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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EN (许多), 信区: fiction
标  题: 铜龙7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Apr 24 11:53:31 2000), 转信

不过,有一些有趣的怪事发生了。例如,有一晚史云生伯伯来吃晚饭。他显然是这
家庭的一个老朋友,我一见他就喜欢他,他是个矮小个子有点秃头的汉子,经常嘴边都
叨着个烟斗,脸又红又黑,好象整天是在帆船上生活似的,据我父母说,他出版了三十
二部科学幻想小说呢。在我的房间里,有一个书架,放着他签名赠送的这些小说。
    我不知道父亲和妮娜怎样把我发生的事告诉他的,但他一句也没问我,我跟他才谈
上二十分钟,就觉得像一生都认识他似的,我承认,在我回家以来,他是唯一的一个令
我有这种感觉的人。
    吃完了晚饭,我们坐在火炉边取暖,看着劈柴在焚烧,他手里拿着一罐啤酒,默默
无言,望着火焰在发呆。
    “喂,老兄,你在想啥心事?”父亲问他,“是截稿期到了?你在想着怎样写完那
小说的结尾部份?”
    “不完全是这回事,”他说,“只是一个我自讨苦吃的难题,我写着写着,发现了
问题,却想不出如何去解决它。而且,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请教。”他把啤酒放下,继
续说下去,“一艘宇宙飞船以半光速作星际飞行,在起动飞行时是光速三倍,打算同三
个分隔很远的星球通话,我算不出它们在太空中每个需要多长时间,或者要在着陆前不
撞毁,让在多长时间关闭航速才对。”
    妮娜听了哈哈大笑,她说:“你就绕过这难题去为不就得了?你就发明一种任由你
决定的飞行速度,总之把在太空呆的时间拖到你书中的英雄把坏蛋解决掉不就可以了
吗?”
    “不,”史云生说,“我被这里边所包含的有关思想吸引住了,但我却不懂得怎样
去计算,而且连数据也不懂,这不是难办了?”
    我皱着盾头想了想这问题,星际飞行以半光速似乎不敢苟同,不过要算出那些数据
嘛……我说:“史云生伯伯,你等一等,我给你把它算出来。”
    我站起来,走进我父亲的书房,一边说:“父亲,你不是有一把旧的计算尺放在什
么地方吗?你有吧?是放在那六分仪旁吧?”
    我去翻他的书桌,妮娜跟着我到房门口,说道:“干吗,巴利,我想……”
    但是我爸爸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说:“计算尺就放在那文件架上,你去拿好了。”
    我抓了一张纸和铅笔,对史云生说:“伯伯,在你那问题里,那些星的距离有多
远?”
    他搔搔秃头说:“嗯,我是在一幅星图上挑选出它们的,”他有点犹疑地说,从口
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我只是随身带着好向人请教,可我不知道你竟这么精于数学呢。”
他把那张写了些数字的纸交了给我。
    我仔细看了一番,立即被吸引住了。
    “我敢肯定它们是根据密集距离形态规律中的星体吧?”
    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地嘀咕着说:“我猜大概是的,管它们是什么呢,我知道我写科
幻小说实在花尽了心思,可是我对这些数学一点也不内行,通常我真的是如妮娜说的那
样,绕过这类科学问题去写的。”
    “其实并不是难算,”我拿起计算尺,动了一下脑筋,就开始计算起来。
    我一边算一边说:“啰,我们来看吧,假如他们是从地球出发,你在土星轨迹圈内
是不可能以任何超光速的方法飞行的,否则你会同小行星星相撞。按理说,要到达这一
点,得两个星期时间。跟着,你要飞到你那第一个星球,得在七星期两天零二十二小时
半之前停止加速飞行器,让宇宙飞船在真空中自动飞行,明白吗?”
    他弯过身在一张纸上,写下我算出的数据。我计算完了之后,问道:“你看这行得
通吧?”
    “我肯定这他妈的好极了,”他说,“孩子,看来你应该写科幻小说才对!”他拿
起了那罐忘却掉的啤酒,住口里猛灌,把它喝光,“喂,你是从哪儿学会这一套计算本
领的?”
    “哦?呃……”我被这一问,竟不知如何作答,我小声地说,“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我一定是从去年在学校的数学课里学来的。”
    父亲静静地说:“巴利,你的功课成绩很好,不过你数学却不及格,而且不肯再加
修数学,我一直就认为只要你肯去试试,准能学好的,可你说太辛苦,不愿去学。我想
不到你竟会学过太空飞行,你这一套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算得像个精于此道的老手似
的?”
    我摇摇头,突然发觉自己满头冷汗,我突然问道:“我可以喝一杯啤酒吗?”
    妮娜没有争持,就给了我一杯,按理我没到二十一岁是连啤酒也不准喝的。我一口
把它灌了下去,连它的滋味是怎样也没尝一尝。
    我是心里发慌了。
    在我计算时,觉得那是如此真实,如此敏锐,现在我发觉在这地球上,也许除了专
业的天文学家,是没有人能算这种题目的,也许连天文学家也算不出这种数据呢。
    我为什么会计算太空飞行的问题?现在人类还没有飞出太阳系以外,我为什么会计
算飞出土星轨迹之后的速度?
    史云生问:“那种质量时间在超太空飘行到底是什么回事?这是他们在太空飞行学
上的某种新发明吗?我承认我在阅读有关太空和航行的资料上,是大大落后了。”
    “嗯,它……”我正要开口回答,突然打住,我过去曾在不久前的一些新杂志上读
过些太空飞行的文章,不过照我所知,超太空飘行远只是一种理论罢了,于是我说,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用很少的固定的百分比的时间和空间作飘行就是既好又可靠而
已。”
    “啊,我要采用它,它顶有说服力的。”他说。
    我父亲捡起了我用完后放下的计算尺,默然说道:“可是有关星体的质量距离形态
法则是够精确的了,确是有这么一个法则,根据这法则测出从一颗日星的距离而发现星
体,天文学家赫歇耳就是以这种方法发现天皇星的,他假定离日星一定的距离应该有那
么一个星体,一找果然就发现了。看来,巴利你是懂得天体导航的基本原理呢。”
    “也许我是在某个地方上学过吧,”我咬着嘴唇说道,“也可能是我看了很多科幻
电影罢了。”
    史云生用手牢牢地按住我的肩头,安慰我道:“我一点也不担心,至少你学了点东
西,是值得一学的。”
    对,我心里想,这话不错,可我到底学了些什么?学会了计算出一些仍未曾发明出
来的东西?
    云妮咭咭地笑起来,逗我说:“嗨,也许这一阵子来你是在一艘飞碟宇宙飞船上度
过,那种绿色的小人教你的,”她提出,“跟着他们使用某种超光波射了你,使你忘掉
了……”
    我向她转过身来,一步跳到她面前,脸涨得通红,大声喝道:“够啦!闭口!别再
挑剔我!
    别再说那样的东西,那可并不有趣……”
    妮娜拉住我的胳膊,厉声地说:“云妮,别出声,那不是好玩的。巴利,她并无意
刺激你的。”
    云妮把眼睛睁得大大,被我一声怒喝吓呆了。我一看她那吃惊的模样,我的怒气立
即全消,反而难过地嘀咕起来:“云妮,对不起……”我设法用开玩笑的方法把话题搓
开,“我就怕自己真的是被火星人捉去了呢。”
    史云生不无疑惑地望着我,但他也像我家里其它人一样,不再追问下去。他们太过
圆滑,这使我心里觉得更为难受,对于这点,我真想直接指出来。我的记忆失去了,但
在这问题上,却又显示出复得记亿的迹象,看来一定是同这种突然会算天文数据的知识
多少有点什么关系的。他们显然觉得追问下去不太好吧。
    也许该追究下去吧,假如我回忆起一些事像云妮讲的那么荒谬,那么该怎么办好?
我也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难道我心理不正常吗?我再看看我算出的天文航行问题,在
数学上是够精确的,几天后我专门找一些课本来核对过,我使用计算尺十分准确,计算
得一点也不差,在那失去的一年时光里,我竟学了很多我从未接触过的数学问题,而且
这知识又牢固,掌握得很熟练,不过,如果我是从科幻电影里发明出我那种荒诞的记忆,
那这些虚假的记忆到底掩盖了什么东西呢?
    我这些记忆是从梦中开始的。我没有把自己作梦的事告诉任何人,我知道就是讲出
来他们也会说些什么的。我一直说服自己,这些梦全是因为史云主讲过星体,云妮开了
个我可能在飞碟上度过那段时光的并不好笑的玩笑,我自己摆弄计算尺竟有令人吃惊的
才能,这一切综合起来,就变成了你听也没听说过的一系列可怕的梦魇了。
    我是会梦见在某种宇宙飞船上,绑在一张座椅上,在头后边有着某个突出的东西,
要是我一打瞌睡,就会有铃响把我惊醒。我要算出飞行轨迹,否则就会有可怕的麻烦了。
    我反复作过多次这样的梦,每次梦境中都在我后边有某种像锁一样的东西打开,有
人或有某种怪物从门外走进来……就在这时,我就惊醒过来,满身冷汗,可能还会在睡
眠中狂叫起来。
    有时我又梦见困在一个舱室里,外边是个太空港,一个星球向我飞来,变得越来越
大,飞得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撞得我们粉身碎骨……总是这一类恶梦,我也是狂叫着醒
来。
    当不断作这种恶梦,生活就相当艰苦了,甚至妮娜也再次跟我谈,要我去看医生,
我反对,主要是由于我心里害怕。失却记忆已经够糟了,还不断回忆起一些像幻觉似的
东西,可真够受,我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些记忆错觉,只要是这样,我是没事的。
    可是,如果这种错觉继续下去,我真可能会发狂呢。我想如果人们发狂,是不会有
这种记忆错觉的,他们发狂是因为有幻觉而不知如何应付,幸福的是,跟着发生的一些
事是有形有质的,经此之后,我相信自己并没有发狂,这些怪事是在外间发生,而不是
在我心里,那自然不同了。
    头一件事我可能并没注意到,至今我还不敢确定,那可能只是一次意外,但它同后
来发生的事却是吻合的……在那些日子里,我确实没有什么事可干,我还得每隔几天就
到医生那儿去作一次检查,我腿上的灼伤总是不好,所以我到处游逛,在图书馆里看书,
参观博物馆,设法重新记起忘掉的东西。我学的每一样都是新的,当然,有一些似乎更
新鲜一点。
    我想每一个曾患精神崩溃的人都会有时认为有人跟踪他,当我在博物馆里留意到同
一个人上五六次后,我就暗叫自己不要偏执,他可能只是个大学里对某些古物有兴趣的
人罢了。
    我离开博物馆,到附近的一家餐室去吃三文冶,这时正下着大雨,我的雨衣湿透了,
所以进餐室后,我不像往日那样把雨衣搭在椅背,而挂在餐室门附近的衣架上。我吃完
了三文冶,付了钱,就去取回雨衣,这时只见那个在博物馆碰见过几次的矮个子,正穿
着我的雨衣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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