
为了方便莱斯利和露易丝,他们可能会(也确实做了)向约翰和琼报告,我就以震耳欲聋 
的嗓音、非常出色的表演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假装与雪莉·霍姆斯做了一次交谈。约翰和琼 
回来后,我全心全意把他们迎进来,故意叽哩咕噜胡乱对他们说洛已经出发随中级小组去做 
五天远行了,因此找不到她。 
"上帝",琼说,"我们该怎么办?" 
约翰说这很简单--可以让"最高"警察局去找那些行军的孩子们--这用不了他们一 
小时。实际上,他熟悉这一带,并且---"咳,"他继续道,"我何不现在就开车去呢, 
你可以和琼一起睡"--(他实际未必真心加上这句,但琼却热情支持他的建议,好象这里 
面还有什么名堂。)我完全垮了。我请求约翰让事情顺其自然。我说我不能忍受那孩子总围 
在我身边哭啼啼,她那么容易紧张,这种经历可能会对她的未来产生不好的影响,精神病医 
师分析过这类现象。于是突然间出现了一阵沉默。 
"好吧,你是医生,"约翰有些唐突地说。"不过我毕竟是夏洛特的朋友和顾问,还是 
希望知道你要把那孩子怎么样。" 
"约翰,"琼叫道,"她是他的孩子,不是哈罗德·黑兹的,你还不懂吗?亨伯特是多 
丽的亲生父亲。" 
"我明白了,"约翰说。"对不起,是的,我明白了。我没想到这。这样问题就简单 
了,当然。不论你怎样想都可以啊。" 
心神不安的父亲接着说葬礼一毕,他就去找他的宝贝女儿,并且尽最大努力让她在完全 
不同的环境里偷快地生活,可能去新墨西哥或加利福尼亚旅行--当然,只要他活着。 
我装扮的彻底失望时的平静和疯狂爆发前的安宁是那么逼真,以至好心的法洛夫妇硬把 
我搬进了他们家。他们有个挺棒的酒窖,这一带酒窖很时兴;这大有益处,因为我害怕失眠 
也怕鬼。 
现在我应该解释我不让多洛雷斯来的原因。自然,首先是,当夏洛特刚刚消失,我作为 
一个自由的父亲又回到房里,吞下准备好的威士忌加苏打,然后躲进浴室避开邻居和朋友,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跳动--说出来,很明白,就是从那时起再过几小时,温馨的,褐发 
的、我的、我的、我的洛丽塔就会投入我的怀抱,她流下的眼泪我会为她吻去,甚至比它们 
涌出得还快。但当我睁大眼睛站在镜前,满面通红,约翰·法洛轻轻敲门进来问我没关系吧 
--我立刻发现要把她领回家中简直是发疯,屋里,有这么多爱管闲事之人总在周围乱转, 
还老是图谋把她从我身边弄走。确实,让人无法预测的洛自己也可能--谁知道呢?--对 
我表观出某些愚蠢的不信任、突然的厌弃、或茫然的恐惧等等--因此逃离才是这成功的关 
头的神奇的奖赏。 
说到爱管闲事之人,我还另有一位来访者--朋友比尔,就是除掉了我妻子的小伙子。 
他既庸浴又严肃,样子象助理执刑官,长一张牛头犬下巴,小而黑的眼睛,厚厚的跟镜框, 
朝天的鼻孔。他被约翰领进来,后者便转身离去了,还极其周到地为我们关上门。我阴郁的 
来访者和蔼地说他有一对孪生女在我继女的班里,随后打开了一卷他自制的事故图,真是, 
用我继女的话说,"真美极了",满是用各种颜色的墨水标出的动人箭头和虚线。H.H夫 
人约路线是用一串放在几个她方上的小人图形显示的--象洋娃娃一样的职业小姐或"妇女 
集团军"--这种东西一般都用作统计学之类的视觉教具。非常清楚,非常具体。这条线和 
一条画得十分醒目、标出了两个连续转弯的迂回线触接了--一个转弯说明比尔的汽车要躲 
开琼克狗(狗的位置没标),第二个转弯是对第一个的一种夸张延伸,意思是要改变这场悲 
剧。一个非常显眼的黑叉子表示出事地点,整齐的小人终于停在了便道上。我想往表示斜坡 
的位置上找找相似的符号,我的来访者的父亲曾象蜡像一样仰卧那里但一无所获。那位绅士 
却已经在见证人文件上签了字,签在莱斯利。汤姆森、奥泊西特小姐和其它八位的下面。 
弗雷德里克那只蜂雀铅笔熟练又灵巧地从这点飞向那点,意在说明他的完全无辜和我太 
太的疏忽:他躲狗之际,她已经在刚酒过水的柏油路上滑了一跤,向前跌去,但她本不该再 
朝前奔的,而应往后退(弗雷德用垫厚的肩突然一倾作个示范)。我说这当然不是他的过错, 
验尸结果也与我看法一致。 
他黑黑的张大的鼻孔呼出沉重的气息,他摇摇他的头,又摇我的手;然后,他以一种深 
谙世事又颇具绅士风度的漾慨提出支付殡仪的费用。他期望我拒绝他的要求。但我却迷途登 
登感激涕零地接受了。这真吓了他一跳,又慢慢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再次谢过他,甚至比 
刚才还深切。 
这场不可思谈的拜访的结果,是我灵魂的麻木暂时有些改变了。毫无疑问!我实际上已 
经看到了命运的代理人。我已经触摸到命运的肉体--以及它厚厚的垫肩。一阵奇幻又怪异 
的变化突然到来,这就是手段。在这错综复杂的情形中(匆匆忙忙的家庭主妇,打滑的路 
面,一条讨厌的狗,陡坡,大型号小汽车,车轮边的绅士),我能隐约辨认出我自己卑鄙的 
责任。如果我不是这样一个傻瓜--或这样一位直觉的天才--能保藏好那本日记,那么, 
明辨一切之后的愤怒和火辣辣的羞辱感所制造的流液就不会在夏洛特跑向邮筒时迷蒙了她的 
眼睛。但即使蒙蔽了,假使不是那凑巧的命运,那并发的幻影混淆了那汽车和那狗和那太阳 
和那阴影和那潮湿和那软弱的和踞强壮的以及那石头在它约蒸馏器中、仍然可能什么都不至 
发生。再会,马林!宽厚的命运礼节地握手(象比尔离开房间前又做过的),将我从呆钝中带 
离出来;我流了泪。隐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我流了泪。 
 
 
 
第24节 
 
榆树和白杨翻腾的背后正变作一路突起的劲风,一片暴风雨前后的圆块积云压抑在拉姆 
斯代尔白色教堂的塔顶,我这时最后一次环顾四周。为了无人知晓的冒险,我要离开这座我 
仅在十个星期前租了一间卧室的青黑色房屋。窗帘--经济实用的竹帘--已经卸下了。挂 
在阳台上或房间里的精巧的编织物很适合现代戏剧里用。天堂之家此后一定会相当空寂。一 
滴雨珠掉在我的手上。我又返回屋整理东西,约翰正把我的行李装上车,这时,一件有趣的 
事发生了。我不知道在这些悲剧的记录里,我是否已经充分强调过本作者的好容貌--伪塞 
尔特人,迷人的猿猴,小男孩似的男子气--令各种年龄、各秒背景的女性特别着迷这一 
点。当然,用第一人称作如此声明听起来可能很可笑。但每时每刻我都必须将我的容貌提醒 
给我的读者,这很象职业小说家的容貌,他既已给他的角色安排了某些奇癖,或一条狗,每 
次这角色在故事发展过程中出现,他都必须再提及那狗、或那奇癖。现在这一事件可能更是 
如此。如果我的故事想赢得恰当的理解,则应把我阴郁的漂亮相貌萦记心里。青春期的洛着 
迷于亨伯特的魅力,恰如她着迷于打嗝似的流行音乐;而成年的洛蒂则是带着一种成熟的占 
有欲爱我,那正是我现在所悔恨和尊敬的,自不待说。琼·法洛,三十一岁,神经不正常, 
很显然,也正发展着对我强烈的好感。她很漂亮,象雕刻的印第安人那种类型,肤色象烧焦 
了的黄土。她的嘴唇象深红色大水螅,只要一做出她那象狗叫一样特殊的笑,就露出枯黄的 
大牙和深白的齿龈。她很高,不是穿长袍配凉鞋,就是穿飘逸的裙子和芭蕾拖鞋,随时喝任 
何强度的烈性酒,曾流产两次,写关于动物的小说,画画,读者知道的,风景画,已经在进 
行癌症治疗了,活不过三十三岁;只是无奈,她对我无任何吸引力。在我离开前几秒钟,琼 
(她和我站在过道上)自认为我有些惊慌,用她总在颤抖的手指捧住我的太阳穴,她又蓝又亮 
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水,竞试图来粘着我的唇,但末成功。 
"你好自珍重,"她说,"代我吻你的孩子。" 
一阵雷声又震撼了房子上下,她又说: 
"或许,在什么地方,有一天,在一个不这么痛苦的时刻,我们又会见面。"(琼,不 
管你怎样,不管你在哪儿,在负时空里或正灵魂时间里,原谅我这一切,包括这个括弧)。 
这会儿我正在马路上,那条陡斜的马路,和他们两人握手。白色的暴雨降临之前,一切 
都在旋转,在飞舞;一辆载着床垫、从费城来的卡车信心十足地驶进一幢空房,尘土四溢, 
扬过那块夏洛特躺过的石板,当旁人为我掀开上面的膝布时,露出她蜷曲的身子,完好的眼 
睛,黑色睫毛仍然湿润浓密,就象你的洛丽塔。 
 
 
 
第25节 
 
可能有人会想,既然一切障碍均已排开,眼前只有无限快乐和今人兴奋的前景,我总可 
以塌下心,宜人她发出一声解脱的叹息。但根本不是!非但未曾享受微笑的"机会"之光 
芒,反而被各种各样纯论理的疑惑和恐惧所缠绕。比如:洛那么凑巧总被排除在直系亲属的 
喜庆和丧礼仪式之外,人们会不会惊疑?你记得--我们没让她参加我们的婚礼。另一件事 
是:假设是"巧合"的长毛臂够及到一位无辜的妇人并除掉了她,"巧合"难道不会在不信 
教的时朗无视其孪生臂的所做所为,出于同情草率地通知了洛吗?这次事故的确只有拉姆斯 
代尔《日报》报道了--帕金顿的《记录》或克里迈克斯的《先锋报》均未谈及。Q营地是 
在另外一州,而且地方性的死讯比不上人们对全国性新闻的兴趣;但我仍不能不想象到多丽. 
黑兹或许已经被告知了这噩讯,而且就在我去接她的路上,已经被我所不认识的朋友开车送 
回拉姆期代尔了。比所有这些推测和焦虑更令人不安的,是亨伯特·亨伯特,一位具有不明 
不白欧洲血缘的美国新公民,尚未采取任何要作他亡妻的女儿(十二岁另七个月)的合法保护 
人的行动。我敢采取行动吗?每当我想象我赤身裸体被残酷的"共同法"之眩目光辉庇护下 
的种种成文法团团围住,便禁不住一阵瑟缩。 
我的计划是原始艺术的一件奇物:我要风驰电掣开车向Q营地去,告诉洛她母亲要去一 
家我虚构的医院经受一次大手术,然后偕同我的困倦的性感宝贝流连于各家旅馆,而她母亲 
的病情则日有好转,但最后还是不幸去世。在我朝营地驰去时,我的焦虑不断增长。我不堪 
想象,我可能在那儿找不到洛丽塔--或找到的是,另一个、惊恐的洛丽塔正向一些亲友大 
喊求助:不是法洛夫妇,感谢上帝--她还不认识他们--但难道不会是其他一些我想不到 
的人吗?最后,我决定打个长途电话,就是几天前我着意模拟过的。雨下得很大,我在帕金 
顿泥泞的郊外一条岔路前停下车,这条路绕过城市汇入高速公路,这公路穿过山地便直通克 
里迈克斯湖和Q营地。我轻轻关上发火,整整一分钟坐在车里振作精神,准备打那个电话。 
眼睛凝望着雨水,凝望着淹没了的便道,凝望着一只消火栓:一个蠢东西,真的,涂着厚厚 
的银漆和红漆,伸出它两只红色犄角让雨水浸淹,雨象奇特的血滴落在它银白的锁链上。毫 
无疑问,停在这些梦魇般的跛足者旁边是忌讳的。我于是驱车进到一家加油站。当硬币终于 
叮当当满意地落下去,并有个声音回答了我时,一场吃惊正等待我。 
霍姆斯女士,营地女主人,对我说多丽星期一就走了(今天是星期三)随她的小组登山行 
军去了,今天很晚才可能回来。我是不是最好明天来,到底怎么了--我没详细说什么,只 
说她母亲住院了,情况很糟,但别告诉孩子情况很糟,让她做好准备明天下午跟我离开。两 
个声音在温暖而真诚的祝愿中分别了,我的所有硬币因为什么奇异的机械失灵以好运突至的 
僻哩啪啦声又跌还给我,尽管我由于不得不推迟天赐的福祉而感到失望,但这几乎逗我笑 
了。人们可能会想,在我根本没听说之前,就发明创造了那支小探险队,那么,这些突然流 
出来的东西,这个间歇发作的退款,在命运先生的脑中,是不是正与此有关。 
下一步呢?我继续驰回帕金顿的商业中心,整个下午(天气晴朗了,湿润的城市如银似 
镜)全花在为洛选购漂亮衣物上。上帝,被强烈的偏好所激励的是什么样疯狂的购买啊,亨 
伯特这几天就有这种偏好,棋盘格花布,明艳的棉布,衣饰的花绢边,泡泡短袖,软褶,舒 
服合体的紧身胸衣和宽大的裙子!噢,洛丽塔,你是我的女孩儿,就象维是坡的,贝是但丁 
的,哪个小女孩不喜欢穿一件圆裙子或超短裤旋转呢?我心里还想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娇 
媚的声音问着我。 
泳衣吗?我们有各种颜色的。梦似的粉红、如霜的白色,槲果之淡紫色,郁金香红色、 
噢啦啦居然还有墨玉之色。演出服怎么样?套裙?不要套裙。洛与我都讨厌套裙。 
购买这些衣物的指南是洛的母亲在她十二岁生日时制做的人体测量记录,(读者还记得 
《了解你的孩子》那本书)。我有种感觉,夏洛特在隐隐的嫉妒和不满驱使下,不是在这儿 
添了一寸,就是在那儿加了一磅;但由于那少女在近七个月中肯定又长了,我想我可以安全 
地接受这些一月里测量的大部分结果:臀围,二十九英寸;大腿围(就股沟下方54321,十 
七;小腿及颈围,十一;胸围,二十七;上臂围,八;腰,二十三;身长,五十七英寸;体 
重,七十八磅;体形,细长;智商,121;阑尾尚在,感谢上帝。 
离开这些测量记录,我当然也能凭幻觉的光辉想象出格丽塔;我抚摸着我胸骨上的一块 
刺痛,那就是她披着秀发的头曾有一两次靠住我的心房的地方;我还能感觉着她在我膝上温 
热的肉体之重(这样,就某种意识而言,我便总是"和洛丽塔在-起"就象孕妇"和胎儿在 
一起"),后来发现我的计算差不多都正确,倒也毫不为怪。何况我还多研究了一本仲夏购 
物薄,因此我能带着一副颇为谙事的神态,流览各种各样的漂亮货,运动鞋,胶底鞋,为压 
碎的小山羊制做的压碎的小出羊皮轻便舞鞋。为我这些苛刻要求服务的一位化着妆、穿黑衣 
的小组,将作父母的学识和精细的描述转化成商业婉辞,比如"小了"。另一位年龄稍大、 
穿一身白衣裙,画着水粉饼妆的妇女,好象我对儿童时装如此精通竟今其感动了;因此,当 
拿给她一件前身有两个"可爱的"兜兜的裙子的时,我就故意问了一个天真的男性问题,得 
到的奖励是满带笑容的示范表演,表演裙子后背那条拉锁的开关方式。其次我对各种短小又 
简单的衣物有巨大兴趣--虚幻中的小洛丽塔们在跳舞、降落、全围在柜台边蹦蹦跳跳,吱 
吱喳喳。这场选购最后是以几套小屠夫式样的素净的棉布睡衣结束的。亨伯特,时髦的屠 
夫。 
在那些大商店里,有一种神话般令人迷魂的气氛,根据广告所说,一个职业女子可以买 
到全身时髦的工作套服,小姐妹可以梦想有一天,她穿上羊毛紧身衫能让教室后排的男孩垂 
涎三尺。象真人那么大的狮子鼻儿童塑料模型,暗褐色,绿色、棕色带点、农牧神似的脸飘 
浮在我的身边。我发现我是那家阴森恐怖的商店里唯一的顾客,象条鱼走动在淡蓝绿色的水 
族馆里。我感觉到那些萎靡的店员脑中奇异的思绪,它们正护卫我从一个柜台移向另一个柜 
台,从岩石边移向海草,而我挑选的腰带和手镯也仿佛从海上女妖的手里落入透明的水中。 
我买了一只香味手提箱,把我买好的衣物装进去,然后去了一家最近的旅店,为这一天感到 
欣慰满意。 
但是,和这个静谧的、富有诗意的、吹毛求疵的购物下午有关的,是我想起了有个诱人 
的名字"着魔猎人"旅馆或旅店,夏洛特在我获得解放的前不久偶然提起过。靠了一本指南 
的帮助,我找到它的位置在隐秘的布赖斯地,从洛的营地开车需四小时。按说我可以打电话 
去,但又怕自己的声音失去控制,结结巴巴象是害羞的洋经浜英语,于是决定发一封电报订 
一间明天晚上的双人房。我是一个多么富有喜剧性、忧郁又摇摆不定的快乐王子啊!如果我 
告诉我的读者我在发报时碰到的措词麻烦,他们有些人会怎样笑话我!我该怎么写:亨伯特 
及女儿?亨伯格与小女儿?亨伯格与未成年姑娘? 
亨伯格与孩子?那个有趣的错误--结尾是"格"--最终还是成功了,或许还是我的 
这些犹豫的心灵感应回音呢。 
而后,在夏日里一个舒适愉快的夜晚,我想到了麻醉药!噢,贪婪的亨伯特!当他独自 
思量他那盒神奇的药时,他难道不正是一个着魔的猎人吗?为了驱赶开失眠的鬼怪,他是否 
应该自己尝一片这种紫色的药呢?一共有四十片,全说出来了--四十夜,有一个柔弱的小 
睡者在我悸动的身边;我不能放弃一个这样的夜晚吗,只为了现在的入眠?当然不能:简直 
太宝贵了,每个紫色小珍品,每个精微的带着星团的太阳系仪。噢,让我为现在而伤感落泪 
吧!我已经厌倦老是冷嘲热讽。 
 
 
 
第26节 
 
在这个死气沉沉幽暗污浊的监牢里,每天的头痛搅得人不安,但我必须忍耐。已经写了 
一百多页了,仍未谈到点上。我记的日子已经乱了。大约是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 
不要以为我还能继续写下去。心脏,大脑-i一切。洛面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 
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排版工人,重复下去吧,直到这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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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春之末,迎夏之阳,处子恍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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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痛苦谁都能克服,除了正在痛苦的人。
                                                ——Shakespe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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