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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eat (sina-net), 信区: fiction
标  题: 天人9
发信站: 听涛站 (Tue Jan 11 11:41:07 2000), 转信


                第八章
  铁男随手采下一根狗尾草,转动着,再向前走去,他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他的运气太好了!在经过了草地之后,清晰的轮胎痕迹出现了!看来,大约是
两天到三天前留下来的,痕迹一直向前延伸,有时因为地面的坚硬,或者是草地,
显得模糊,但是至少有六七处,是清晰得一眼就可以看出轮胎的花纹的,痕迹直伸
到轻见的墓前。
  令得铁男感到自己运气太好得是,轮胎的花纹十分奇特,很多凸纹,这种花纹
,铁男一看就可以认出,那是属于一种性能极其优越的德国制跑车所特有的。
  这种德国出品的跑车,售价极其高昂,收入绝不丰厚的警务人员如铁男,只好
在梦中想想而已。所以,这种车辆并不多,象大阪这种工商业都已十分发达,而且
居民也以舍得花钱而著称的大都市,只怕这种车辆,也不会超过三十架。这使得调
查工作的范围,大大缩小,也难怪铁男兴奋。铁男在离去之前,又将轻见博士的墓
地,整理了一下,昨晚,因为黄娟的突然出现,他们走得仓促了些。然后,他在坟
前一鞠躬,道:“博士,我一定会将你失去的头部找回来!”
  铁男回警局之后,不到半小时,已经得到了全部这类跑车车主的记录,车主自
然全是富有的人,他又花了两天时间去调查,却完全找不到任何一辆车子,有曾在
当晚到过坟场的可能。其中有七辆这样的车子,车主甚至不在大阪,驾着车到外地
去了!
  调查触了礁,铁男的心情十分烦闷,他回到警局,在警局门口,看到一队警员
,正在整装待发,他顺口问了一句:“有什么事?”
  一个警员道:“泉吟香拍外景,我们奉命去维持秩序,想一睹风采的群众太多
!”
  铁男当时只是“哦”地一声,随即举步。他脚还未着地,就闪电也似,想起了
一点!天皇巨星泉吟香用的车子,正是那种德国制跑车!在大阪的车子,可以离开
大阪到别的城市去,东京的车子,当然也可以到大阪来!
  铁男清楚地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泉吟香嗜爱跑车,曾驾着这种跑车,
在一小时之内,于公路上超越过一千辆其他的车辆!
  铁男停了下来,一面想着,一面摇着头,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想法,太荒缪了。
一个象泉吟香这样的大明星,又是女性,将她和午夜盗掘坟墓,砍下尸体的头部想
在一起,要有超凡入圣的想象力才行,铁男自度没有这样的想象力,所以他一面摇
着头,一面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可是,当他来到了办公室之后,他却感到坐立不安,那念头老在他脑际打着转
。他自言自语:“当然是万万不可能,但是,即使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作为一个
优秀的警务人员,是不是应该放弃呢?”
  他立即有答案,不应该放弃!
  所以,他立时提起外套,一面穿,一面向外冲去,同时大声问他的同事:“泉
吟香拍外景的地点在哪里?”
  外景地点,是在大阪一家新落成的酒店的商场,一间花店前邂逅,男主角从花
店中出来,手中捧着一扎玫瑰,本来不知道是准备送给什么人的,但一看到了泉吟
香扮演的女主角,目定口呆,手中的花落到了地上……
  铁男来到的时候,商场暂封锁着。铁男由于是警务人员,所以他可以进入,他
看了片刻,看到有一位高级警官,也忍不住在要求泉小姐签名。他找到了一个工作
人员问了几句,知泉小姐是自己驾车来的,就立即到了停车场。
  铁男看到了那辆德国制的跑车,浅紫色,而有着嫩黄的波纹。由于影迷实在太
热情,希望得到任何和泉吟香有关的东西作为纪念,所以她的车子附近,也有四个
警员守着,不让闲杂人等接近,不然,只怕这辆车子,会在半小时之内,被影迷和
崇拜者拆成数千碎片了。
  铁男走过去,和看守的警员打了一个招呼,来到车子的近前,手按着车子。
  一个警员笑道:“怎么?想找点纪念品?”
  铁男笑着,向车子的前轮看去,突然之间,他脸上的笑容僵凝,双眼突出,连
呼吸也为之急促起来。
  铁男来看这辆车子,只是抱着“亿分之一”的希望。可是这时,他却看到,车
子的前轮胎的凹纹中,有着褐黄色的软泥。这种颜色的泥土,和坟场附近的泥土颜
色相类。而令得铁男心头狂跳的,还不止于此,他还看到了凹痕之中,有断裂了的
狗尾草!
  铁男当时的神情,极其异特,引起了那四个警员的注意,一个警员道:“咦,
你怎么啦?影迷很少看到泉小姐车子就昏过去的!”
  铁男清了一下喉咙,才能说话,他先取出了一张纸来,然后,用随身带着的小
钳子,将车轮上的泥和狗尾草,尽量撷取了下来,向那四个警员道:“如果有必要
,要请你们证明,这些草和泥土,是我从这辆车子的轮胎上取下来的!”
  那四个警员更加诧异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铁男一个问题也不答,他专心一
致,透过车窗,观察着车子内部的情形。
  车内的装修很豪华,看不出和一个盗掘坟墓的人有任何关系。铁男来到了车尾
,注视着行李箱,他道:“我要打开行李箱来检查一下?”
  四个警员面面相觑,一个道:“有上头的命令吗?”
  铁男道:“没有,你们只当看不见好了!”
  一个警员发急道:“那怎么可以?我们……你,都会受到纪律处分!你究竟怀
疑泉小姐做了什么事?”
  铁男心想,若是将自己的怀疑讲出来,四个警员一定会合力将自己制服,送到
疯人院去,所以,他叹了一声,道:“老实说,我女朋友,她要我找一样泉小姐的
纪念品,声言说我如果找不到,她就不会再和我这个不中用的警员来往!各位想想
——”四个警员的神情仍然十分为难,铁男一面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一面却已
开始行动,他开锁的技术,算是相当高明,但是也费了好几分钟,才将行李箱打了
开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铲子,连柄全是不锈钢铲子,看来十分精致,铲
尖,也有着褐黄色的泥土残留着。
  在铲子下面,压着一幅白绫,看到了那幅白绫,铁男的心几乎要从喉咙中跳了
出来。那白绫,和覆住轻见的尸体,与原振侠说原来没有的那幅,一模一样!
  铁男的神情疑惑之极,泉吟香为什么要去掘墓呢?那是绝无可能的事,但是如
今这些证据,已足可以证明泉吟香是掘过轻见的坟墓的!
  铁男站着发愣,心中乱成一片。
  在他身边的四个警员,也忍不住向行李箱中望了一眼,因为他们看到铁男的神
情,象是在行李箱中看到了一个有十二个头的怪人一样。可是他们看了之后,却莫
名其妙,虽然在大明星的车子行李箱中有一柄铲子比较古怪,但也没有不可以有的
道理。
  铁男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走向前,伸手去取那柄铲子和白绫。这时,一个警员
阻止了他,道:“铁男君,这是私人物件,没有通过法律程序,是不能够擅自取动
的。”
  铁男说了一句,道:“这是一项犯罪行动的证据!”
  四个警员一起以充满怒意的目光望着铁男,其中两个,甚至粗暴地伸手来推他
。铁男举起了双手来,道:“不要紧,你们肯这样尽责地守着着行李箱中的东西,
很好!很好!”
  他说着,就转身离开,直奔酒店的商场,挤过了一些人,一直来到正在由化妆
师梳头的泉吟香面前,将自己的警员证件给她看,然后俯下头,低声道:“小姐,
只要你告诉我轻见博士的头颅在哪里,我可以将一切证据,全部消灭。”
  泉吟香望着铁男,长睫毛闪动着,美丽的脸庞上充满了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美
丽。泉小姐当然不会真的是天真无邪的人,没有一个天真无邪的人,可能达到这种
颠峰的成功地位。但是,铁男也决计想不到,当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望向他时,同
样美丽的小咀张了开来,却会发出这样可怕的声音!
  泉吟香小姐发出的尖叫声,令得铁男立时汗流满面。她甚至于不必进一步再讲
什么,只是一面尖叫,一面用手指着铁男,立时便有四条大汉上来,一边两个,挟
住了铁男,将他横拖倒曳了开去。
  铁男的行动,惊动了警局的高层负责人,好几个高级警官,一起向泉吟香小姐
鞠躬至歉,看来彬彬有礼,十足君子。可是当他们回到警局,对着汗流浃背的铁男
发出怒吼声之际,看来又十足是找不到水源的澳洲原始兽。
  铁男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是嗫嗫着说了一句,道:“我……有证据证明
泉小姐曾偷掘过一座坟墓,非法损坏了其中的尸体……”
  这一句话还是分三四次才讲完的,在间断的时候是高级警员不断的“马鹿”之
声。铁男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利用自己的时
间来调查这件事。
  铁男好几次想接近泉吟香,但是他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在她的周围
,永远有着那么多人。除非铁男再冒一次险,让泉吟香尖叫地指着他。然而铁男实
在不敢想象他如果再次这样做的话,他那几位上司会怎样对待他!
  铁男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他一直再在机会,泉吟香在大阪没有几天,外景队
工作结束,她回到了东京。要知道她的行踪,倒不是一件难事,任何举动都可以成
为瞩目新闻的大人物,是几乎没有私生活的。
  铁男一直在留意泉吟香的生活,知道她在东京,一等到他自己也可以请假时,
他就来到了东京。到了东京之后,一连几天,他都在跟踪泉吟香,但是情形和在大
阪时没有多大的差别,他无法接近泉吟香。一直到他找到了一个机会,准备行动时
,原振侠找来了。
  原振侠用一种极其异样的眼光,望定了铁男,铁男在讲述他行动的经过之际,
原振侠并没有插口,这时,他忍不住道:“铁男君——”铁男不等他讲完,就恼怒
地道:“别说我是疯子,这种指责,我听得太多了!”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道:“我绝不怀疑你搜集道得证据。但是那些证据,至多
说明泉小姐的那辆车子,曾经到过坟场,不能直接证明驾车的是她!”
  铁男翻着眼,道:“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事实是,他的车子,日夜都有
人看守,除了她自己以外,谁也不能动用!”
  原振侠再苦笑了一下,道:“事情好象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这样一个红透半边
天的大明星,为什么要去盗墓,砍下半边死人头来,而且,这种工作,也不适合一
个如此艳美娇弱的女人去做!”
  铁男闷哼了一声,道:“在没有听到她指着我发出尖叫声之前,我也是这样想
。闲话少说,今天我有机会,可以单独和她讲话,本来我准备独自行动的,你来了
,正好,我要你参加!”
  原振侠一点也不知道铁男所指的“机会”是什么,听铁男说来,也象是没有什
么特别。铁男既然曾陪过他去午夜掘墓,他自然也不妨答应铁男的要求。
  虽然事后,他后悔得几乎想把自己得脖子扭断,但这时,他真的不知铁男得计
划,荒唐大胆到了这一地步!铁男很高兴,道:“好,这就走!”
  铁男说着,抛下了一张钞票,朝外就走,原振侠忙跟在他的后面,道:“等一
等,你要道哪里去见泉吟香,不要再象上次一样!”
  铁男回头,向原振侠神秘地笑了一下,道:“不会,这次一定不会!”
  铁男高瘦的身子,令得他的步子十分大,当他急速地向前走着之际,原振侠要
很吃力才能跟上他。他们走进了地下铁路站。原振侠根本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就只好跟着铁男。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机场。目的地竟然是机场,这令得原振侠大大出乎
意料之外。铁男在到了机场之后,直闯进了间小型飞机出租公司,里面的一个女职
员忙站了起来,道:“先生,你要的飞机,准备好了,请你在这些文件上签字。”
铁男看也不看,就在文件上签字。直到这时为止,原振侠仍然不知道铁男要干什么
,他好几次要问,都被铁男狡犹地眨着眼,阻止他说下去。
  接下来,一个公司职员带着他们,到了停机坪的一角,那里停着不少小型飞机
。当可以看到停机坪的时候,原振侠就看到了那一大堆人。
  那一大堆人,聚集在另一架小型飞机之前,虽然是白天,可是闪光灯的光芒,
还在连续地闪动。原振侠一面向前走,一面回头看着,突然,他看到一团鲜黄,踏
上了小型飞机通向机舱的梯子。那是一个隔得相当远看过去,仍然令人为她的美丽
屏住了气息的美女,一身鲜黄色的飞行衣,一条长长的,同样是鲜黄色的丝巾,在
迎风飘荡。这个美女在梯级上略站了一站,又转过身来,让人拍照。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向铁男道:“泉吟香?”
  铁男并没有回答,只是道:“快,我们还是迟了!”
  他向前奔去,奔向一架小型飞机,原振侠只得跟在后面,两人一进了机舱,铁
男的行动,迅速得令人难以相信,显然他是一个极其熟练得驾驶员,不到三分钟,
由铁男驾驶得小型飞机,已经冲上了天空。原振侠向下看去,看到泉吟香也进了飞
机,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了。原振侠令自己坐得略舒服一点,因为铁男正令飞机
在上空盘旋,他道:“原来你是想利用飞机的无线电和她通话!”铁男点头道:“
是,这种情形下,她想躲避也躲不过去,她尖叫,也不会有人来抓我!”
  原振侠又欠了欠身子,这时,可以看到泉吟香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她会向富士山的方向飞,”铁男紧盯着泉吟香驾驶的飞机,“这是她的癖好
之一,一个月至少有两三次这样单独的飞行。路线是越过有‘日本屋脊’之称的,
以富士山为中心的山峰群,这些山峰,也被称为‘日本的阿尔卑斯山’,有些高峰
,终年积雪,山势雄伟,人迹不到。据说,我们的大明星,很享受在空中俯视雄峻
的山峰,认为在其中,可以体会出人生的真谛!”
  铁男的话中,有着明显的不屑的意味,原振侠看着她的飞机渐渐飞远,铁男操
纵着飞机追上去,同时调整着无线电通讯的频率,低声道:“但愿我查到的频率是
对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叫着那架飞机的机号,道:“泉小姐,请你答话,请
你用以下的频率答话,指挥塔有重要的事情通知!”
  原振侠在这时候,也多少有点紧张,他是一个极大胆及顽皮的人,然而象这样
空中追逐回答,即使对他,也是一种极刺激的事。铁男呼叫了两遍,就有了回答,
传来的,正是人人听了都可以认得出的那种甜柔动听的声音,泉吟香的声音:“指
挥塔,有什么重要的报告?”
  铁男吸了一口气,用十分急速,但是十分清晰的声音道:“泉小姐,我可以肯
定,你曾经去偷掘轻见博士的墓,将他的头颅,砍下了一半来,为什么?”
  通讯仪中,传来了一下听来象是打噫一样的声音。同时,也可以清楚看到前面
的飞机,突然摆动了一下,那自然是驾驶人在刹那间受了震动,以致飞机在极短时
间内推动了控制之故。
  铁男的话,没有得到回答,泉吟香的飞机,仍然在向前飞,铁男的声音,恢复
了他职业上的冷峻。在那时,原振侠还是感到,对这样的一位美女,用这样的语气
说话,并不是一件很应该的事。铁男冷笑着,道:“你感到震惊了?是不是?老实
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行,但是,发生在你的身上,倒有点不妙。你只要向
我说出原因,我就不会再向你追究下去!”铁男得到的回答是,由泉吟香驾驶的飞
机,陡然升高,而且加速向前飞去,铁男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而且,离对方更近
,用越来越严峻的语气,威吓着。双方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仪表上,已经超越了危
险的红色警号,原振侠的手心在冒汗,大声道:“铁男,算了!”
  铁男的额上,绽着青筋,厉声道:“不行,我一定要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泉小姐,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话,快回答我,不然,就算追到天边,我也决不会放
过你!”
  原振侠看到仪表上的指针,越来越危险的红色移动,他感到了一股恐怯,叫了
起来:“这样的空中追逐,会发生危险!”
  会发生危险,这一点,实在是毫无疑问的,飞机已经到了山峰连绵的山区上空
。由于一个高峰接一个高峰,气流显得相当不稳定,小型飞机在这种不稳定的气流
之中,犹如汪洋大海中一块木版一样,机械的作用和大自然的作用相比较,显得极
度的微不足道。当泉吟香的飞机,在两个山峰之间狭窄地带,以高速穿过去之际,
飞机被气流陡然抬高。
  铁男驾驶的飞机,本来高度在对方之上,由于对方的飞机突如其来升高,两机
的机翼,几乎碰在一起,飞机在极近的距离下擦过,原振侠咬着下唇,忍住了尖叫
,当两架飞机在极近距离内擦过之际,他可以看到泉吟香。
  在那一刹间,原振侠甚至忘记了这种追逐的危险,只是感到极度的疑惑。
  在山峰和山峰之间的追逐,连他也感到惊怯!铁男虽然怀着一定要达到的目的
,但握着操纵杆的手,手指节也泛着白,可知他的心中,也感到极度的紧张。
  可是,当原振侠在那一刹间看到泉吟香的时候,这位万千人心目中的偶像,给
人的印象是如此娇媚柔弱的泉吟香,却一点也没有惊恐的神情。原振侠看到的,只
是一片漠然和平淡,象是完全没有发生事一样!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她怎么可能这样镇定?如果她真能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
,还保持着这样的镇定,那么,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原振侠只感到,必须对这位美女重新估计了!
  这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原振侠心念电转所想到的事,飞机在继续向前飞,看来
,泉吟香正在竭力想摆脱追逐,可是铁男却咬紧牙关追着,一面不断叫着:“你逃
不掉的,你逃不掉的!回答我的问题!回答我的问题!”
  原振侠想阻止铁男,可是他只觉得口中发呆,想叫也叫不出声来,而当他终于
可以挣扎着叫出声来之际,已经迟了!
  前面是一座极高的山峰,两架飞机,正以超过危险的速度在接近这座高峰,而
泉吟香的飞机在前面!
  原振侠曾不止一次地忍住了尖叫,但是这次,他实在无法忍得住了。陡峭的山
峰,在他看来,已经是如此之近,岩石的近乎残忍的挺直线条,象是利刃一样,向
他直砍了过来,他叫了起来,并不是为他自己的危险而叫,而是为了泉吟香!他叫
道:“老天,快拉高,你要撞到山峰上了!”
  泉吟香的飞机,在他们之间,大约三百公尺,原振侠才以叫完这句话,就看到
泉吟香的飞机,陡然之间,侧了一侧起来,她是想避开一道挺直的山脊,向侧避过
那个高峰。
  但是,却没有成功。
  机翼的翼尖,大约只差一公尺,擦到了岩石,立时山脊上的岩石碎块,连着积
雪,和像是纸扎一样断裂下来的机翼,一起向下落去。
  断了翼的飞机,立时象是榆树叶的荚子自高空落下的情形那样,打着转,向下
跌下去。
  原振侠呆住了,在这时候,他所能做的,只是向身边的铁男看去,铁男的脸色
变成了青白色,原振侠从来也没有在一个活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颜色。这时,
铁男的脸色,全象是在甲醛之中浸了太久,供医科学生解剖用的尸体一样!
  然后,原振侠觉得自己的心,陡然从口腔中跃了出来,在机舱中乱撞,眼前甚
至一阵发黑,耳际随着也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到。
  等他的感觉又恢复正常之际,飞机已越过了那个高峰,向外看去,所有的山峰
,全在云下。铁男一定是在那一刹间,将飞行的高度提高,使得飞机不至于撞在那
个山峰之上。
  然而,泉吟香的飞机呢?泉吟香的飞机已经看不见了,向下看去,只见连绵的
山峰,积雪和暴露在积雪中嵯峨嶙峋的岩石,黑色和白色,组成了冷漠而没有生气
的图案,看来令人触目惊心。
  原振侠喘着气,声音嘶哑,道:“泉吟香的飞机呢?”
  铁男的口唇颤动着,可是,出自他的咙际发出一阵咯咯声来,原振侠冲动地,
用力撼着他的身子,以致令得飞机也摇摆起来。
  原振侠在用同样的问题,这次,铁男总算有了回答,他答:“我不知道!”
  原振侠发出了一下毫无意义的狂叫声,又道:“你准备到哪里去?”
  铁男对原振侠的大叫声,全然无动于衷道:“我不知道!”
  原振侠又用力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他倒可以知道何以铁男连自己该到哪里
去也不知道,实实在在,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了!
  他的追逐逼问,令得泉吟香坠了机!这事,不到几小时,全世界都会知道,铁
男还能上哪儿去?不论他躲到哪一个角落,悲伤和愤怒的影迷,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原振侠望着铁男,又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处境,何尝不是一样?他苦笑着,双手
捧着自己的头。这时,如果能够的话,他真会将自己的头拧下来算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铁男又道:“这……是意外!”
  原振侠勉强定了定神,道:“看在老天分上,找个地方停下来,飞机跌下去了
,她可能还没有死,我们还可以去救她!”
  铁男神情苦涩之极,道:“在山峰上降落!”
  原振侠又叫了起来:“想想办法,总有办法可以想的,想想办法!”
  铁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的,我们可以在水上降落,你看到没有?前
面是一个湖!”
  原振侠向下看去,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狭长型的湖,从空中看下去,湖水黝黑
而闪光,充满了神秘。
  铁男操纵这飞机,向那个湖飞去,一面喃喃地在道:“这……是黑部湖吧?真
想不到,黑部湖在空中看来,更加美丽!”
  原振侠真要用尽力量忍着,才能不给他一拳!而飞机在湖的上空,略一盘旋之
后,就迅速降低,在湖面上擦过一下,又飞高,然后再降落。铁男叫道:“准备,
剧烈的震荡过后,立时开始行动,湖水一定很冷,真对不起了!”原振侠骂道:“
你妈的对不起——”他未能再骂下去,铁男已经运用他非凡的驾驶技术在作水面上
的紧急降落了,在剧烈的震荡中,原振侠看到湖水冲击机舱前的玻璃,发出耀目的
闪光。
  全世界的报纸,都在一接到消息之后,立时刊载。日本最出名的歌星、艺员,
堕机之后,情况不明,凶多吉少。
  日本的新闻传播界的效率一向惊人,在报道泉吟香飞机失事这件事上,更表现
了非凡的效率。中午,电台和电视台已中断了一切节目,报道了这个新闻,而报纸
的号外在下午一时,已在全国范围内发行。
  那可能是日本天皇在一九四五年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后,最震动人心的新闻
,群众无缘无故地离开了屋子,聚集在街道,报馆门口挤满了人,谁有一架收音机
,在他的身边就有上百人,人人都希望得到进一步的消息。警方已开始作紧急呼吁
,呼吁群众不要自己架车或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到出事地点去,公路上已出现了异乎
寻常的拥塞,阻碍了搜索工作的进行。
  直升机一架又一架的自基地起飞,目的地是出事的地点,奥穗高岳。
  到了第二天和第三天,新闻的内容更充实了,铁男和另一个“不知名男子”曾
架机追逐泉吟香驾驶的飞机一事,也被揭发了出来。铁男的照片,被登在报纸的第
一版上,附加的说明:疯狂的影迷,原大阪市警局刑警。
  记者根据事实的推测是,铁男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男子”是疯狂的影迷,他们
探知了泉吟香有单独飞行,自高空中欣赏山岳的嗜好,就同时租了一架飞机,去追
逐泉吟香的飞机,导致泉吟香飞机失事。而这两个“疯狂影迷”的飞机,也坠毁在
黑部湖之中。
  飞机是由铁男出面去租借的,所以他的身份,一查就明,而另一个男子据出租
飞机公司的职员称:铁男是和一个年轻男子一起上机的,这位年轻男子是什么人,
警方却查不出来,只有根据职员描述的绘图。
  日本警方不知道和铁男一起登机的是什么人,黄绢却不必看报上的绘图,也可
以知道。
  黄绢在香港。她为了不让原振侠找到她,本来可以躲到任何地方去,可是,她
却在一种不由自主的情形下,选择了香港。或许,由于原振侠是从香港去的?黄绢
曾自己这样问过自己,可是她心理十分矛盾,明知答案而又不想回答。
  她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要逃避原振侠?是为了保护他,这是她的想法,为什
么要那样关心他?这又是她明知道答案而不愿去想的问题。黄绢对于香港的拥挤、
繁华和喧闹,并不是太欣赏,她到了之后,一直住在郊外她父亲一个朋友的别墅之
中。别墅的面积很大,主人在冬天并不使用,只有她和一个上了年纪的看守人住着
,那种环境,可以使得心境凌乱的黄绢,能够静思。
  决定离开原振侠,远远地离开他,是黄绢感到自己可能在每一个下一秒钟就死
亡时决定下来的。
  令得黄绢感到自己每分每秒都可能“意外”死亡的原因,要追溯到那天晚上,
在豪华酒店的房间中,趁卡尔斯将军昏过去的时间,她和原振侠用手提X光机,对准
了卡尔斯头部照射的那一刹间。
  在酒店房间的电压不堪负荷,突然电流中断的那一刹间,原振侠什么也没有看
到,可是,黄绢自始至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手提X光仪的荧光屏,就在电流中断之
前的一刹那,大约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她看到了令她震惊莫名,全然不能相信
的现象。她只看到了极短的时间,但是那短短的十分之一秒,给她的震撼,令得她
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
  她看到,在荧光屏上,卡尔斯将军的头部,在经过了X光透视之后,有一大片阴
影,就在包围着脑部的正中,有着一大片阴影。黄绢不是医生,她只是一个艺术家
,但是她的父亲是著名的脑科专家,人头部的X光片,她看过很多。
  有时侯,她父亲兴致好,也会向她约略解释一番人脑的结构,黄绢知道,人的
脑部,只要有针尖大小的一个小瘤,就会使这个患有小瘤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走
完了他生命的历程。而她却在卡尔斯将军的脑中,看到了那么大的一片阴影!
  这片阴影,不是X光所能透过,看起来象是一片金属片,嵌在卡尔斯将军的脑中

  黄绢在震骇之余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X光仪出了什么毛病
,或许是电荷过重所造成的一种现象!
  但是她立时推翻了自己这种想法!她冒险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弄明白卡尔
斯将军的头部有什么特殊之处。如今既然有了发现,怎么可以诿诸于仪器的失灵?
黄绢从来也不能想象卡尔斯将军的头部构造有什么特殊之处,她和原振侠两人,曾
经详细研究推理过,所得出得结论,也只是“一定有特殊之处”而已,而这种特殊
之处,据他们推测,又可能和一种神秘的力量有关,这种神秘的力量,是可以致人
于死的,羽仁五郎,黄应驹教授,就有可能死在这股神秘力量之下的。而这股神秘
力量杀人的目的,看来又是全力保持着一个什么秘密,一个和某些人脑部有关的秘
密!她如今看到这个秘密了!黄绢接下来想到的是!我要死了!
  当黄绢心念电转,一刹那间,紊乱的思绪,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之际,原振侠
也想到“我要死了”,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什么。黄绢一直紧握着他的手,身子紧紧
靠着原振侠,那只是极短的时间,可是对黄绢来说,就象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样。
可是,直到原振侠开口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死亡并没有来。黄绢虽然不知道死亡的
感觉是怎么样的,但是她还没有死,这一点总是可以知道的。原振侠接下来问她是
不是看到了什么,黄绢在震动了一下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不告诉他。
  一直到过了很久,黄绢回想起来,还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立即有了这样的决定
。她并不是后悔自己这样做,决不是。
  可是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来探索卡尔斯的秘密,从一开始起,就是她和原
振侠合作的,知道有一个极玄奇的秘密的存在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原振侠
之外,黄绢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有了这样重要发现的时候,她要隐瞒事情的真相呢?
  黄绢轻轻地叹着气,还是那种带着几分惆怅的情怀,她不承认,自己会爱上这
个跳跳蹦蹦,胡闹成性的医科大学生。可是,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关怀?当然,隐瞒
了事实,是对原振侠的关怀了!
  知道了秘密的人,可能离奇死亡!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主宰着,她已经知道了
,她可能死亡,何必再让原振侠知道?
  原振侠不知道黄绢何以会对他忽然淡起来,他更不知道,黄绢为了要使自己看
来对原振侠冷淡,是多么困难。在巴黎机场分手之际,迎着扑面而来的风,不但掠
起了她的长发也拨动了她心中的愁思。并不是一个善感的人,可是当她快步走出机
场之际,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惹得几个途人用同情而又好奇得眼光望向她。黄
绢在接下来得日子,几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话,她只是想着一件事:我要逃避,别
让原振侠找到我,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卡尔斯将军的脑中,居然嵌着一块钢片
!人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活着的,那么,卡尔斯不是人?如果他不是人,他
又是什么?是不是轻见博士也同样?甚至在他死了之后,脑中的秘密,何以还不死
?还是死亡之神,已在头顶盘旋,随时可以降临?
  几百几十个问题,盘索在她的脑际,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答案的。黄绢在离开了
巴黎之后,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游荡着,到了东方之后,好几次,她想到日本去,
但是硬着心肠,忍下来。不过,究竟忍不住,当她在新加坡机场,遇到了一个西方
青年,知道对方要到日本去之后,还是忍不住要他去看看原振侠,带一句口讯给原
振侠,她知道原振侠的脾气,不肯就此罢休,她要原振侠别再追究下去,因为她已
隐隐觉得,这奇玄的事,不是他们的力量所能控制的。
  然而,黄绢也知道,那劝告一定没有用。因为她自己是和原振侠一样脾气的人
,在死亡的阴影盘旋之下,她也一样不肯放弃!
  在到了香港之后,黄绢并没有闲着,一直在忙。她拜会了几个著名的脑科专家
。由于她父亲是举世著名的脑科权威,所以那些专家,都很乐意和她见面。
  可是专家在听了她的描述之后,反应是大同小异的。且举其中一位姓徐的专家
作为代表。这位徐博士年纪很轻,才三十出头,个子高,故意带着一副黑眼镜,来
使他自己看来老成一点。
  当黄绢推门走进他的办公室之际,徐博士陡地愣呆了一下:这是男人看到黄绢
之后的正常反应,脑科专家和清道夫,全是一样的。
  他非常耐心地听黄绢发问,黄绢首先对他提及那种手提X光仪,徐博士说他在实
习时用过,效果很好。黄绢于是取出带来的画稿。她是艺术家,而那天在屏幕中显
示出来的形象,给她的印象又是如此深刻,她凭记忆将看到的情形画了出来,用的
是炭笔,明暗对照得体,线条明朗清晰,使得看来和一张X光透视照片,不会相去多
远。
  然后,她问:“徐博士,一个人的头部,以X光照射之后,看起来像这样子,那
说明了什么?”
  徐博士的神态,本来十分认真,可是当他的视线,一接触到了黄绢摊在桌上的
那幅画之际,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黄小姐,这是你的想象吗?没有
一个人的脑部透视,会是这样子的!”
  黄绢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了,她道:“你就当有一个人的脑部是这样
的,请问,那说明什么?”
  徐博士止住了笑声,神情也变得认真,盯着那幅画,道:“看来,这人的脑中
,有一块……金属?”他抬起头来,望了黄绢一眼。黄绢没有表示,她只是等着,
听专家得意见。
  徐博士看到眼前这位动人的女郎的双眼之中,充满挑战的意味,他倒也不敢乱
说,指着画,道:“这片金属片,看来正好在大脑的左右两半球之间,是原来纵沟
的位置——”他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向黄绢望来,用眼色询问黄绢是不是听得懂
脑部的专用名词。黄绢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金属片的大部分,接近交头叶和颅顶叶……如果有这样一个头颅的话,这是
什么人的杰作?金属片一定又硬又锋利,不然无法插进坚硬的头骨之中。这……算
是什么,最新的一种艺术形式?”
  黄绢苦笑了一下,道:“你想,如果是和艺术有关的事,我会来请教一个脑科
专家?”
  “那倒不一定,别以为脑科专家是很沉闷的人,我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家”第九
章黄绢没有给对方机会“推销”他自己,就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如果将这样的
金属片,嵌进一个人的脑部,这个人会很痛苦?”徐博士陡地一怔,然后忍不住又
笑了起来,道“不,一点也不痛苦。”黄绢呆了一下,徐博士接着道:“一开始,
这个人就死了,死人还会有什么痛苦?”
  黄绢并不感到有什么幽默,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心中叹了一回气,享起了
那幅画,告别离去。
  所有的答案全是一样的:人的脑部,如果有了这样的金属片,绝不可能再活下
去。然而黄绢清清楚楚地知道,卡尔斯将军的脑中,存在这样的金属片!
  当然,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一点,就算提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也根本无法
将卡尔斯将军抓了来,放在x光机前面,让大家看看他脑中的金属片。
  她相信,在轻见博士的脑中,一定也有著古怪,说不定也是一片金属片,而那
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力图保住这个秘密,她是世界上唯一知道某些人的脑部藏有金
属片的人。已知的两个人,一个是医学博上,一个是军事独裁者,这两个人似乎没
有共同之处,然而他们早年的遭遇,却有共同的一点,一个长期失去空气,一个长
期失去水份,他们都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依然活着!
  当黄绢想到这一点之际,她更感到了一般寒意:在地球上,有另外一种人在!
这种人,和普通人不同,识别他们的方法是:他们的脑部,有金属嵌着!
  在会见了所有有资格的脑科专家,和听了他们几乎相同的答案,同时,推掉了
其中几个专家的约会之后,黄绢又想了几天,才又通过几个介绍,和一个一向以想
象力著称的人见了面。
  对于这位先生,颇有不少,怪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但不必涉及了,那位先生听
了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直跳了起来,道:“如果有这种情形,那一定是机械人!

  黄绢也呆住了,她作过种种解释,但是绝来想到过“机械人”这一点。然而,
她在呆了一呆之后,立时摇了摇头,因为她立射想起了卡尔斯将军那对昏黄的,充
满兽性的眼睛,她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机械人,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
那先生皱着眉,道:“金属片在脑中,可以起指挥脑部活动的作用,如果整个人是
机械人,那么,这金属片,就是指挥机械人活动的电脑组件!”
  黄绢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道,“很有道理,不过不对!”那位先生压低
了声音,道:”真有这样的人?弄一个来看看!”寅绢摊开双手,道:“哪里会有
,不过是我自己的想象……谢谢你的意见!”
  当她告辞之际,那位先生送到门口,忽然笑了起来,道:“黄小姐,如果玩中
国文字游戏,你的名字和我太太的名字,倒是绝妙的对联。”
  黄绢哦地一声,道,“尊夫人的名字是——”那位先生笑了笑,刚想说出他妻
子的名字,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转身走了进去。黄绢等了一会,未
见他再出来,也就没有再等下去。
  多日来的推测,一点结果也没有,黄绢又几次想和原振侠联络,就在这时,她
在报上看到了泉吟香飞机撞山的人新闻。
  在第一天的新闻之中,黄绢就料到,和刑警铁男在一起的那个“不知名年轻男
子”是原振侠。第二天,黄绢搜集了她能搜集到的空运来的日本报纸,用心看着,
报纸上的报导,极其详细,黄绢看得呆住了。
  她虽然无法设想何以铁男和原振侠要去追踪泉吟香。泉吟香的飞机殁骸,据报
载,散落在上下两百公尺的山峰上,那是海拔达三千一百九十公尺的奥穗高岳,山
顶几乎终年积雪,这时更是白雪皑皑。断折的机翼,破碎的机身,散落在积雪中,
可是却没有发现尸体。
  救援队虽然立即出发,但是还未能到达坠机的地点,只有两个勇敢的登山队员
,他们有着丰富的登山经验,曾登上过阿尔卑斯山和喜马拉雅山几个主要主峰,他
们为了争取第一时间,在几个传播机构的重金聘用下,由直升机送他们到出来地点
的附近——出事地点的天气不稳定,有关方面严禁直升机接近,以免造成更大的不
幸。当然,有关方面在作出这个决定之际,是以为泉吟香在这样的情形下坠机,一
定罹难的了。
  可是,没有发现泉吟香的尸体!那两位登山队员降落在里穗高岳和前穗高岳之
间的一个山坳的山坡上,立即开始行动,登上奥穗高岳的侧峰,运用无线通讯仪,
和救援总部联络,救援总部设在通向这一带山区的公路的尽头,那是一处叫河童桥
的地方。河童桥是相当著名的温泉区,有几家小旅舍。这几家小旅舍,有的已开设
了很多年,但是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一间小旅馆的老板娘,实在经不起
恳求,只好允许那几个恳求她的人,在引经温泉水的池上,搁上木扳,作为休息之
所。
  更多的传播工作人员,是自己带备了睡袋来的,因为所有可以遮住人的地方,
都早已挤满了人。
  那两个登山员,在降落之后七小时,就发现了第一片飞机残骸,消息一传到,
不到两小时,就已经全国皆知了。
  直升机奉命在原地盘旋,燃料将尽时,就由别的直升机来接替,那是希望奇迹
出现,希望发现泉吟香小姐,她还没有死,那就可以用第一时间,将她送到医院去
救治,在这段时间中,全日本的泉吟香拥戴者,各自根据自己的宗教信仰,求自己
信仰的神,保佑泉吟香。
  在所有的飞机残骸几乎全被发现之后,就是没有泉吟香小姐的死体。专家根据
登山员叙述的残片的模样,已经可以拼出整架小型飞机来了。可是,就是没有人。
人是不可能消失的,并没有强烈的爆炸,飞机跌碎了,当然,人也可能跌碎了,但
跌碎了,不等于什么都不见了。希望之火在每一个人心中燃起:找不到泉吟香尸体
,有两个可能:被吃掉了;她根本没有死!
  没有人愿意相信泉吟香那么美丽可爱的人儿会被狼吃掉,于是,人家都相信她
没有死,大规模的搜索队,由最有经验的人组成,已经快到失事的地点了。至于降
落在黑部湖中的那架飞机,报上提及的并不是很详细。
  那架降落在黑部湖上的飞机,迅即沉进了冰冰的湖水之中。没有人正面提出采
,但从上到下,人人的想法全是一样的:那两个祸首淹死在飞机中了,就让他们罪
有应得,在湖水中多浸几天,作为惩罚吧!如今的首要任务是搜索。所以,尽管通
向黑部湖的交通不是十分困难,甚至直升机也可以在湖边觅地降落,但是连急速打
捞沉机这一点,也没有人提出来。
  黄绢没有再等第二天的报纸,她看完了报纸之后,立时乘搭最早的一班机到了
东京,然后,她租了一架直升机到黑部湖直升机出租公司一听到她要求在湖边降落
,立即拒绝,黄绢只好答应他们,一放下她之后,立时回航,直升机出租公司才算
是勉强答应了。
  当黄绢独自一个人,站在黑部湖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怔怔地望着
黑沉沉的湖水,夕阳的余晖映在湖水上,闪起一片金红色,在金红色中,附近山峰
的积雪,看来更是夺目。
  黄绢显然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雄丽的景色,她看到有两个人向她走了过来。
  那两个人来到她面前,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道:“小姐,你搭直升机来,独
自露营?”
  黄绢摇了摇头,道:“不,我来找人!,,黄绢看到那两个人的御寒衣上,有
着他们身份的证明,原来是隶属一个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那两人更疑惑,道:“
找人?”
  黄绢有实在按捺不住的感觉,提高了声音,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打捞沉下
去的飞机?有两个人在那架飞机上,你们知道不知道?全世界都忘记了这两个人,
只记得那个电影明星!”
  那两个人一副不起劲的样子,一个道:“是,有两个人在机中,可是你知道湖
水有多深?先得潜水下去,看看飞机在那里。我们有目击者的描述,可是湖水接近
冰点,没有潜水人员肯下去!”
  另一个道:“那两个人的尸体,浸在湖里,反正湖水冷,恐怕明年溶雪,湖水
涨了之前,也不去腐烂——”黄绢实在没有法子再听下去,她紧握着双拳,一字一
顿道:“只要你们有潜水设备,我下去!”
  那两个人怔住了,望着黄绢,也不知道是由于寒风,还是愤怒!黄绢的脸色呈
现着一种异样的红色。
  那两个人的态度变了,声音也和缓了,道:“小姐,请到我们的地方,慢慢商
量这件事,好不好?”
  黄绢要竭力忍着,才能不使自己愤怒的眼泪夺眶而出,天色己迅速黑了下来。
黄绢完全没有过夜的准备,她来的时候,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到黑部湖去,一定要
最快赶到黑部湖去!
  可是等到到达了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这样赶采,一点作用也没有。她深深吸了
一口气,道,“好!”
  那两个人在黄绢是神色上,看出她刚才的提议,并不是说笑,所以心中也不禁
肃然起敬,带着她沿湖走着,逗着她说话,黄绢却抿着唇不出声。
  进了一间相当简陋的屋于之后,里画让有几个人在,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在
看电视,电视正在播映搜索队到达坠机现场的情形,旁述的声音,急促而焦急:“
仍然没有泉吟香小姐的踪迹。最乐观的估计是她完全没有受伤,可是在那样的情形
下,最安全的办法,应该是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泉小姐并没有登山的经验,也没
有必要的工具,大家请看她登机前的照片,她穿的衣服,也不足以抵御山中的严寒
,天文台方面说,今晚的气温,会下降到摄氏零下二十度,更有暴风雪在酝酿中电
视在这时候,映出泉吟香登机前的照片。她身上的衣服,美丽是美丽了,但是要御
寒,真是不能。而摄氏零下二十度,是足可以使人冷死的低温,尤其对一个没有充
分食物的人来说,更容易在低温下死亡。荧光幕上,一面映出泉吟香的各种照片,
一面仍然是报告员焦急的声音:“昨晚的气温也同样低,专家估计,泉小姐即使能
在第一晚支持得往,今晚也——”报告员的声音有点梗咽,讲不下去。屋子中有两
个年轻人大声咒骂了起来,一个道:“愿害死泉小姐的那两个人的灵魂。永远浸在
冰冷的湖水中!”
  黄绢苦笑了一下,道:“那至少也得将他们的身体打捞上来!”
  黄绢进来时,人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直到她说了话,屋子里的人才向她
望来。带她来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递了一杯热茶给她,另一个向其余人介绍了黄
绢的来意,屋中的人立时向黄绢提出了很多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和铁男以及另一个
不知名男子,为什么要驾机追踪泉吟香有关。
  黄绢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她只是用极严肃的眼光,望着各人。
  然后,缓缓地道:“如果这里没有人敢潜水的话,明天,我下水去!”
  黄绢的模样虽然很惹人喜爱,但是她这旬话,实在太具挑战性了。屋子中的几
个人,年纪比较大的还沉得任气,两三个年轻人就稳不住,一个刷地站了起来,涨
红了脸,大声道:“谁不敢下水?我们是不愿意!这两个人害死了泉小组——”黄
绢立时道:“泉小姐不一定已经死了1”那年轻人的神情更激动,道:“你认为在这
样的情形下,还有人可以生存么?”
  黄绢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曾有人在湿土中埋了三小时而生存,也有
人在沙漠的烈日下暴晒了三大而仍然生存!”
  黄绢的反应极快,她几乎连想也没有多想,就立即回答了那年轻人的问题,可
是等到话一讲出回,她自己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怔:为什么会举出了轻见小剑和卡尔
斯的例子来?泉吟香难道也可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难道她也是头部有着秘
密的那种特殊的人?
  黄绢的思绪本来已经够乱的了,这时更是紊乱。那年轻的显然没有听懂黄绢的
话,怔一怔之后,道,“请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算了,什么也没有说过!”黄绢挥了挥手,无意再说下去。
  她只是盯着那年轻人:“明天一定要有人潜水,我再重复一次,没有人,我一
个人下水!”
  那年轻人笑了起来,向黄绢伸出手,道:“小姐,至少是我们两个人,我叫盂
雄。”
  接着,屋子里的各人,回复了日本人应有礼貌,每一个人都报了自己的名字,
向黄绢作自我介绍。黄绢向各人鞠了一躬,也介绍了自己。
  当天晚上,她分配到了一只睡袋,睡在屋子的一角。整晚上,她根本没有睡好
,一来是由于屋子中的电视机没有关上,每半小时,当报告搜索泉吟香的情形时,
就有人坐起来听着。二来,黄绢想到,原振侠死了!他的尸体和铁男在一起,如今
正浸在冰冷的湖水里。
  原振侠的死,是不是也是“意外”,和羽仁五郎,陈山,黄应驹他们的死亡一
样,是由于某种不可测的神秘力量发生作用的结果?黄绢后悔在巴黎和原振侠分了
手,本来,至少有两个人了解到地球上有那样一股神秘力量在,如今,只有她一个
人了!她能独力和这种诡异莫测,几乎无所不在的力量对抗下去?
  夜虽然漫长,但终于还是过去了。
  当黄绢看到天色开始蒙亮之际,她就钻出了睡袋,穿上外衣,打开门,出了屋
子,俯身捧起…捧雪来,在脸上用力擦着。
  冰冷的雪,刺激着她的皮肤,令她的头脑清醒了些。迎着寒风,她走向湖边。
她立即觉察到有人跟在她的后面,但是并没有回头。到了湖边,湖面并没有整个结
冰,但是在近岸处,却全结了冰,朝阳的光芒,在冰块上反映着耀目的光彩来。
  在她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经过整晚的搜索,仍然没有结果。”
  那是孟雄的声音,黄绢仍然不转过身来,语调似于比山中清晨的空气还要冷,
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是不是等到中午,让阳光把湖水晒得暖和一点?,,话
中明显的讽刺,令得孟雄半晌讲不出话未,黄绢正想转过身去看他时,忽然听到后
面盂雄提高了声音,在问:“你们是什么人?”
  黄绢转过身来,看到四个装束打扮十分异特的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那四
个人穿着厚厚的御寒衣服,头上套着将整个脸罩住的头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头罩是鲜红色的,看来异常诡异恐怖。
  黄绢陡然一怔间,那四个人中的两个,已经接近近孟雄,其中一个道:“如果
我说,我们是来看热闹的,你是不是相信?”
  当这个人在用毫无诚意的语调讲话之际,另一个人已经陡地挥拳,向盂雄的肚
子打去。当他挥拳之际,黄绢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拳头上。套着精光闪闪的
一个钢环,用来加强他打出去的力量。
  一拳打在孟雄的肚子上,孟雄立时弯下腰来。这时,另外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黄
绢身边,一个冷冷地道:“黄绢小姐,要找你,真不容易,几乎比暗杀以色列总统
还要困难,走吧,有一个老朋友要见你!”
  黄绢学过自卫术,可是那两个人来到她的身边之际,立时夹住了她的手臂,拖
着她向前走。黄绢一面竭力挣扎,一面尖叫起来。在她的尖叫声中,孟雄也开始反
抗,接着,屋中的人也全奔了出来。
  可是所有的动作,都在一刹那之间停止了,因为这时,出现了完全同一装束的
第五个人,这个人的手中持一柄闪着蓝光,看来十分新型的手提机枪。他用流利的
曰语道:“有一个老朋友请黄小姐去见面,我们不想另外有人牵涉在内!”
  黄绢厉声道:“什么人?”
  那人转过头来,露在头罩之外的眼睛,闪出十分阴森的光芒来,道:“小姐,
是一位将军,一位伟大的将军:虽然他曾经受过你的羞辱,可是他还记得你!他不
是想报仇,只是想见你!”
  卡尔斯将军!黄绢不禁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这时,她看到孟雄和两个年轻人在互使眼色,衣服跃跃欲试的样子,她忙道:
“各位不要妄动,他们是受过训练的恐怖分子,不在乎杀人,让我去好了!”
  孟雄现出十分焦急的神情来,黄绢又道:“放心,他们们邀请的方式虽然另别
,但如果他们要对我不利的话,我早已经死一千次了!”
  那人对黄绢的话,象是十分欣赏,发出几下“嘿嘿”的干笑声,孟雄愤然道:
“难怪我们这里,前两天失窃了一批衣物,原来是他们——”那人不等孟雄讲完,
就怒吼一声,追:“住口!赤军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一刹那间,所有的人脸上都变了色,不是由于寒风——寒风正在逐渐加强,而
是由于那人道出了他们的身份。只有黄绢,倒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卡尔斯将军是全
世界恐怖活动组织的最大支持者,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眼前这五个人,是日本恐
怖活动组织“赤军”的标准装束,竟绢也早已认了出来。
  看来,卡尔斯为了要找到她,还真花了不少功天,连在亚洲的恐怖组织都联络
上了。黄绢在这时候,沉下了脸,向他身边的那两个人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要是惹我生气,恐怕你们会拿不到酬劳!”那两个人向持枪的看了一眼,那个人
看来是五人中的首领,他又阴森地笑了起来,道:“放心,小姐,我们不会和一百
万美金作对的!”
  自屋子出来的那些人,都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他们实在没有法子猜得透黄绢的
身份,何以会和一个将军,一百万美金赤军,甚至沉在湖底的那两个闯祸的人发生
关系,那首领又警告道:“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报了警黄小姐就活不
成了!走!”四个人围着黄绢,那首领带着路,向前走去,他们走的路线,并不是
沿着湖边岸,而是迅速走入山区,黄绢冷笑着,道:“看来赤军的经济情形并不好
,你们连直升机都弄不到一架?”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北非洲?”
  那首领冷然道:“到了针木谷,就有车子!”
  黄绢在来的时候,曾经研究过一下当地的地形,她抬头望了一下天色,早晨的
天气,应该是清朗的,可是这时,乌云密布,天色阴骘,风越来越大,将积雪掷得
向人的脸上直扑,她道:“到针木谷,至少得三小时的行程吧!”
  那首领道:“昨天我们知道了你的行程之后,走了五小时,连夜!”
  黄绢冷冷地道:“真辛苦各位了!”
  那首领不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黄绢深深吸着气,以她女性的敏感,她
自然可以知道,卡尔斯这个军事独裁者,为什么要通过全世界的恐怖组织来栈她。
她在香港藏匿得很好,没有人找得到她,但是她一在国际性的机场出现,立时就被
跟踪上了。
  黄绢并不特别感到害怕,相反地,她还感到,自己有必要再去见卡尔斯一下,
因为卡尔斯的脑部,竟有着那么大的一块金属片!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那和他当
年在沙漠中得以不死和他如今的胡作非为,令得全世界政府都感到头痛,是不是有
关系?
  能够再见卡尔斯,和上次去见他,又有不同的意义,上次,他们只不过怀疑卡
尔斯的头部有特异之处,而这一次,黄绢已经可以肯定,卡尔斯的脑部,的确有不
可解释的特异处。
  黄绢一面向前走着:,一面不住地在想着这些问题,并没有留意到风势正在迅
速加强,当她觉察到这一点时,她怔往了!
  风势己强得令人无法面对着风站立,他们都停住了不再向前走,转过身来,背
对着风。其中一个大声道:“还是到湖边去吧,大约一小时可以到了,这样的天气
,只怕很难走到针木谷!”
  那首领却固执地道:“不行!向前走!”
  “向前走”在平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在这时,却要半侧着身子,顶着刺
骨的寒风,吃力地将右脚自积雪中提出来,踏下去,然后靠着右脚力量的支撑。才
能再将左脚提起来。
  山中本来有着狭窄的小路,可是在强风下,积雪因风势而移动,早已将山道全
盖没了。每走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体力。
  黄绢好几次想要停下来,但她不想在那几个恐怖分子面前示弱,所以咬紧牙关
支持着。
  然而,她终于无法再支持下去了,因为大块大块的雪团,夹在强风之中,已经
漫天遍山地洒了来,天文台预测的暴风雪来临了!
  虽然强风一早就持续着,但是暴风雪来临实在太突然了。
  几秒种之前,视线还可以触及附近的山峰,但突然之间,只见到白漫漫的一片
。在强风的带动下,诗人和文学家笔下轻柔美丽洁白的雪花,象是无数白色的魔鬼
一样,上下飞舞,从衣服的每一个隙缝中钻进去,然后象蛇一样咬啮着人的肌肤。
那首领也惊慌了起来,大声叫道:“快找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
  他一面叫,一面向前奔着,他只好顺着风势向前奔,奔出了不几步,就仆跌在
地,象是干军万马一样自天而降的雪团,几乎立时盖住了他。另外四个人也呆住了
,佝偻着身子,双手抱着头,不知道怎么才好。
  黄绢同样也感到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可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她反而比那些
赤军分子来得镇定。她一看到那首领仆跌在地上,立时向前奔去,先一脚将手提机
枪踢开去,然后,她也仆跌在雪上,她在雪上滚了几滚,已经握住了手提机枪。
  在暴风雪中,气温正在迅速下降,黄绢握住了手提机枪,手指已僵硬得完全不
听使唤,她几次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每次,当她快成功之际,风和雪就将她再推得
跌倒,而且,每一次跌倒,她都身不自主,在强风的吹袭下,顺着风势滚动着。
  很快地,她已经完主看不到那五个人了。她曾张口大叫,但是她的声音,完主
淹没在呼啸狂吼的寒风之中。
  她再试图站起身来,可是在跌倒的时候,却被暴风吹得滚出去更远,黄绢已经
完全没有法子再和暴风雪对抗了,她所能做的只是将身子紧紧缩成一团,顺着风势
,在雪中不断向前滚在这种情形下,她全然无法去想任何事,只是为自己的生命挣
扎着,她觉得自己好象往滚下了一个山坡,滚动的速度加快在这时,她可以有机会
抓住一些擦过她身边的灌木,可是,当她伸出手来之际,她僵硬的手指,完全无法
抓住树枝。她只好一直向下滚着,直到突然之间,她的身子碰到了一样东西,那样
东西在碰上去的时候,溅起大堆雪花来,将她的身子埋没了一半。
  她急速地喘着气,勉强睁开眼来,看清楚阻止她下滚去势的是一块凸出的大石
,大石前积着许多雪,她身子的一半,陷进了雪中。
  雪团仍然在狂舞,那块大石挡住了一些风,但是她的处境并没有好多少。
  黄绢从来也没有在如此严寒之下,在暴风雪之中求生存的经验,这时她所做的
,全然是凭籍她的本能,她想弄清楚自己周围的环境,可是她却无法看清一公尺以
外的情形。
  喘了好几口气,她竭力使自己镇定,才伏下身子,勉强向前爬行了几公尺,到
了另一块更大的石块的下面,风势不再那么大,雪打在她身上的也没有那么多。
  到这时候,黄绢才想到了死亡。暴风雪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即使只是一天,入
山的道路就会生被封往,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自然也不会有救援队来找她。而她
自己,也绝没有法子,可以走得出山去,甚至回到湖边去,也在所不能!只怕,要
等到来年夏天,雪化了之后,才会有登山者发现尸体吧,黄绢想着。出乎她自己的
意料之外,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
  她的心境出于意料之外的平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顺手抓了一团雪,放在掌心中,用力搓看,直到皮肤发红
,手指才恢复了活动能力。那柄手提机枪,早在刚才滚动之际失去了,她没有食物
,甚至连御寒的衣服也不足够!
  黄绢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是一个求生意志薄弱的人。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
,看来绝对无法和暴风雪带来的严寒作斗争,那还不如放弃了吧!
  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看着在身边开始,似乎直到无限远的飞舞雪团,她倒
有点感到,在这种情形之下死亡,是很浪漫的。黄绢再吸了一口气,准备闭上眼睛
,静待死亡的来临,但也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看到前面好象有一点不是属于白色的
东西。
  本来,眼前的一切,全是白色的,不论是动的还是静止的,主是闪亮的白色,
这种耀目的白色。令得人的眼球,发生一种刺痛感。黄绢知道、不必多久,眼睛就
会因为过度的刺激而发生“雪盲”。所以,那一点不走白色的东西,看来格外夺目
,那是黄绿色的一团,而且,正在移动着。黄绢看清楚了,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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