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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aixuan (太玄子), 信区: fiction
标  题: 奇缘4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y 28 19:29:30 2000), 转信

在众人的错愕之中,宋维已经站了起来。每个人的目光都停在他的身上,连在他身
前的原振侠,也转过头去望着他。
    宋维的神情十分镇定,带着几分造作出来的冷漠:“各位一定从我的话中想到了,

我曾是一个军官,越南军队中的军官。”
    莱恩上校指着他:“你曾和我在战场上交过锋?”
    宋维勉强笑了一下:“不止一次了,上校。我们曾搜集到你的详尽资料,所以,你

刚才一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你,也知道你将要和我们讲些什么!”
    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奇怪,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宋维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始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森:“我看,一来是由于你

们的情报工作欠佳,二来是由于这场仗,自始至终是你们在明,我们在暗的缘故。我领

导部队,专门对付你的情报单位基地,前后一年多,你连对方的指挥官是什么样子都不

知道,可知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早已注定是要失败的!”
    莱恩给宋维的话,讲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冷笑了一声:“军官先生,我看你现在,

也不见得在为你军事上取得了胜利的国家效力!”
    宋维苦涩地笑了一下,主人扬声道:“两位请别在政治的歧见上多发表意见,说话

的时候,也请注意一下修辞。”
    主人的话,当然是针对了宋维刚才所说,什么“帝国主义侵略战争”之类的话而说

的。若是事情陷入了政治歧见的纷争之中,那是十分乏味的事,所以立时有不少会员大

声附和。
    莱恩吸了一口气,直盯着宋维:“军官先生,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宋维缓缓地摇着头:“别再这样叫我,我现在已经不是军官,只是一个……一个…

可以说,只是一个流浪汉。为了‥‥‥为了……”
    从他讲话的前后语气听来,他接下去应该讲的,自然是为了什么才会变成一个流浪

汉的。可是他讲了两次“为了”之后,现出十分伤感的神情来,却没有再讲下去。
    莱恩对他的敌意,是十分明显的:“宋维先生,对于你为甚么脱离了军籍,而成为

一个流浪汉,我们没有兴趣……”
    却不料,宋维陡然发出了一下十分尖锐的笑声来,道:“别人没有兴趣听,你会很

有兴趣的。上校先生,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莱恩显然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是不屑地耸了耸肩:“说些大家都有兴趣

的事吧!”
    这一次,宋维居然十分爽快,立时道:“好,这件事,大家一定感到有兴趣的。刚

才莱恩上校提到的,在他阵地上,那个大雷雨之夜发生的进攻,是由我指挥作战的!”

    宋维这句话一出口,人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啊”的一声。而且,真的感到了

极度的兴趣。
    大雷雨之夜,越军进攻,美军坚守,其中的经过,大家都听莱恩说过了。
    在整个越战而言,这场进攻,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一场小战役。
    可是,也就是在这场小战役之后,莱恩登上了瞭望台,发现日间被埋下去的四具尸

体不见了。其中还包括了后来又出现了,和阮秀珍私奔的杰西在内。
    所以,人人意识到,宋维必然会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述这件奇事。
    在惊诧声之后,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莱恩的声音有点发颤:“你……是进攻的指

挥官?”
    宋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莱恩的话,在停了一会之后,他自顾自道:“当天日间,天

气是闷热异常,我就知道晚间一定会有一场大雷雨。雷雨可以令敌人的戒备松懈,有利

于我军进攻。”
    莱恩在这时,咕哝了一句:“趁黑夜、趁大雨进攻的伎俩,一点也不新鲜!”
    宋维仍然不睬莱恩,继续讲着:“日间,我们听到敌军阵地上传来军号声……对不

起,我习惯称美军为敌军,当时,事实上确然如此!”
    他作了一下声明之后,没有人有什么异议。事实的确如此,从来也没有一场战争,

像越战那样,交战的双方,充满了如此深刻怨毒的仇恨。那几乎是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

一场战争!
    宋维吸了一口气:“我们曾经在敌军的阵地附近,布置了许多陷阱,这是我们进行

这场民族战争的特色。由于敌军有着压倒性的武器优势,我们虽然得到世界上许多国家

的支持,但是在武器装备上,还是不能和敌军相比。”
    莱恩用极不耐烦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头:“别分析越战中双方武器的优劣了,说

实在的事情吧!”
    宋维冷冷地白了莱恩一眼:“事实证明,战争的胜败,决定在人,不是决定在武器

我们使用了一切可以杀伤敌人的办法,有一些,是十分原始的。”
    莱恩又插言道:“十分野蛮的!”
    宋维冷笑:“我看不出用削尖的竹子来致人于死,和用机鎗把人射死之间,有什么

文明和野蛮的分别!”
    原振侠摊着手:“两位,请别再以过去的敌对立场,来作这一类辩论,这是永远没

有结果的事。我们是奇事会的会员,我们要听的,是奇异和不可思议的事!”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望定了莱恩。莱恩闷哼了一声,退开了几步,坐了下来,

扬着头,看来他不准备再打断宋维的话了。
    宋维在停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这些陷阱,我们自己都可以识别,但敌人一不小心

就会中伏。陷阱之中,有一种,是把一种有着十分尖锐硬刺的野果子,浸在一种毒液之

中,使得尖刺之上,染满了毒,这种尖刺,当一个人不小心踏上去时,可以刺穿普通的

鞋底。而在丛林之中,地上有一些带刺的野果,那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事。这种陷阱,对

于杀伤敌人的巡逻队,特别有效,因为敌军的巡逻队,只是注意有没有人伏击,绝想不

到使他们进入死亡的陷阱,就在他们的脚下!
    “这种陷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中伏者在中毒之后,通常都是在一小时左右,毒

才发作。一发作就死,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当然脚底会有几个被尖刺刺出的小孔,

但是谁会去留意一个死者的脚底呢?”
    莱恩上校听到这里,忍不住又喃喃地道:“卑鄙,真卑鄙!”
    宋维只是略向莱恩望了一眼,并不理睬他,自顾自道:“当日,听到敌军阵地中吹

起了哀号,我知道敌军中有人死亡,可是我又确知,我们未曾和敌人有过正面的接触,

所以我知道敌军的死者,是中了埋伏的陷阱而死的。由于我们所设陷阱的种类十分多,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死者是中了那一类的陷阱而死。直到今天,听了莱恩上校的叙述,

我才肯定,死者是踏中了有毒的刺果而死的,因为上校说他们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而

其它的埋伏,可以令中伏的死者,死得十分可怖。”
    宋维把一切说得十分详细,所有听的人,都屏住了气息。宋维的叙述,彷佛把听的

人,都带进了当日越南战争的发生地点。闷热、泥泞、充满陷阱的丛林,敌对的双方,

用尽了一切杀人的方法,要把对方杀死。从使用最先进的武器,到最原始的陷阱,血肉

模糊,惨不忍睹。
    宋维又道:“那种毒药,是我家乡的一种偏方,用将近十种剧毒的动物和植物配制

成功。我是越南北部人,我的家乡,接近寮国和中国的边境。正如各位刚才所说,在东

方,有许多神秘的药物,可以致人于死,而现代医学却无法查出死因。这一类神秘药物

在我家乡都有秘密的配制合成的方法,绝不外传。那一带山区,一直十分神秘,有关蛊

毒的事,在那里也特别多。
    “各位,我之所以说得这样详细,只想说明一点,根据神秘配方配出来的毒药,根

本是没有解药的。一旦毒药混进了血液之中,中毒的人非死不可,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

    “我既然肯定了杰西少校四个人,是中了那种我们家乡的,山地土语称为‘归归因

根’的毒药而死的,他们真的是死了!”
    各人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十分耸动。
    苏耀西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下低呼声:“是,我知道这种毒药‘归归因根’的

土语,解释出来是必死无疑的意思。”
    宋维听得苏耀西这样说,用一种十分奇讶的眼光望定了他,不断地眨着眼。
    苏耀西解释了一下:“家父和一件相当怪异的事有过关联,这件事和巫术有关。所

以我们兄弟,曾对各种神秘的咒语和药物都下过研究,知道这种剧毒的名称,也知道这

种毒药的成分之一,是一种很小的壁虎。”
    宋维凝视了苏耀西半晌,点了点头。
    原振侠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苏耀西所讲的怪异的事,他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这件

事,已被记载在名为《血咒》的故事中。
    宋维在点了点头之后,闷哼了一声:“毒药的配制,不是很容易的事。我和家乡保

持联络,不断有毒药的供应,这使我在民族解放战争中,立了不少功劳。”
    宋维在这样讲的时候,掩不住他心中感到胜利的神态。可是听到的人,却个个不寒

而栗。他说的“立了不少功劳”,自然换句话说,是他用这种毒药杀了不少人。
    一个会员道:“宋先生,你讲到现在,不过是肯定杰西少校和另外三个人死了。这

上校早已说过了,似乎和奇事无关?”
    宋维沉默了片刻,才道:“听到敌军的阵地中奏起了哀号,我当然高兴,曾派出了

三个士兵,去侦察一下敌军死亡人数。三个人侦察回来,报告说死的敌人一共是四个。

我当时听了,也没有在意,因为我已决定,天色一黑必有雷雨,我要布署趁机进攻。
    “果然,到了晚上,雷声隆隆。我的部队,借着雷声和漆黑的天色掩护,从四面八

方,接近敌军阵地。等到大雨开始时,我们已来到敌军阵地极近之处,莱恩上校,你说

是不是?”
    莱恩上校面颊抽搐了几下,点着头:“是,敌人离我们极近,近到了……几乎可以

听到敌人的呼吸声。真是……”
    他想起了当日激烈的战事,声音不禁有点异样。
    宋维继续说:“我是总指挥,我把指挥所设在离敌军阵地极近处,这样才能鼓励部

下奋勇进攻。我的指挥所,就在日间敌军埋下了四具尸体之处。”
    宋维讲到这里,莱恩上校陡然震动了一下,眼睛睁得极大,盯着宋维。
    宋维在那一剎那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身子不住发起抖来。抖了好一会,他

才吞了一口口水:“由于要发挥每一个人的战斗力,在我的身边,只有一个通讯兵。我

伏在地上,大雨溅起来的泥浆,使我和那个通讯兵的全身,都成了一个泥人。我通过无

线电对讲机,知道进攻的情形,虽然攻势很强,但是敌军也守得十分严密。我下令要在

东翼打开一个缺口,就可以令敌军阵地瓦解,因为根据情报,东翼的守军比较弱。”
    正在用心听着的莱恩上校,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宋维向莱恩望去:“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
    莱恩想了一想:“是,如果你集中力量攻东翼,那里的防守较弱,如果突破了东面
……
我的阵地可能守不住。”
    他迟疑了一下:“可是当时,并没有对东翼特别地加大压力,为什么?是你的部下

不听命令?”
    宋维摇头:“不是,是我没有机会下这个命令!”
    莱恩现出十分疑惑的神色来,因为宋维的话不是十分容易理解。在激烈的战斗之中

看到了敌人的弱点,有了进攻的方法,可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何以宋维会

“没有机会下这个命令”呢?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等着宋维作进一步的解释。这时,也人人都可以

注意到,宋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甚至用双手掩住了脸片刻,才能够继续讲下去:

“当时,我才转过脸去,要对在我身边的通讯兵下达命令,好通过他把命令传给我的部

下。可是,我一转过头去,我就看到,我就看到……”
    当他讲到这里时,或许是由于精神的过度紧张,他把每一句话都重复了两遍,而且

在急速地喘着气。
    喘了好一会,他才道:“我看到在大雷雨的冲刷下,地上有四处地方,出现了凹形

我知道就在下午,这里曾埋葬了四个死人,新掘过的土地,泥土虽然又铺了上去,总比

原来的松软,给大雨一淋,凹陷下去,是十分正常的现象。可是……可是那四处凹陷下

去的地方,却在裂开来,天!我看到了泥土裂开来,在大雷雨之下,我看到了四个人,

自泥土之中,挣扎着,慢慢地,天!像是什么昆虫的蛹,在茧中要挣扎出来一样,硬是

从泥土中挣扎了出来!”
    宋维的语音越来越是尖利,当他讲到后来的时候,简直已是在尖叫一样。再加上他

讲述的事情是如此之诡异,所以听得人人都起了一股寒意!莱恩上校更不由自主地发出

了一下呻吟声来。
    宋维转过身去,抓了一瓶酒在手,大口喝了几口,才吁了一口气:“当时,我心中

是恐惧极了。在最初的一剎那,我想到的是死人复活,殭尸!但是多年和敌人斗争的经

验,却又立即告诉我:我中计了,敌军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我中计了!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恰好又是连续的几下闪电。那四个人,这时已经站了起来

在闪电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动作。”
    宋维又大口喝了两口酒:“我看到他们正在用力向脸上抓着。他们的头脸上,都包

扎着布,他们双手用力抓着,想把包扎在头上的布抓开来!”
    莱恩上校又发出了一下呻吟声,身子也把不住在发着颤,喃喃地道:“……杰西头

上的布,是我亲手……包上去的!”
    宋维继续道:“其中两个,已将布拋了开来。在闪电之中,看到他们的脸,毫无疑

问,他们是死人……活人不可能有那么难看的脸色,也不会有那样的眼神。当他们四个

人,全都把脸上的布扯开了之后,他们根本没有看到我。我也留意到了,他们的手中并

没有武器,我真正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作为一个革命军人,本来是绝不应该恐惧。我……不

是怕死,我在战争之中,不知有多少次面临死亡,我一点也没有恐惧过。可是那时发生

的事,却是超越了死亡的,根本是全然不可思议的可怖。我……可以不怕死,但是一想

到死了之后,被埋在地下,却在大雷雨之夜,自泥土中挣扎出来,还要扯去包在头上的

布……这却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人都十分静,过了好一会,原振侠才道:“从杰西在三天后,还能在西贡出

现,和他所爱的女孩子私奔这一点看来,死而复生,似乎并不可怕!”
    宋维望了原振侠一眼:“当时我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上‥‥‥本来全是泥,可是由

于雨实在大,一下子就把他们身上的泥,全都冲成了泥水,顺着他们的身子流下来。他

们也开始蹒跚地向前走出来,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有人在我的身后抓住了我。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震惊本已如此之甚,再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我,我根本连想

都来不及想,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腿旁拔出刀子来,反手就是一刀!
    “等到我一刀刺出之后,我才想起,我身边有通讯兵在!我转过头去看,那一刀,

正好插进了那通讯兵的心口,是他!多半是他看到了四个死人从地下冒了起来,惊骇过

度,所以抓住了我。我误杀了他,但这当然不能怪我的,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宋维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口角:“我也来不及拔出刀来,摇

摇晃晃站了起来。那时,那四个人越走越快,如果不是有闪电,大雨之中,我已经几乎

看不到他们了。当闪电亮起来,我看到他们的背影,我大声呼叫着,喝令他们停下来。

    “可是那时,雷声、鎗炮声、雨声交杂在一起,我的呼叫声,连我自己也听不见,

那四个人还在向前走着。
    “我在那时,忘记了自己还有指挥战斗的任务,我不应忘记的,可是在那种情形下

我简直已无法作主。我拔脚追了上去,我只记得,我每踏下一脚,溅起来的水花和泥浆

就打在我的脸上,我要不断昂起脸来,让大雨把我脸上的泥浆冲掉,才能勉力地向前看

雨越来越大,好几次,我都不知道那四个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奔得已经够快的了,可

是他们却像是比我更快。
    “我一直向前追着,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我非要弄明白我看到的是不是真实发生

过的事不可!不然,我一定会真的疯掉!
    “一直追出了好远,来到了一条河边,当地的地形我十分熟稔,那正是我们要把敌

人彻底消灭的地方。那条河的河水本来很浅,水流也不急,可是这时,由于雨实在太大

雨水汇集了起来,河水滚滚,水势极急,在闪电中看来,简直是汹涌之极。
    “到了河边,我才发现那四个人,竟然毫不考虑地在涉水过河,河水浸到了他们的

胸际,溅起老高的水花。我再大声叫唤,那时,我和他们相距不过十多公尺,他们仍然

艰难地向前走着。我一面也踏进了水中,一面已拔鎗在手,向前射击。
    “我是军队中著名的神鎗手,连射了三鎗,我相信已射中了其中的三个人。因为我

看到有三个人身子一侧,立时被汹涌的河水卷走了。”
    他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停了一停。
    莱恩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拳。
    宋维喘了几口气:“那三个人……我相信他们在中鎗之后,顺着河水,一直被冲到

了大河中,自然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莱恩语音艰涩:“你为什么不开第四鎗?”
    宋维用力摇了一下头:“我……当时想,如果令得四个人全消失的话,那么,就再

也没有人来向我解释那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会令我一辈子生活在一个谜团之中,会使我

成为疯子!所以我一定留下一个活口,要他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那剩下

的一个人,已经来到了河的中央,开始向前游出去,我也不容易瞄准他。我也跳进水中

他向前游得十分快,我追不上他,可是他游到了对岸之后,上了岸,却只是呆呆地站着

不动。等我上了岸,我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当时的情形,真是诡异极了。一个我眼看他从泥土中挣扎出来的人,这时却活生

生地站在我的面前。这个人的身上,穿着敌军的军官服装,我当然不能没有戒备。我握

鎗在手,来到了他面前,可是他却像是不知道我是他的敌人一样,只是站着,双眼发直

望着我。我向他大声呼唤,他也不回答,在有闪电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得可

怕,事实上,那时我自己的脸色,只怕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我们这样对立着,过了几分钟,他才突然道:‘我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我大声

道:‘你被俘了!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他像是对‘俘虏’这个词十分陌生,一点反应

也没有。直到我手中的鎗,指住了他的脸,他扬起手来,要把他面前的鎗拨开去之际,

他才陡然震动了一下,视线停留在他手上所戴的一只银戒指上。
    “同时,他像是欢欣莫名地叫了起来:‘我要到西贡去,秀珍在等着见我,我要到

西贡去!’他叫着,竟然当我全然不存在一样,又向前疾奔了起来。我大叫着,在后面

追,一面追,一面叫:‘告诉我,你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你在玩什么把戏?你不说,

我有办法使你说出来的!’”
    宋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真是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就像当时,他在追杰西时大叫着

一样。
    虽然人人都知道,杰西在三天之后就到了西贡,并没有成为宋维的俘虏,可是这时

听得他那样叫嚷,还是怵然。因为越共对待敌军俘虏所用的酷刑,是举世著名的,谁都

可以想得出,如果杰西真的成了俘虏,宋维会用什么方法对付他!
    宋维又喝了两口酒:“我在追上去的时候,至少有十个以上的机会可以杀死他,但

是我的问题未有答案之前,我是不会向他射击的。他奔得十分快,我离他越来越远,当

我想到,反正我追不上他,不如把他杀死算了时,他已经在我的射程之外。而没有多久

我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一直到天明,大雨停止,我虽然擅于追踪,但由于豪雨把一切

留下的痕迹全冲走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再找到他过,一直……没有。”
    宋维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莱恩喃喃地道:“各位,杰西和另外三个人,的确是复活了的。”
    宋维苦笑了一下:“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我不相信死人会复活,只是不知道他

在玩什么花样。直到今天,我才可以肯定他是死人,因为中了那种毒药的毒,必死无疑
!”
    宋维讲得这样肯定,更使众人感到诧异。四个死人,一起复活,其中三人又死于鎗

下,只有一个离去,照宋维的叙述,离去的杰西少校,在开始的时候,根本像是不知道

要做什么,直到看见了自己手上所戴的戒指,才想起了西贡和秀珍来!
    那么,他自己是不是知道曾经死过,被埋在地下?何以他在几天之后,就完全和常

人一样?他怕打雷,是不是由于他是在大雷雨之夜复活的?千百个疑问,归纳起来,其

实只有一个:他如何会复活的?
    众人交头接耳,自然无人有什么答案。就在这时,大家忽然听到莱恩提高了声音叫

“宋维先生,你准备到哪里去?”
    给莱恩这样一叫,大家才注意到,原来宋维已趁大家不注意他的时候,走到了门口

这时,他已经把门推开了一些,看来是准备离去了。
    他停止了推门的动作,,可是却并不转过身来:“我的叙述已经完毕了,我要走了
!”
    莱恩向他走了过去,到了他的身后,道:“不,我觉得你的故事,还没有完结。”

    宋维陡地震动了一下,缩回了放在门柄上的手,便又垂了下来。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一会,才道:“不,已经讲完了!”
    莱恩却固执地道:“还没有,像你刚才指出我的故事还有下半部一样,你的故事,

一定也有下半部!”
    宋维仍然不转过身来,莱恩的声音听来更坚决:“何必隐瞒?有,就讲出来!”
    宋维动作有点僵硬地转过身来,望了莱恩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往回走来,

回到他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时候,奇事会的会员,互相望着,心中都讶异莫名。当莱恩责问宋维的时候,还

有不少人以为他是无理取闹,可是宋维居然走了回来。由此可知,他的故事,真的是还

有下半部的!
    当宋维坐下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宋维像是对“下半部”故事

十分难以启齿一样,口唇掀动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来。大家只好耐心等着,只有莱

恩冷冷地道:“或许,是从秀珍讲起?”
    宋维一听,身子又震动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念着:“秀珍,秀珍!”
    当宋维这样低念着秀珍的名字之际,人人都可以听得出,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莱恩

上校面上的肌肉不住地在抽搐,看来,有另一个人用这种充满了感情的声音,念着秀珍

的名字,也会使他有说不出来的恼怒。
    刚才,在他自己的叙述之中,谁都可以听得出来,他和阮秀珍之间,已经有了十分

不寻常的感情,至少是他单方面,对秀珍有了不寻常的感情。但直到这时,几个观察力

比较敏锐的人,才看出莱恩其实已经深爱上了阮秀珍,再也不是普通的不寻常感情了!

    有几个看出了这一点的人,都不禁在心中这样问:阮秀珍究竟美丽到了什么程度?

何以会令得莱恩上校不顾朋友之义,陷进了爱情的泥淖之中。
    宋维在念了几遍之后,喉际又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音来。不过他一开口,声音倒相

当平静:“那次进攻,因为我忽然去追赶那……四个人,而失去了指挥,结果进攻并没

有成功。那个通讯兵死了,在战场上死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人追究,我也未曾对任何人

提起过这件事。只是自己不断设想着各种答案,但是却没有一个答案,是符合实际情形

的。
    “战争一直在继续着,我们很快就取得了胜利。在统一了祖国之后,我们又去援助

邻国的革命事业……”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由于越南军队“援助邻国革命事业”,实际上是残酷之极的

军事侵略,所以有不少人,都以小动作来表示对他这种说法的抗议,有的人挪动着身子

有的轻声咳嗽。
    宋维也觉察了这一点,他解嘲似地道:“我已经是一个逃兵,我那样说,只不过是

习惯而已,请各位原谅。”
    表示抗议的人,都接受了他的解释,他才又道:“我被派到了柬埔寨,在那里,军

事行动每天都有发生。虽然那件事,仍然一直盘踞在我的脑海之中,但是既然没有答案

也就只好不了了之。直到有一天,我巡视营房,发现一小队士兵,正在轮流‥‥‥侮辱

一个女人……”
    他的声音有点颤哑,莱恩此时沉声道:“不必说得太详细了吧!”
    宋维点了点头:“这种事,本来是十分常见的,作为指挥官,也眼开眼闭就算了。

可是,那个女人……当时几乎是全裸的……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无法不看她……

那些士兵一看到我,一哄而散。那女人坐了起来,她掠着散乱的头发,用水汪汪的眼睛

望着我,并没有要掩遮她自己的意思。”
    宋维的声音越来越是低哑,所有的人都要屏住了气息,才能听到他的话。
    他顿了一顿:“这个女人,就是秀珍。的确,是应该讲得简单一些,因为一切全是

那么卑鄙和凄惨……当时,我伸手拉了她起来,她颤声求我:‘长官,是不是可以帮我

忙?我丈夫是一个美国人,他被军队捉去了,是不是可以帮我找到他?’她一面说着,

一面弯腰在地上,拾起她的衣服来。唉!她在那时,身形诱人,我……我……”
    宋维讲到这里,又停了很久。莱恩盯着他,眼中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样。
    宋维最后叹了一声:“她……取出了一张照片来给我看,说:‘这就是我丈夫,长

官,你有没有见过他?’我才向照片看了一眼,就整个人都怔住了!照片上的那个人,

那个美国人,我是绝不会忘记的,在那个大雷雨之夜,从泥土中挣扎出来,我一直追着

他,一直追到河边,和他面对面站着。当时每一下闪电,都可以使我清清楚楚看到他的

脸。除非世界上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不然,这个女人的丈夫,一定就是使我不断地做

噩梦的那个人!
    “当时,我呆了许久,才问她:‘这是你的丈夫?他叫什么名字?’她道:‘他叫

杰西,以前是美军的少校,不过他早已脱离军队了!’
    “一听到杰西少校的名字,我更可以肯定了。因为当日,我们探听到,敌军阵地上

葬下去的四个人之中,就有一个高级情报军官叫杰西的,就是他!
    “这时,我真是惊讶之极,反倒问她:‘他被军队抓走了?什么军队?’那女人哭

着道:‘不知道,反正是军队。’我再问了她几句,发现她和她丈夫在一起,是我追不

到杰西之后的事。我当然也极想把杰西找出来,以我的地位,如果他是被我们的军队捉

走的,寻找起来,自然容易得多。所以我就把那女人……秀珍留了下来,那时,她还有

一个不到一周岁的孩子……”
    莱恩上校一直用充满着敌意的眼光盯着宋维,宋维在一抬头,和他的目光接触之际

冷笑了一声:“是的,我承认,我把她留下来的目的,是因为她的美丽。我从来也未曾

想到过,一个女人可以动人到这种程度。我并没有强迫她,她极其顺从,为了要知道她

丈夫的下落……
    “我想她早已没有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什么……都不在乎了。”
    原振侠感叹了一句:“女人伟大起来,可以令所有男人都愧煞。”
    莱恩上校双手抱住了头,不再望向宋维。
    宋维道:“遇上了秀珍这样的女人,只要有可能,谁都想把她……据为己有的,我

又怎能例外?”
    当宋维这样讲的时候,他反向莱恩望去,莱恩仍然双手抱着头。
    宋维叹了一声:“我是高级军官,秀珍有求于我,我要她在我的身边,她当然不敢

违抗。而且,我说什么,她没有不依从的,照说,我应该满足了,可是……可是不多久

我就发现,从她眼中看出来,我根本不是什么,可能我是什么样子的,她都未曾留意过

她顺从我的唯一目的,就是想通过我,找到她的丈夫!她的整副心神,都放在寻找丈夫

这件事上,而在她的心目之中,除了她丈夫之外,也根本没有第二个男人!”
    一个年纪老迈的会员赞叹着:“一个遭遇如此悲惨的圣洁女人!”
    这个会员的语声并不是很高,可是莱恩和宋维两人,却异口同声地,不由自主地道

“谢谢你称赞她!”
    其余的人都默不作声,人人都同情秀珍的遭遇。而且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出,莱恩和

宋维的叙述,虽然在提到对秀珍的感情之际,还有点掩掩饰饰,但是两人实际上,都深

爱着秀珍!
    这真是十分奇异的爱情,男女之间的情爱,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循,但是像他们

那样,也真的太奇特了一些。
    宋维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我发觉了这一点之后,我更加努力去寻找杰西少校的下

落。我不管他是死还是活,或是死而复活的奇人,过往神明原谅我,我不是安着好心,

我不是为了秀珍去找他的,我是为了自己,要把杰西少校找出来!”
    他这样说法,有不少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明自了他意思的人,都不由自主地

吸了一口凉气……宋维的意愿太可怕,实在也太卑鄙了!
    原振侠用严厉的眼光望向他,可是宋维却十分坦然:“人总是自私的,我寻找杰西

的目的,是要把他找出来,杀死!好让秀珍死了这条心,她就会注意到有我这个人存在
……
你们干什么用这样的眼光望着我?我敢说,莱恩上校要去找杰西,目的和我一样!”
    莱恩陡然叫了起来:“你放屁!”
    宋维连声冷笑:“你喜欢掩饰,我也不反对。我却是赤裸裸的,我要得到秀珍,就

必须杀死杰西!”
    宋维把自己的卑鄙意愿,如此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令得众人不知该如何反应才

好。他自己却像是豁了出去一样,全然不理会人家对他的看法如何,昂着脸,道:“一

个多月后,我打听出来了,原来杰西不是被越南军队抓走,而是被赤柬军弄走的,而赤

柬军如今正和我们处于敌对的地位。又听说杰西已经加入柬国的抗越联盟,很得到重用

正在指挥抗越联盟的部队,和越南军队作战!
    “为了要把杰西找出来,我主动地请上级批准,把我指挥的部队,调到和抗越联盟

军队活动最频繁的地区去。秀珍很乐意跟我去,她带着孩子,希望可以见到杰西。在大

大小小多次战役之中,我们俘虏了不少抗越联盟的士兵,向他们盘问杰西的下落。有几

个十分肯定地说,见过这个美国人,可是究竟他属于哪一个单位,却说不上来。
    “各位自然都知道,柬国的所谓抗越联盟,实际上分成三派。有‘民主柬埔寨’,

领导人是西哈努克亲王;有‘民族解放阵线’,领导人是宋双;有赤柬的波尔波特集团

兵力以赤柬为最多,可是在俘虏的口中得到的情报,杰西更可能是在宋双的部队中。所

有的抗越军队都在丛林、山区采取游击战,令人难以捉摸……那情形,就像美军在越南

和我们作战时,我们所采取的战略一样。
    “我为了要把杰西找出来,布置了许多场进攻,甚至不顾危险,深入丛林追踪。杰

西没有找到,倒受了上级不少嘉奖,真叫我啼笑皆非。秀珍本来认为,可以通过我找到

她的丈夫,但是几个月下来,仍然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消息,我猜想她多半是等不及了

不耐烦了,所以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她已不在我的身边,她带着孩子走了。”
    宋维讲到这里,声音伤感到了极点,停了片刻:“我下令整个部队去找她,可是她

一定是一早就走的,有人看到她进入了山区。我甚至下令部队进山区去找她,可是我的

副司令却趁机提出了强烈的反对,并且把我为了寻找一个女人,而把部队置于敌人攻击

的危险范围内的决定,报告了上级。在我们的军队中,这种决定所犯的错误,是极其严

重的。”
    莱恩闷哼了一声:“在全世界任何军队之中,这种行动都是严重的错误!”
    宋维苦笑了一下:“上级立即派了人来,解除了我的职务,并且要把我押解回金边

去受军法审判。就在押解到金边的途中,我逃走了。”
    宋维扬起手来,双手有点发抖:“我在军队中,本来有极好的前途,可是为了秀珍

我却变成了逃兵,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
    对于宋维对他自己的前途所作的抉择,各人都没有什么表示,那全然是他自己的事

他有权为自己的将来,作任何选择的。自然,越南军方会感到十分痛心,一个毕生从事

战斗的职业军人,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疯狂,做了逃兵,而且绝不后悔。
    宋维发出了几下自嘲似的冷笑声:“我逃脱了之后,仍然要去找秀珍。军方自然通

缉我,可是我却有办法,不断地逃避追缉,寻找秀珍……但是我却再也没有找到她。一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秀珍在难民营中遇到了莱恩上校,已经到了曼谷!”
    莱恩怒视着宋维,尖声道:“你可不以再去骚扰她!”
    没想到宋维这种职业军人,在这时,居然讲出了几句十分优雅的话来:“上校,你

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一个充满爱情的人的行动?”
    莱恩上校紧紧握着拳:“我不会允许你去接近她,绝对不允许!先生,你现在是什

么身分?你出身于越南共产党,你身分神秘,怎么能在世界各地自由来去?”
    莱恩声势汹汹地责问着,宋维却神态自若:“我可以告诉你,我有着正式的泰国护

照。凭这,我可以到任何我喜欢的地方去,你阻止不了我的,上校先生!”
    莱恩上校有点气急败坏:“就算你到了曼谷,秀珍也绝不会见你!”
    宋维却肯定地道:“会的!”
    莱恩大叫了起来:“绝不会!你是什么东西?你是越南军官,你占有她的时候,她

正处在最悲惨的境地之中,你只不过是欺躏过她的许多男人中的一个!她连你是什么样

子的都不记得,根本不会见你!”
    宋维仍然道:“会的,因为我可以告诉她,杰西少校的最近状况!”
    这句话一出口,莱恩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其余的人也全都诧异莫名。
    本来,对于莱恩和宋维的争执,很多人都已经觉得不耐烦了。两个人为了秀珍而争

执,虽然他们的内心之中,或者都充满了无可比拟的恋情,但是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一

点关系也没有的!
    可是,宋维却突然之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那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找到杰西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厅堂之中,一时之间又静了下来。莱恩的呼吸声十分急促:“你……这样说是什么

意思?你见到了杰西?你见到了他?”
    宋维的笑容看来十分阴森,他却并不回答莱恩的问题。莱恩大声道:“说!”
    宋维冷笑一声:“好神气!我是你的部下,你可以向我下命令?我根本什么都不必

听你的,不必听任何人的!我之所以把经过讲出来,全然是因为这种种,在我心中压得

实在太久了,我需要有听众,听我倾诉压抑在心头的感情。我知道了秀珍的下落,你以

为我还会在这里再待下去吗?对不起,我要走了!”
    他说着,站起身,向外走去,莱恩立时拦住了他的去路。宋维冷冷地道:“上校,

在这里,你如果想动武,那是犯法的!”
    好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请你至少再说说,和杰西少校见面的经过!”
    宋维想了一想:“好,我只能简单地说一说。我是在寻找秀珍的过程中,在一个游

击队的临时基地之中见到他的!”
    莱恩疾声道:“你说谎!”
    宋维一摊双手:“好,是,我说谎!”
    他看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根本不想和莱恩多辩。莱恩双手紧握着拳,一时之间

不知如何是好。宋维已冷笑着,绕过了他高大的身子,向外走去,莱恩一声大叫,转过

身来,抓住了宋维的背心。
    宋维发出了一下极愤怒的叫声,主人忙道:“上校,别动粗!宋维先生至少补充了

你叙述中的不足之处,你们之间的争执,请不要在这里持续下去!”
    莱恩咬紧牙关,慢慢松开了手指。当他松开抓住了宋维的手指之际,指节骨甚至发

出一阵“格格”的声响来,可知他心中是如何不愿意!
    他一松开手,宋维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莱恩有点双眼发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

宋维走了出去。一个会员安慰他道:“那位女士……秀珍,不会见他的!”
    莱恩像是遭了雷击一样,震动了起来:“会的,只要他说有杰西的消息,秀珍就会

见他,不但会见他,而且还会受他的要胁,做任何事……”
    他讲到这里,陡然叫了起来:“天!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叫了一句,拔脚向外便奔,“砰”地一下,撞倒了一张椅子,已经奔出门去了。

    莱恩这种举动,倒也不算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既然知道宋维要到曼谷去见秀珍,自

然要赶在前面去阻止宋维!
    莱恩和宋维两人相继离去之后,各人议论纷纷。主人扬了扬手:“真没来由,这两

个人……那么巧,会在这里相遇,世界真是太小了!”
    有的感叹道:“说世界小,也很难说。要到柬埔寨的丛林之中去找杰西时,又会觉

得世界实在太大了!”
    主人道:“宋维先生曾遇到过杰西?这个人的死而复生,才是最神秘的事,可惜他

未曾把见到杰西之后的事,详细说出来。”
    在众人的议论之中,原振侠提出了一点:“各位,我们首先需要肯定一点:莱恩和

宋维的叙述,是不是真实,有没有说谎的成分在内?”
    在静了片刻之后,苏耀西首先道:“我认为他们两个人的话都是可信的,他们没有

理由说谎。在今天之前,他们两人甚至没有见过面,而他们各自的叙述,却又如此合拍
!”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那种被称为‘归归因根’的毒摇─”他望向苏耀西:

“你有多少资料?”
    苏耀西皱了皱眉:“不多,这种毒药的配制过程相当复杂,而且配方是严守秘密的
……
宋维显然知道这种毒药的成分,但是我想他绝不会告诉人。”
    原振侠沉吟着:“问题也在这里,宋维说,中了毒的人,绝没有生还的可能,如果

肯定了他的话,整件事简直是不可解释的!死人复活?死人如果可以复活,而且复活之

后,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的话,那么,人类可以解除死亡的威胁。想想看,人类如果可

以免除死亡,那将是什么样的情形?”
    大家都静了下来。
    人类若是可以解除死亡的威胁,所有的人,死了都可以复活,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

的情景?实在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
    过了好一会,一个会员才开玩笑似地道:“那……么,地球上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很快,地球上就会挤不下。或许,这样反倒能激发人类到别的星球上去开拓新领域的决

心!”
    好些人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要明白整件事,究竟有什

么奇特的因素在内,把杰西找出来,实在是十分重要的。”
    苏耀西笑问:“你去找?我看还是让莱恩去找算了!”
    原振侠摇着头:“你没有注意到,当宋维指责莱恩的时候,莱恩的神态多么怪异?

莱恩未必像宋维那样,想把杰西杀死,可是他为了秀珍,已经有私心。我对他去找杰西

的事,不是很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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