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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aaaaa (泡泡龙), 信区: Fiction
标  题: 3
发信站: 听涛站 (Tue Dec 28 15:14:02 1999), 转信

阿花没有说什么,转身,像一头猫一样,伏向陶启泉的怀中。
    陶启泉喝了一口酒:“说起来,话……也不算长。我认识了阿
花,阿花说起她有一个哥哥,四年前跟人到俄国做买卖,一直音讯
全无,要我去探听一下。”
    我呆了一呆,本地的流浪儿,长大之后,固然可以成为任何种
类的人,但是一下和遥远的俄国年上了关系,也不免有点难以想
像。
    陶启泉又道:“恰好我有一部门正在展开对俄罗斯的贸易,想
来要打听一个人的消息,也不是难事,可是开始时,却一点消息也
没有,要我亲自主持,甚至惊动了俄国的好几个部长!”
    可以想像,大豪富陶启泉一出马,有关方面,自然人仰马翻之
至了。
    陶启泉续道:“一直到三个月之后,才略有了眉目,说阿水不是
在俄国,而是在蒙古,而且是在蒙古的一所监狱医院之中,我和阿
花立刻去看他,才知道他被蒙古医院当局,断定为神经病患者。
    阿花这时又斩钉断铁地道:“我哥哥没有病,他不说谎的。”
    我和陶启泉都不和她争辩,陶启泉续道:“一问这下,原来他在
中蒙边境和俄蒙边境,倒卖物资,颇赚了点钱。本来事业发展顺
利,可是忽然,他跟一队蒙古商队去收皮货,一去就是三年,音讯全
元,等到他被人发现时,是在一处叫‘卡底克山口’的地方——你可
曾听过这个地名?”
    我叹了一声:“在那一带,山陵连绵,从俄蒙边界的萨彦岭南
数,库车山翁翁都特山,嘎尔瓦山、巴颜山、乌兰山,以至唐怒乌梁
山……不计其数,全是人烟罕至的地方,每一座都有一个或几个山
口,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山口,是在什么地方。”
    陶启泉叹了一声:“别说是你,连蒙古人也说不来,只知道是在
唐怒乌梁山以南,那山绵连千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山口。”
    我没出声,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说下去。      
    陶启泉道:“他是被一个北上的商队发现的,当时他正处于半
昏迷的状态,他发着高烧,满口胡言乱语——”
    说到这里,阿花又道:“我哥哥不会胡言乱语。”
    这一点,我倒和阿花有同感——一人在听到了自己的知识接收
范围之外的事时,都会认为那是“胡言乱语”,所以我问:“他说了些
什么?”
    陶启泉若知了下:“我难以重复他的话,反正你快可见到他了,
他自会向你说的。”
    我扬了扬眉,没有追问,陶启泉又道:“总之,他的言行,使人有
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不是很正常,所以才进了医院。等我们找
到他的时候,他由于几次三番的大闹医院,已被列为极度危险的人
物,正通过国际警方追查他的来历。”
    陶启泉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虽然当地官员愿意卖我的帐
可是也警告我,说除非答应离开之后,把他交给精神病院,否则不
会放人,我见他确实和正常……有所不同,所以几经转折,把他送
进了本地的病院。”
    我听到这里,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了一个疑问:“可是你终于相
信了他的‘胡言乱语’,要去进行庞大的发掘工程,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说他发现了成吉思汗墓?”
    当我们说话的时候,阿花一直用心听着,这时,她忽然问了一
句:“什么叫成吉思汗?”
    我呆了一呆,反问道:“你哥哥没有提到过?他说了些什么?”
    阿花一扬眉:“他一直在说,海龙王招了他做女婿!”
    “海龙王招女婿”一直是神话传说中的题材,在现实生活中,如
果有人这样说,不被人当成疯子才是怪事!
    我更是疑惑,因为陶启泉一上来,就说是听了阿水的话,才兴
起了要掘成吉思仟的念头,可是,阿水说的是“海龙王招了他做女
婿”,从这句话中,如何引伸到和风吉思汗有关连呢?        
    我自认想像力不够丰富,实在难以在两者之间,找出联系来。
陶启泉道:“他是说这个,但是又说了些别的,你没有听?”
    他最后四个字,是对阿花说的,阿花一撅嘴:“她后来叽哩咕
噜,不知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怎么听?”
    陶启泉忽然问我;“你对蒙古语的了解程度如何?”
    我哼了一声:“这可问倒我了——蒙古语言系统,极其复杂,如
今蒙古的人口,虽然不多,可是各个部落,仍然保存使用自己的语
言。外人统称蒙古人,他们自己则把部落的界限,分得很清,达斡
尔人就是达斡尔人,永不自称是蒙古人。我会说通行的蒙古语,也
会三四个部落的语言,不能算是精通。”
    陶启泉道:“蒙古部落中,有一族叫‘学儿双斤’氏族,他们的话
你懂么?”
    我吸了一口气:“不懂!”
    我之所以要吸一口气的原因是,我知道学儿双斤族,就是成吉
想汗出身的那一族,这一族,终元朝一代,尽皆尊贵无比。
    那个大亨,他的祖先,追潮上去,可以追溯到学儿双斤贵由,是
铁木真的嫡系子孙。我甚至不能肯定这一族是不是有他们独特的
语言,当然谈不上懂不懂。
    同时,我心中又兴出了新的疑问,我立即问:“难道阿水所说的
是学儿只斤族的语言?”
    陶启泉的回答,令人生气,他道:“我也不知道!”
    我提高声音:“那你提它作什么?”
    陶启泉苦笑:“阿水不住地吼叫:‘找懂学儿只斤语的人来和我
说话!”
    我没好气:“你找到了?”
    陶启泉点了点头,我不禁慨叹有钱好办事,他道:“蒙古当局本
来根本不听阿水的话,是我极力主张,才找到了两个蒙古语系的专
家,结果……很出人意表。”      
    我扬了扬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在这一点上,可以有什么意
外的发现。”
    陶启泉续道:“正如你所说,蒙古语系十分复杂,那两个专家本
身蒙古人,又毕生从事语言工作,精通三十多蒙古各部落的语言,
可是一听到学儿双斤语,也吓了一跳。说想不到直仍这样一种语
言存在!”
    我难以明白:“什么意思?”
    陶启泉道:“两位专家说,学儿双斤氏族,由于出了铁木真大
帝,全族都飞黄腾达,在大蒙古帝国的上层结构之中,占据了极其
重要的地位。为了这种地位不被替代,也为了凝聚向心力,所以他
们严禁本氏族之外的人说他们的语言,所以学儿双斤氏族变成了
王公贵族的专利,到后来,甚至只是地位极尊贵的人才能说,没有
多久,就失传了。专家也不知道怎么说这种语言了?”
    陶启泉道:“是。而且,我也不认为什么学儿双斤氏族之类的
事,是阿水知识范围内的事,他能知道历史上有一个成吉恩汗,已
经很了不起了!”
    我点头:“所以,你对他的话开始相信,因为那不是他所能平空
捏造出来的。”
    陶启泉道:“是,他把细节说得很详细,甚至有的情形可以画出
来——这人狠有点绘画的天份。”
    阿花大声补充:“我哥哥自小喜欢画画,听说会画画也可以很
发财,可惜他没有这个命。”
    当这种充满宿命沧桑的话,自阿花美丽的口中吐出来时,她看
来成熟不少。
    陶启泉又道:“我把他所画的形象,拿给专家看过。专家一看,
就指出那是元朝早期的服饰,而且,是属于什么地位的人拥有的,
也一下子就能辨别出来。”
    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其时车行甚速,我站起来之后,身子一      
个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我道:“这样说,阿水他……已经发现了成
吉思汗的墓,找到了殉葬物品。”
    根据陶启泉的话,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陶启泉却又摇头:“我不知如何说才好,事情……还很复
杂。”
    我望着他,他却叹了一声:“反正守一会你就见到阿水了,何不
听他说?”
    我“嗯”了一声,没表示意见。那时,我心中在想,阿水不知道
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学会了一种失传的蒙古语,反正世上没有人会
说这种话,那么真伪自在难办,然后,他再编了一套故事——
    我这样想,是很自然的反应,但是想到一半时,我看了阿花一
眼,心中暗忖若是他们兄妹的智力相的话,那么,阿水也编不出什
么成吉思汗墓的故事来。整件事,又不像是幕后另有主使人,确
然有不少耐人寻味之处。
    就在这时,阿花又道:“我哥哥说,海龙王招了他去做女婿!”
    阿花说得极其肯定,像是这种荒谬的说法,是铁定的事实一
样。
    我和陶启泉互望了一眼,对于阿花的坚持,并不表示意见。
    这时,车已驶出了市区,一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阿花就腻
在陶户泉的身上,情状若猫,这使我想想北方话中,有“猫腻”,一词
真是形容恰当。
    过了一会,我打破了沉寂:“到了本地医院之后,医生怎么说?”
    陶启泉道:“主治的是一位女医生,姓冷——”
    我怔了怔:“冷若水?”
    陶启泉也奇:“你认识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认识很久了,和她有过奇异的经历。”      
          三、冰浸
    陶启泉陡然紧张起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里有没有
问题?”
    我不禁啼笑皆非——他竟怀疑起一个精神病医生是不是有精
神病来,这不是笑话吗?
    我道:“据我所知,她理智清晰过人,有着非凡的思考能力。”
    陶启泉吸了一口气:“我也同意,事实上,我受她影响甚大,她
的意见,和阿花一样,说阿水根本没有病,说的也会是实话。”
    我大是惊讶,不知道冷若水何以如此判断,她一是个很冷静的
人,一定有她的道理在,阿花又表示意见:“这女医生是个好人,只
是在看人的时候,眼光冰一样冷。”
    对于阿花这个形容,我倒有同感——冷若水在感情上有过凄
惨的挫折,自然伤心人别有怀抱,神情方面,也恰如其姓,冷得可
以。
    我望着急切想得到我反应的陶启泉,道:“精神病的真伪,本来
就是难确定。一个人若是演技够好,他要假装起精神病患者来,也
就没有法子可以确实地揭穿他。冷医生是出色的专业人员,虽然
我不知道她保以下了这样判断,但是我也会相信她的判断。”
    陶启泉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一那是由
于他的决定,得到了支持。
    后来,我问冷若水何以作这样的判断,而不把阿水诊为“妄想      
症”患者。很的意思:“阿水的情形,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妄想症患
者,我也曾循这个方向去医治他。可是从一开始起,我就觉得他说
的是实话,不是他的妄想。因为以他的知识程度而言,不可能在他
的脑中产生那样的妄想。妄想,也是人脑部的活动,必然根据一个
人脑部的条件而产生,就算可以迫溯到上一生记忆的残留,阿水也
无法作出这样的妄想,所以我判断他说的事实。”
    这一番话,令我大是叹服,什么样的基础产生什么样的妄想。
一个人若是根本没有基础,或是基础薄弱,那就必然没有想像力或
想像力薄弱。想像,即使是妄想也好,都不是平空产生的。
    所以,当我们说一个人缺乏想像的力时候,也就等于说这个人
缺乏知识的基础。
    当下,陶启泉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后,大是高兴:“好,这样
我们就可以一起听阿水的故事,我来找你,算是找对了。”
    我道:“你来找我,不是要我介绍你和大亨相识?”
    陶启泉道:“固然是,但如果这件事持反对态度的话,我也就不
必进行了。”
    阿花听了这话,斜睨着我,似乎不相信我对陶启泉有那么大的
影响力。我道:“到如今为止,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把我
的态度列为支持。”
    陶启泉忙道:“自然,听了阿水的故事再说。”
    阿花欠了欠嘴角——她年纪虽轻,可是随便一个举动,却处处
显得风情万种,是天生的尤物。这样的美人,历史上并不少见,而
且都一样的是,不论出身多么低贱,生活经历多少波折,最后,都总
是能登上顶峰——当然,也都是在依附了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之后。
    这个阿花,如今和大豪富的关系,还处在一种很暖昧的阶段,
但一旦公开了,或是和陶启泉分手了,她都必然能得到一大笔她以
前做梦也不敢想的财富,开始她人生新的一面。      
    这种情形,常见得已经不能算是“传奇事故”,而是像阿花这样
的美女的必然人生之路。
    我也无暇去研究阿花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陶启泉已经在和
冷若水联络,电话通了之后,他道:“冷医生,有一个老朋友在,他相
信你的判断。”
    冷若水的回答是:“世上绝不怀疑我的判断的,只有一个,这个
人叫卫斯理。”
    我大声道:“我在。”
    冷若水分明感到了十分的意外,她呆了几秒种之后才道:“你
知道是什么事了?”
    我道:“还不知道,请你安排那位先生和我们见面。”
    冷若水低声说了一旬:“我早料到这事,最后会到你那里去
了。”
    我道:“谢谢你——同时,请你也在场,因有大多地方需要你的
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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