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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nkey (wentallhole), 信区: fiction
标  题: 海异13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May 26 19:39:52 2000), 转信

可是白恩却又无法不想那只手!除了那只手之外,还有什么力量可以扼死两个人呢?
 冷藏库中只有两个人,可是有五只手。两个人的四只手,是不会互相扼死对方的,那么

 剩下来的唯一可能,就是……
     白恩用力摇着头,想把这种可怕的意念自他的脑中抹去,可是他显然不很成功。所

 以当他回到警局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样子也显得十分凶狠,以致看到他的人

 都可以看出他心情十分差,不是很敢和他打招呼。
     那天下午,当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有一个同事走过来:“有一位小姐在你办公室

 等你很久了!”
     白恩咕哝了一声,他想不起曾约了什么小姐。他用力推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动人的

 女郎,紧张地站起来,望着他。白恩立即认出,这个女郎是玉代市场的收银员,可是他

 却记不起她的名字来了。
     他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道:“市场的工作很忙吗?你是──”
     那女郎忙道:“乔丝,警官先生,我……我……”
     白恩看出她神情很犹疑,就尽可能温和地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乔丝作了一下手势:“说出来,你……能保证我不被警方拘留?”
     白恩呆了一呆:“那要看你做了些什么,要是你杀了人,我可不能给你作任何保证
!”
     白恩在讲了那句话之后,心中不免有点嘀咕:为什么提到杀人呢?这个美丽的女郎

 显然不会杀人的,自己是不是被太多的失踪和死亡案件,弄得有点心神不定呢?
     乔丝现出了一个为难的笑容来:“当然不是杀人,只不过是我……我曾不合法地收

 了十元钱。”
     白恩有点烦躁:这样的小事情找我干什么?事情已经够烦的了!刚在他的神情上表

 现了不耐烦,还没有开口之际,乔丝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白恩早一秒钟,用语言表示了他的不耐烦,阻止乔丝讲下去,那么,他可能

 不会死,以后的事不会发生,可是世事往往差在一线之间!)
     乔丝接着道:“那十元钱,是那一对失踪了的新婚夫妇给我的!”
     白恩的精神,陡地为之一振,不耐烦的情绪一扫而空。那对新婚夫妇!这也是一件

 悬案,看来乔丝小姐可以提供新的线索。再也没有比突如其来的新线索,更可以令得一

 个负责的警官兴奋的了。
     他忙道:“什么时候,经过的情形怎样?”
     乔丝又迟疑了一下,低低叹了一声,才将那天傍晚发生的事,她怎样接受了十元钱

 容许那一对新婚夫妻进去“捉”一只龙虾,然后,两个人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的事

 讲了一遍。
     白恩用心听着,等乔丝讲完,带着哭音问:“我会被警方起诉吗?”之际,白恩的

 思绪极乱,他道:“当然不会,乔丝,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进去之后,没有出来

 过?”
     乔丝咬着下唇,点着头:“是的,我在唯一出路的门口,他们没有出来!”
     白恩心想:“这情形倒有点和在殓房发生的事相像,不过一件是两个人失踪,一件

 是两个人神秘死亡!”
     乔丝又道:“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我心中一直很内疚,可是我也不敢来告

 诉警方……”
     白恩问:“是什么事,终于使你下定决心的呢?”
     乔丝嘴唇掀动着,现出了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来,道:“今天……像往常一样,我

 是最后离开市场的一个人。当我结好了所有的帐,准备离开之际,我……我听到……那

 个养龙虾的池中,有人在讲话。”
     白恩惊骇问:“什么?”
     乔丝被白恩突然而来的喝问吓了一大跳,忙道:“我不能十分确定,我是说,我不

 是听到有人讲话,不,我是说,我听不清在讲些什么,但是的确是有人在讲话,真的!

     乔丝说得相当慌乱,但是白恩还是弄懂了她的意思:“是不是还有人没离开呢?”

     乔丝道:“我一听到有讲话声,也是这样想,我想那可能是──一个约了我几次,

 都被我拒绝了的小伙子,敢意躲起来在吓我!”
     白恩又开始感到不耐烦,一个躲起来吓女孩子的小伙子,对于白恩来说,那实在是

 引不起他任何兴趣的事。而且他的确十分疲倦,所以他用很大的声响,打了一个呵欠,

 想使乔丝不要再讲下去。
     可是乔丝却现出又恐惧又诧异的神情,全然不理会白恩那种厌烦的动作,她甚至在

 急速地喘着气:“可是……可是我听了一会,又喝问了几句,听到那是一男一女在对答

 他们讲得十分快速,我不是听得很清楚,好象他们是在讨论,要捉一只最大的龙虾……

     乔丝讲到这里时,白恩已经打了三个呵欠。可是他的第三个呵欠打到了一半,就陡

 然停止,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以致他的样子看来怪到了极点。
     而乔丝在那时候,声音发着颤,讲出了令白恩陡然发呆的话:“我可以肯定,在讲

 话的那一男一女……就是那天给了我十元钱,后来又失踪了的那一男一女……我记得他

 们的声音!”
     白恩瞪着乔丝,心中迅速地转着念:眼前这个女郎,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呢?她看起

 来很正常,可是她说的一切,却又是那么不可相信!
     为了寻找那失踪的一男一女,警方可以说用尽了一切努力。尤其他们的私人重要对

 象,在那个养龙虾的水槽中被发现之后,寻找工作更是不遗余力!
     可是,照那女郎所说,这一男一女,似乎还在市场之中,这可以相信么?白恩要过

 了好一会,才能将张大了的口,慢慢地合了拢来。然后,他盯着紧张而不安的乔丝好一

 会,才问:“小姐,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乔丝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我不知道,我……不但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很害怕
……
 真的害怕。当时我不知道如何才好,我……鼓起勇气,转过身去看,有一个很大的冷藏

 柜隔着,我看不到水槽那边的情形……”
     听到这里,或许是由于乔丝颤抖的语声之中,充满了惊惧的缘故,连经验丰富的白

 恩警官,也不禁受了感染,挥了挥手:“别告诉我,你如果没有那个柜子的阻隔,就可

 以看到什么!”
     乔丝不由自主,“咯”地吞下了一口口水,犹豫而又害怕地问:“我……是不是不

 应该再说下去?”
     白恩忙道:“不,不,只要你说的是事实,请一直地说下去吧!”
     乔丝急急道:“是事实,是事实!”
     她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于是,我就站起身来,走出一步,探过头去,去看,我
……
 我……我看到那一男一女,就在水槽前面!”
     白恩陡地站了起来,神情有着被戏弄的愤怒。乔丝哭了出来,不知是由于激动,还

 是由于害怕,她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叫着:“真的!真的!”
     白恩叹了一声,无意义地挥着手。乔丝双手紧握着,指节甚至泛着白色,她又颤声

 问:“我……是不是见到……鬼魂了?”
     白恩闷哼了一声:“那要看以后发展的情形如何,他们──你所看到的人,是不是

 一下子就不见了?”
     白恩这样说法,是针对着乔丝的问题的,谁都可以听得出,他的话中,有着明显的

 讽刺意味在。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乔丝一面发着抖,一面连连点头:“是,他们一

 下子就不见了!”
     白恩震动了一下,乔丝急促地道:“我害怕极了,当时连叫也叫不出来,就逃出了

 市场……只是匆匆拉下了门……我想……我不该隐瞒什么……或许是他们的鬼魂来提醒

 我,所以……我要来找你……”
     她的语调越来越是发抖,白恩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头:“小姐,我不相信什么鬼魂

 如果你真的看到了他们,那么,他们在市场中一定另有目的!”
     乔丝的眼瞪得十分大,显然对白恩的话表示不同意。白恩本来想就此把她赶走,可

 是他看到乔丝的神情是如此害怕,心又软了一下:“好,小姐,我和你一起到市场去一

 次,弄弄清楚!”
     看来,这正是乔丝想要求而不敢开口的,是以白恩一说,她就连连点头。白恩虽然

 十分不愿意,但也只好向外走去。当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遇见了几个同事,还打趣

 地道:“这位小姐说她看到了失踪者的鬼魂,我去查究一下。哈哈,看看做驱魔人是什

 么滋味!”
     当时,那几个同事,也感到好笑,其中一个还叫道:“嗨,别忘了带十字架!”
     跟在白恩后面的乔丝,看来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双手互相扭着,连脚步看来都是僵

 硬的。
     半小时之后,白恩的那几位同事,也笑不出来了。他们接到了报告:“一个警官死

 在玉代市场……有一位小姐说他叫白恩警官,你们快派人来查查吧……别问我是什么人

 我是过路人,作为一个好市民,所以才通知警方的!”
     警局接到这样的电话,当然紧张了起来。当几个警官和警员,来到玉代市场门口之

 际,看到乔丝双手紧握着门口停车场中竖立着的铁柱,身子不断在发抖。她把那根铁柱

 握得如此之紧,以致几个路人想把她的手指扳开来,但是却做不到。
     乔丝的口中,不断地发出没有意义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她全身的任何一处,都

 在告诉他人:她遇到了恐怖莫名的事!
     几个警官冲进了市场,市场中灯火明亮。在冷藏柜中的各种各样的鱼,透过有着冰

 花的玻璃门,鱼眼睛在发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光芒。
     当然,在通常的情形下,死鱼的眼睛,是不会给人以这样的感觉的。但是当冲进来

 的人,看到了白恩警官的尸体之后,却都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使得死鱼的眼睛,也变

 得可怕起来。
     白恩警官的尸体,伏在那个养龙虾的水槽上,一只手向前伸搭着,浸在水中,水中

 有不少龙虾在。他是半跪在水槽前的,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可以看出,他是在水槽前死

 的,死了之后,身子倒下,靠向水槽,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样的姿势。
     一个警官走过去,把白恩的身子,慢慢翻了过来。立时,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

 “飕”地吸了一口凉气。白恩的脸上,现出一种恐怖之极的神情!那种神情,僵凝在一

 个死人的脸上,看来更是令人心悸,所有的人,竟没有一个出得了声!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最年轻的警官叫了起来:“天,他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他

 看起来,是被吓死的!”
     当然没有人回答得出这个问题来。
     而白恩的死因,也很快查了出来。他并不是被吓死的,法医检查的结果是:死于窒

 息。等到弄明白了白恩警官死因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从听到白恩的死讯起,温谷、原振侠和李邦殊、苏耀东就分成了两批,各自进行他

 们要做的事。
     李邦殊的话说得很明白,虽然他的话,听起来令人产生一种极度的迷幻之感。他道

 “白恩警官死在玉代市场?那可能是另一宗它们的行动,看来它们心急了,我们要快点

 行动才好!”
     温谷的声音发涩:“天,它们,它们,你能不能具体一点说,它们究竟是什么?是

 你假设的微生物?”
     苏耀东看起来,显然和李邦殊站到了同一阵线:“到目前为止,只能作这样的假设
。”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不管是什么的假设,就算是一种我们对之全然一无所知的生

 物也好,你们怎么去和它们发生接触?”
     李邦殊的回答极简单,听来不合理到了极点,但似乎又是唯一的办法,他道:“到

 海中去!”
     原振侠和温谷互望了一下,温谷立时道:“我宁愿先去了解一下,白恩警官的死因
。”
     李邦殊望向原振侠,道:“你呢?你是一个医生,我不知道你是对一具尸体有兴趣

 还是对不可测的某种生物有兴趣!”
     原振侠十分难以决定,白恩的死因、死亡经过,他还全然不清楚,所可以肯定的,

 只是那一定是一宗十分神秘的死亡。而李邦殊要去做的事,似乎更加不可捉摸了。而真

 正令他犹豫的原因,是他什么也不想做,黄绢已经离去,他的所有感觉,只是一片惘然

 根本不想去做任何事情!
     他所想到的是,黄绢是一个讲到了一定要做的人,她一定会在最短期内,动员她所

 能运用的力量,先作海底资源的开发。而李邦殊却一反常态,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李邦殊的力量,怎么敌得过黄绢呢?除非李邦殊真能得到“它们”的帮助,但是李

 邦殊怎么和“它们”作进一步的接触?
     原振侠也想到,黄绢对他提起过,她也在海水中看到过“警告”,但是黄绢会接受

 警告吗?
     他先不回答问题,只是反问道:“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在海上和‘它们’联络?如

 果漫无目的……那可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李邦殊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者,但是我相信,它们既然选中了我,和我发生了联

 络,就一定会保护我,不会伤害我!”
     苏耀东在一旁叹了一声:“我们自称是海洋学家,但是对于海洋生物,实在所知太

 少了。邦殊,能有机会再让我和海洋相处,我十分乐意,并且不会拒绝参加你的任何行

 动!”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暂时不参加你们的行动,我想,到了你们的行动,和黄绢的

 强势行动发生冲突之际,我或者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当他讲完了之后,他的心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苦涩,又用极度惘然的声音道:

 “希望我……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温谷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到时候再说吧!”
     他这样讲的时候,望向李邦殊,李邦殊和苏耀东两人,都有种异样兴奋的神情。李

 邦殊道:“我们不等了,耀东,以你的能力,能够办到什么?”
     苏耀东笑了起来:“任何用金钱可以办到的事,我想我都可以办得到。”
     李邦殊道:“好,目前我们只需要一艘设备完善的船,我们要在海上作无目的的漂

 荡,一直到它们和我们进一步接触为止。唉,在这方面来说,它们比我们进步,我们就

 不懂得如何与它们接触!”
     苏耀东大有同感:“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两个科学家在感叹,温谷觉得有点急躁,向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我想去看看白

 恩,唉,他毕竟是十分有趣的一个人!”
     原振侠叹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点着头。
     当温谷和原振侠来到玉代市场门前的时候,黑箱车已搬走了白恩的尸体。围观的路

 人相当多,市场的经理在门口唉声叹气,但是没有什么人去理会他,注意力都集中在乔

 丝的身上。
     乔丝仍然双手紧握着那根铁柱,身子在发着抖,口中发出可怖的声响,两个警员企

 图用力去扳开她的手指。
     原振侠一看到这种情形,就厉声呼喝:“住手!你们看不出,这位小姐受了严重的

 惊吓么?”
     一个警员不服气地道:“我们只不过是想帮助她!而且她也不能一直在这里不走,

 她是这件凶案发生时,唯一的在场者!”
     原振侠来到乔丝面前,凭他行医的经验而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美丽的长发女

 郎所受的惊恐,已经超过了她所能忍受的程度!
     从乔丝被惊吓的程度来看,如果处理不妥善,可能由于极度的惊恐,而使她的脑神

 经受到永久的伤害。所以,当救护车来到,两个医护人员跳下来之际,原振侠立时用他

 专业的权威声调吩咐:“镇定剂注射,动作尽可能缓和!”
     一个医护人员走过来,伸手向乔丝的眼睛,想把她的眼皮翻开来看看。但乔丝立时

 尖叫了起来,原振侠也忙把他推开。
     原振侠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尽量把声音放慢,听来柔和地道:“一切全过去了

 没有事,你接受注射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乔丝像是听到了原振侠的劝慰,闪动着眼睛,望向他。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医护

 人员把镇静剂,缓缓地注射进乔丝的手臂。
     一分钟之后,乔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握住了铁柱的手松了开来,整个人也软倒了

 下来。原振侠忙扶住了她,由医护人员把她抬上了担架。
     一个看来职位颇高的警官走了过来,和温谷握手,作自我介绍。
     一小时之后,在医院的病房中,他们先听乔丝说出事情的经过。
     乔丝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不过看得出,极度的惊恐已不像她在市场门口时,那样

 影响她,她先说了她去找白恩的经过。
     当他们一起来到市场门口之际──由于乔丝离去时的匆忙,所以市场之中,还是灯

 火通明,大门也只是虚掩着。白恩是自己驾车来的,停好了车,他和乔丝一起下车,指

 着市场的门口,道:“好了,让我们去看看,鬼魂和人有什么不同!”
     乔丝带着怯意:“警官先生,请别这样说,我并不觉得……很有趣!”
     白恩挥着手:“如果鬼魂也能商量,是不是该捉一只大一点的龙虾,我就认为很有

 趣!”
     他一面说,一面已来到了门口,用力拉开了铁门,发出“哗啦”的声音。然后走了

 进去,大声喝问:“里面要是有人,把手放在头上走出来,我是警察!”
     那时,乔丝还在门口,踟蹰着不敢向内走去,不过那只是十分短暂的犹豫。
     白恩警官的大声呼喝,和市场内灯火通明,都足以把任何胆子小的人,害怕程度减

 至最低,乔丝于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收银柜台,绕过了收银柜台,就可以看到那个养龙虾的水槽。
     当乔丝走进去的时候,还可以听到白恩的呼喝声,但是白恩的呼喝声,是突然停止

 的。照乔丝的说法是:“警官先生的呼喝声突然停了下来,剎那之间,四周围都静得像

 是任何东西都凝结了一样!”
     乔丝陡然一怔,恐惧又袭向她,但是她看到了白恩,她看到白恩用一个十分怪异的

 姿势站立着,半曲着身,一只手指向前面,神情更是怪异莫名,像是他看到了什么绝不

 可相信的东西一样。但是乔丝却绝对可以发誓:“在白恩警官的前面,完全没有甚么可

 以令得人惊惧的任何东西或任何现象。”
     紧接着,白恩又陡然叫了起来:“别走!”
     他一面叫,一面便用极快的速度,取了他的佩鎗在手。乔丝一看到这种情形,已经

 惊惶得发不出声来,她只可以肯定,白恩一定是一拔鎗在手,就想发射的。
     可是也就在他才一扬起手来之际,他忽然之间的动作,更是奇特,像是有什么可怕

 之极的毒虫,突然在他的右腕上爬行一样,他的左手陡然握紧了右腕。本来他是用右手

 握着手鎗的,在此同时,他右手一松,手鎗也落了下来。由于他正在水池之前,所以手

 鎗一落了下来,就跌进了水池之中。
     (乔丝的叙述,立即得到了证明。在一旁同时听乔丝叙述的警方人员,一听到这里

 立即派人去找,一下子就在水池中,找到了白恩的佩鎗。)
     手鎗一落下来之后,白恩的神情更怪。
     当乔丝说到这一部分之际,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道:“警官先生开始

 挣扎,他的那种情形,就像是他和一个无形的魔鬼在打架一样,而他脸上的神情也越来

 越可怖。我给吓坏了,转身向外就逃,双手握住了门口的那根铁柱之后,就再也放不开

 了,只是尖叫着。一直到有人……好象有人大声问我,里面的那个人是谁,我才说出了

 白恩警官的名字。”
     可能是在乔丝奔出来之后不久,白恩就倒在水池边上死了,而乔丝的尖叫声,又吸

 引了路人。
     那个打电话到警局去的路人,也是第一个发现白恩尸体的人,他的叙述没有什么特

 别之处。
     那个路人走进市场,看到白恩倒在水池边上,一看就知道已经死了。他再走出来,

 据他说,他喝问了一百次以上,乔丝才告诉他死在市场中的是什么人,他就打电话给警

 局。
     温谷和原振侠在第二天,就知道了白恩警官的死因:“死于窒息。”
     原振侠还和验尸的法医讨论了一下:“窒息,是什么意思?是他的头部浸进了水池

 之中,引致了窒息的?”
     法医摇头:“不,他肺部一点积水也没有,只是窒息,并非受溺而致窒息。”
     温谷本来就十分性急,这时由于白恩死得怪,更是急躁,大声问:“那是什么意思

 死者没有伤痕,怎么会窒息致死?”
     法医瞪了温谷一眼:“譬如说,用枕头压着一个人的脸部,阻止他呼吸,就可以令

 一个人窒息而死,而不留下任何伤痕!”
     原振侠挥了一下手:“白恩警官是一个十分强壮的人,而且受过自卫技击训练,若

 要令他在没有伤痕的情形之下窒息,至少要两个以上的人行凶。而乔丝小姐却说,根本

 没见到别的人!”
     法医显得很不高兴:“或许是她在说谎,我只知道,他的死因是窒息。你是医生?

 你应该可以明白他的死因!”
     原振侠苦笑道:“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判断,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原振侠也无法说得上来。一个强壮高大的人,会突然之间,因为窒息致

 死,事情怪异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令一个人窒息致死的原因,可能有七、八十种,但是没有一种适用于白恩的死。而

 原振侠和温谷,又相信乔丝的恐惧,绝不是假装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人,能在这样恐惧

 的情形下,还能从容说谎。
     那也就是说,乔丝的叙述是真的,白恩的死因不明。和那对来自缅因州,在殓房中

 神秘死亡的夫妇一样,死因不明。
     两人的心中也都想到了李邦殊的话:“这是它们行动的又一例子!”
     “它们”!
     难道真有什么生物,有那样的能力,可以令人消失、死亡,甚至,可以令得整个船

 队,在海面之上失踪?
     当温谷和原振侠回到了住所之际,天色已经大明了。他们也不觉得肚饿,不觉得疲

 倦,只是紊乱和抓不到任何头绪,不知道如何才好。
     李邦殊和苏耀东已经不在了。温谷和原振侠都躺着,不住地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

 一直到中午时分,温谷才问了一句:“原,你是一个医生,你相信,如果许多肉眼看不

 到的微生物联合起来,就可以和人类相对抗么?”
     原振侠迟疑了一下:“你的问题太含糊了,你是想否定李邦殊的假定?”
     温谷重重在一张椅上搥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的思绪,从来也没有

 这样紊乱过!”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也一样,但我们必需静下来,先肯定一些事……”
     他停了片刻才继续:“刚才你的问题,其实可以说:是不是小到肉眼见不到的微生

 物,有着不为人所知的力量,可以和人对抗?”
     温谷苦笑了一下:“随便怎么说,总之,微生物和人对抗……这真令人无法想象。

 不管这种微生物生活在海中,还是在陆地上……太令人无法想象!”
     原振侠望着温谷,道:“作为一个医生来说,倒并不觉得太不可想象!”
     温谷睁大了眼,原振侠解释着:“整个人类的医学,一大部分就是人类和微生物对

 抗的过程,是人类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对付致病的微生物的过程!”
     温谷呆了一呆,道:“你弄错了,人对抗微生物是存在的事实,但是不能倒过来说

 微生物也会对抗人!”
     原振侠道:“为什么不能呢?有些药物,例如抗生素,才被培养出来之际,就可以

 十分有效地对付多种细菌,但是抗生素问世几十年之后,有些细菌就不会被抗生素消灭

 它们有自己的方法,对抗人类用来消灭它们的药物。这种情形,也存在很久了,说明了

 微生物一直和人类在对抗,一直是这样!”
     温谷涨红了脸,道:“你……这样说……是,我承认这种对抗的现象,是早已存在

 着的。但是……像如今发生的一连串事,那种形式的对抗……至少,我无法接受微生物

 会有思想,可以通过文字的形式,去警告人类这样的事!”
     原振侠苦笑:“别激动,老朋友,我和你同样不能接受。但是事实是,至少已有两

 个人,李邦殊和黄绢,看到了这样的文字警告!”
     温谷拾起枕头来,把他自己的脸盖住。温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显然是在表示

 他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原振侠喃喃地道:“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和它们接触!”
     温谷一下子拋开了枕头:“那算是第几类接触!”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知道,人类渴望和外星生物接触,其实是一种很奢

 侈的愿望,因为人类和地球上其它生物的接触,就少得可怜。把其它生物一概视为低等

 生物的态度,就很不科学!”
     温谷坐起身来:“你这种说法,只是哲理上的说法。哲理上可以说,人不但对地球

 上其它的生物不了解,人与人之间也不了解,很少真正的接触。甚至于,自己对自己,

 也不一定了解!”
     原振侠十分无可奈何:“可以这样说,但我的意思是,每一种生物,不论它们是为

 了什么原因而出现在地球上,都有它们继续生存,不被干扰的权利。再小而讨厌的生物

 都有它们独特的生活方式,甚至跳蚤──”
     温谷闷哼一声:“别告诉我跳蚤有比人更进步之处!”
     原振侠也坐了起来:“正想告诉你这一点。生物学家已发现,跳蚤,有利用超高频

 声波来互相通讯的能力,那是美国西维吉尼亚大学的研究者,最近的发现!”
     温谷眨着眼,想表示不相信,但是他随即道:“或许是,我也知道,有些蛾类,可

 以用一种微弱的信号,和几公里之外的同类通消息。可是,杀人和令得一个船队失踪,

 却是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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