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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oliver (铁皮鼓),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洛丽塔(13)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26 11:27:03 2000),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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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hageous (皮埃居:我愿作一丝阳光), 信区: Love
标 题: 洛丽塔(13)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Jul 23 14:44:10 1999)
第10节
有时……说啊,究竟多么经常,伯特?你能记起四次、五次或更多这种时刻吗?或是没
有人的心能复活二次、三次?有时(对你的回答我无所回答),当洛丽塔偶然想起准备功课
时,她叼着笔,懒洋洋斜靠在一张安乐椅里,两条腿搭在扶手上,我愿摆脱我所有作教师的
束缚,放弃我们所有的争论,忘掉我所有的男性尊严--忠实地跪爬向你的椅子,我的洛丽
塔!你会瞥我一眼--那一眼是阴郁、柔软的问号:"噢不,不要再这样"(怀疑,愤怒);
因为你从来不会屈尊相信,我没有任何特别的企图,只想把头埋在你的格子呢裙里,我亲爱
的!你赤裸的脆弱的双臂--我多么渴望抱住它们,抱住你们所有透明、可爱的四肢,象一
只团紧的小斑马,将你的脸握在我不相配的手掌中扳住你两侧的太阳穴朝后推去,亲吻你乌
亮的眼睛,而且--"求你了,让我自己呆会儿,好不好,"你会说,"看在上帝的份上,
让我自己呆着吧。"我就会在你的注视下从地上站起来,你的脸模仿着我抽搐的神经扭动
着。但别在意,别在意我是个好色之徒,别在意,让我们继续我痛苦的故事。
第11节
一个星期一的午前,我记得是十一月,普拉特叫我去谈话。多丽上次的成绩报告很糟
糕,我知道。但我不能用这次召唤看似合理的理由安慰自己,而是想象到了各种各样的可怕
情形,赴约前,我先用一品脱酒武装起自己。而后,权当是亚当的苹果和亚当的心,我慢慢
走上绞刑台架。
一位高大的妇人,灰头发,人很邋遢,宽扁的鼻子,黑边眼镜后面一对小眼睛--"坐
下吧,"她说,指着一张非正式、侮辱人的矮脚凳,而她则带着令人厌烦的活泼坐在一张橡
木椅的扶手上。有好一会儿,她满面微笑好奇地凝视我。
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她就是这样,但我那时还能皱皱眉头以示回击。她的眼睛离开
我。她陷入沉思-一可能是假装的。坚定决心以后,她在膝盖上一层又一层揉着她黑灰色法
兰绒裙子,想除掉粉笔灰或什么痕迹。然后她说,仍揉搓着,头也不抬:
"我问你一个唐突的问题,黑兹先生。你是个旧式的欧洲大陆式的父亲,是不是?"
"怎么,不,"我说,"或许保守,但不是你所说的旧式"她叹口气,皱着眉,而后突
然把她粗大的两手拍在一起,做出一副开始办公事的架势,又用她亮晶晶的眼睛盯住我。
"多丽·黑兹,"她说,"是个可爱的孩子,但性成熟的过早开始好象让她很苦恼。"
我微微弯了弯身。我又能做些什么?
"现在她的肛门和生殖器区域--"普拉特小姐说,一边还用她布满猪肝色斑点的两只
手比划着,"正在不稳定发育着,她基本上还是个可爱的--""你说什么,"我说,"什
么区域?"
"这就是你身上的旧式欧洲气派!"普拉特小姐叫道,朝我的手表轻拍一下,又突然合
上了她那副假牙。"我所说的就是多丽身上生理和心理能力--你抽烟吗?--的演进过
程,这么说吧--没演进成一种和谐圆满的形式。"她的双手比划出一个瓜形,停了片刻。
""她很动人,虽然粗心但聪明,"(呼吸沉重,没有离开她的高座,那女人抓紧时间朝她
右手桌子上那位可爱孩子的成绩报告看了看)。"她的分数越来越差。现在,我怀疑,黑兹
先生--"又是一次假装的停顿。
"当然,"她兴味盎然继续道,"至于我,我也抽烟,就象波尔斯医生常说的:我不以
此为荣,我只是喜欢罢了。"
她点着烟,从鼻孔呼出的烟气就象一对象牙。
"我详细告诉你吧,用不了很长时间。现在让我看看(在她的纸堆里乱翻一气)。她公然
反抗雷德科克小姐,还对科莫兰特小姐态度粗暴。这是我们的一份特殊报告:愉快地和全班
一起唱歌,可似乎心不在焉。经时双腿交叉摇左腿打拍子。俚语种类:二百四十二个词汇
量。上课堂老叹气。我想想。是的。就说十一月最后那个星期吧,在课堂上唉声叹气。
使劲嚼口香搪。没有咬指甲的坏习惯,如果有倒与她的一般表现很吻合--当然,是根
据科学而言。根据课程,月经课就要开了。目前不属于任何教会组织。顺便问一句,黑兹先
生,她母亲是--?噢,我懂了。你是--?我想,人与上帝互不相干。我们还想了解点儿
别的。我想,她没有任何家庭责任。把你的多丽当成公主啦,黑兹先生,嗯?还有什么?爱
惜书。嗓音说耳。老是咯咯笑。喜欢幻想。有自己的玩笑幽默,比如说,调换老师名字的头
一个字母。头发光亮呈深褐色,很性感--当然(笑了)你很清楚这,我想。鼻梁通查,脚板
弧度得大,眼睛--我想想,我这儿还有一份更新的报告。啊哈,在这儿。戈尔德说小姐多
丽的网球最佳,甚至比林达·霍尔还好,但集中性和聚点却只是"平平"。科莫兰特小姐不
能肯定多丽是否具有异常的情感控制月的一天,一阵阵灰色的骤雨作标志--全都滚滚而去了,超出了我的眼界,排
斥了我的记忆,当我再见到洛时,是临近傍晚了,她跨在自行车上,手掌压在我们草坪边一
棵小桦树湿漉漉的树干上,我被她的微笑所散发出的温柔震摄住,一刹时我相信我们的困扰
都已过去。"你还记得,"她说,"那家旅店的名字吗,你知道(鼻子皱起来),说啊,你知
道--休息厅里有白柱子和大理石天鹅的?噢,你知道的(呼吸紧促)--就是那家旅店,你
在那儿强奸了我。好吧,不说这。我是说,它是不是(几乎是耳语了)叫'着魔猎人'?
好吧,是吗?(沉思地)是吗?"--而后,发出一声多情、柔和如春的笑,她朝平滑的
树干拍了几掌,就骑上土坡,骑到街尽头,又骑回来,脚蹬在静止的踏板上,姿式放松,一
只手隐抚在地印花布盖着的大腿上如在梦中。
第14节
似乎是为了限制她对舞蹈、戏剧的兴趣,我允许洛跟一位皇帝小姐(我们法国学者这样
习惯地称呼她)上钢琴裸,从比尔兹利到她那座罩着蓝色百叶窗的白房子差不多一英里远,
洛每周骑车跑两次。临近五月末的一个星期五晚上(就在洛不许我参加那次彩排后一个星期
左右)我正在书房里专心清除古斯塔夫的--我是指加斯东的--国王一翼,电话响了,皇
帝小姐问下星期二洛是否来,因为她已经误了上星期二和今天的课了。我说她当然会去的-
-便继续我的对弈。
读者也许完全能想象得到,我的才智此刻是遭受了严重损害,透过我低沉的情绪我发
现,后来走的一两步足以使加斯东轻取我的皇后;他也注意到了,只是误认为这可能是他的
对手设下的陷阱,便踌躇片刻,出口气,又喘几下,摇摇下巴,甚至朝我投来诡秘的几瞥,
用他短胖、皱在一起的手捏住棋子,犹豫地半推半退--切望取走我精力充沛的皇后却又畏
葸不前--突然间,他一狠心吃掉我的一只车(谁知道这会不会教给他一些大胆进取的精
神?),我费了一小时才总算谋了个平局。他喝完了他杯中的白兰地,叽里吐噜地走了,对
此和局颇为满意(我的老朋友,从此后我再也没见过你,尽管你看到我这本书的机会不算
多,但还是让我对你说,我要真挚地紧握你的手,还让我告诉你我的小女儿们全向你致
意)。我在厨房桌前找到多洛雷斯.黑兹,她正吞吃着一块肉饼,眼睛盯在她的脚本上。那眼
睛抬起来遇见我的目光,眼神中充满了沉浸于天国的迷茫。虽被我发观,她表现出非凡的无
动于衷,并且做出一副虚假的神气。她知道她是个邪恶的小孩,只是因为不能抵抗魔力,才
利用那些音乐课的时间一一噢,读者,我的读者!一一和莫娜去附近公园排演魔幻森林那场
戏了。我说"好"一一便大步走向电话。莫娜的母亲答道:"噢,是的,她在家,"随后带
着母亲勉强的愉快笑声,朝楼上大叫:"罗伊来电话!",不一会儿,莫娜的沙沙声就出观
了,接着用她低沉单调不无温柔的嗓子开始痛骂罗伊说过或做过的什么事,我打断她,莫娜
立刻改用最谦恭最性感的女低音说道,"是的,先生,"肯定,先生,"对这不幸的事,指
责我好了,先生,"(多么娇揉造作,多么泰然自若!)"实话说,我对此感到难过"--
等等,等等,这些小娼妓就是这么说的。
下楼时我清了清嗓子,屏住呼吸。洛现在在客厅,坐在她钟爱的那张垫得厚厚的椅子
里。她仰卧着,咬着手上一根肉刺,漫不经心,迷朦的眼睛嘲笑着我,没穿鞋的一只脚伸放
在一只马扎上,一直摇啊摇;我一阵恶心,立刻觉得从两年前初次见到她到现在,她发生了
多么大的变化。要么就是这一切都发生在过去这两个星期?温柔吗?那是分解了的神话。此
刻她就坐在我狂怒的焦点上。所有欲念的迷雾都一扫而光,除了这可怕的清醒,什么也没留
下。唉,她已经变了!
她的肤色现在与任何一个粗鲁、肮脏的女今学生毫无二样,她们用肮脏的手指往没洗过
的脸上涂抹胭脂,根本不在意皮肤的质地遭受了怎样的污染,会生出什么样的粉刺。几天前
我们嬉闹时,我总是将她秀发蓬乱的头放在我的膝上,那时它双颊光润柔腻如花蕾一般还是
那么那么可爱,接着泪珠又。
显那般明媚。但现在,一副粗糙的红晕取代了那天真无邪的萤黄。当地人知道的"兔子
感冒"用火焰般的粉色画在了她傲慢的鼻孔两边。在惊恐中我垂下眼帘,视线却不由自主地
顺着她伸出的赤裸的大腿的底侧望过去--她的双腿已长得多么光滑,肌肉多么发达!她圆
睁毛玻璃般灰朦朦有些许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我,我看出那里面隐藏的思想,或许终究是
莫娜了,孤儿洛,可能会将我公之于众而自身免于处罚。
我真错了,我真发了病!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让人难知其究竟因而逼人愤怒--她比例匀
称的大腿的魅力,她白色袜的脏后跟,尽管关着门也不肯脱掉的毛衣,她少女的气息,尤其
是她验上泛着奇异红光约僵容以及刚刚涂上的口红。她的门牙上还留有几许红色,突然一个
可怕的回忆袭上心头--想到的形象不是莫尼卡,两是另一个在钟形屋里的年轻妓女,许多
年前,不等我决定为她的青春,我是否值得拿我骇人的疾病冒险,她就被转手送了旁人,而
她也正好生一张这种红光焕发的圆鼓鼓的小苹果脸,也死了妈妈,有颗大门牙,她土褐色头
发上系了条脏乎乎的红带子。
"好啊,说吧!"洛说。"那证据让你满意吗?"
"噢,是的,"我说。"很好。是的。我不怀疑,是你们两个人串通的。事实上,我不
怀疑你已经把我们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噢,是吗?"
我屏住怒气,说道:"多洛雷斯,这应该立刻停止了。我已经准备把你从比尔兹利带
走,把你锁起来,你知道锁在哪儿,但这该停止了。我马上就带你走,只需准备一下行李。
这该停止了,否则还会出别的问题。"
"出别的问题,嗯?"
我抽走她用鞋跟晃来晃去的马扎,她的脚嗵的一声掉在地上。
'嘿,"她大叫,"客气一点。"
"你先上楼去,"该我叫了,--同时抓住她,把她提起来。那时,我不再控制自己的
声音,我们无休止地互相对叫,她说了许多的不堪印出的话。她说她恨透了我。她朝我作鬼
脸,鼓起腮帮,穷凶极恶地"扑哧"乱叫。她说我是她妈妈房客的时候,就几次图谋对她施
暴。她说她断定是我杀了她妈妈。她说她会和第一个向她请求的小伙子睡觉,我无权干涉。
我要她这就上楼去指给我她所有的隐藏之处。这确是尖叫、仇恨的一幕。我捏住她的骨节突
出的手腕,她不住扭打,又企图找我的弱点;以便在最好时机猛烈扭脱掉,但是我牢牢地抓
住她,实际上重重地损伤了她,我希望我的心会为此而腐烂,有一两次她的胳膊猛烈地痉挛
起来,我害怕她的手腕会碎裂;自始至终她用两只冷酷愤怒噙满泪水的双眼望着我,那眼神
让人永远难忘,我的的声音淹没了电话,当我终于听清它的叫声时,她立刻逃走了。
我享受这不早不晚恰到好处的电话服务真如在电影中一样。这是位发了火的邻居。客厅
里东西的窗户刚才是大敝四开的,幸亏百叶窗是放下的;窗外阴涅的新英格兰春夜正在对我
们敛神静听。我总以为那种头脑猥亵的黑丝骛老处女正是现代小说中文学近亲繁殖的后果。
但现在,我确信了,那位故作谦逊的好色之徒"东屋小姐"---若推翻她的假门假氏她应
是芬顿·莱伯恩小姐--很可能从她的卧室窗户那儿探出了四分之三的身子,力求掌握我们
吵架的要旨。
"……这种喧哗……真是无聊透项……"听筒那边的人嘎嘎大叫,"我们这儿不是住客
店,我应该强调……"
我为女儿的朋友如此高声喧哗表示道歉。年轻人你知道--又是一阵鸭子叫。
楼下金属纱门砰地一响。洛?逃走了?
透过楼梯的空隙,我看见一个小幽灵冲动地钻进了灌木丛;黑暗中一颗银色的点--自
行车的轴圈--移动着,摇晃着,她就走了。
凑巧汽车那晚正在城里的一家修车铺里。我别无选择,只能徒步去追踪那插上翅膀的逃
亡者。即使是现在,三年多已经闪过,一想起那条已经是绿荫融融、春夜笼罩的街巷,我仍
不免惊惶万状。莱斯特小姐正在通亮的庭园前溜着费边小姐患水肿病的德国小猎狗。海德先
生差点撞上它。走三步跑三步。一颗温热的雨滴敲打在栗树叶上。在另一个拐角上,一个模
模糊糊的年轻人将洛丽塔推靠在铁栅拦上拥吻她--不,不是她,我弄错了。我的手指仍然
在隐隐作痛,我继续飞奔。
十四号大街以东约一英里处,塞耶街与一家私人草坪和一条叉路缠在一起;这后一条直
通市中心;在第一家药店前,我看见--心中响起一支多么优美的解脱曲!--看见洛丽塔
漂亮的自行车正在等她。我推开门而不是拉门,又拉,又推,又拉,而后走了进去。看哪!
大约十步以外,洛丽塔,隔着电话亭的玻璃(膜状的上帝仍与我们同在),似乎将话筒弯成杯
形,神秘地躬着身,眼睛瞥见了我,就举着她的宝贝调转身,飞速地挂断电话,摇摇摆摆地
走了出来。
"想往家给你打电话,"她快乐地说。"一个伟大的决定做出了,但先给我买点儿喝
的,爸。"
她望着无精打采的冰激淋女侍加了冰块,倒入可口可乐,又加了樱桃露--我的心因为
爱情的痛楚要胀裂开来。
那双孩子的脆弱手腕。我可爱的孩子。你有个可爱的孩子,亨伯特先生。每次她经过这
儿,我们都赞美她。皮姆先生望着爸爸吸着饮料。
我向来敬佩高贵的都柏林人的金黄色作品。这时,雨落得更猛烈了。
"喂,"她说,在我身边骑着车,一只脚蹭着幽暗闪光的便道,"喂,我作了个决定。
我要离开学校。我恨这所学校。
我恨那出剧,我真的恨!再也不回去了。另找一所吧。这就离开。再出去长游一次吧。
但这次我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行吗?"
我点了点头,我的洛丽塔。
"我挑吗?一言为定?"她问,在我身边颤动了一下。只有当她乖时她才用法语。
"好吧,一言为定。现在,赶快赶快,勒诺,要不然你该湿透了。"(一阵泪雨充溢了
我的胸间。)她露出牙齿,倾身向前,这是女学生的可爱姿势,而后她急速飞去,我的小
鸟。
莱斯特小姐用她修剪漂亮的手,为一条步履蹒跚、慢慢悠悠不着急的老狗执着走廊的
门。
洛在那棵幽灵一样的桦树下等我。
"我都淋透了,"她尖声高叫。"你高兴吗?见鬼去吧,那出戏!懂我的意思吗?"'
一个隐形巫婆的爪子卟地关上了楼上的一扇窗。
在我们闪着欢迎光芒的门厅里,我的洛丽塔脱掉毛衣,甩甩她缀满水珠的头发,两只赤
裸的胳膊向我伸来,曲起一条腿:
"抱我上楼吧。今晚我觉得有那么一种浪漫劲;"生理学家也许会有兴趣知道,在这关
头,我只能--我想是最非凡的情形--借另一场暴风雨泄下我山洪般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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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春之末,迎夏之阳,处子恍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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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痛苦谁都能克服,除了正在痛苦的人。
——Shakespe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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