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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EN (许多), 信区: fiction
标 题: 铜龙17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Apr 24 12:02:12 2000), 转信
第五章 回复的记忆1
那年的冬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放学后走路回家。从学校走下伯克雷中
区,
然后上伯克雷山,这段回家的必由之道,走起来大约有两里左右,大部份是上山的路,
这对于我保持肌肉结实打篮球,是大有好处。虽说这时篮球的季节已经过去,我放学后
还不会立即回家的,主要是跟女孩子玩,那可是要认真对付的事呢。那晚,我放学后在
图书馆里找某些资料,到我动身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我倒并不匆忙,反正回到家里,
他们肯定早已吃过晚餐,对于我这种“饭后钟”,妮娜是经常在冰箱里给我留下很多东
西吃的。
我以扭扭跳跳的步伐开始动身回家。那条路线的公共汽车,每四十分钟才开一班,
所以不必在那角落白白干等半个钟头了,反正我走起路来,也差不多一样快的,等到车
来,我已差不多回到家里去了。
当我最初听见叫喊声时,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伯克雷是个平静的学校城,
在这种学校林立的地区,即使一个老太婆,手提包里装着一百块钱,也可以走路穿过这
学校城,没有人会碰她的,除非是扶她过马路。这地方的治安很好,所以我最初听见那
叫声时,还以为是夜里猫儿叫春,不以为意呢。但紧跟着,那喊叫声又响起来,这次我
毫无疑问听出并不是猫叫春,而是人在喊叫了。
“救命啊!救命啊!”
这叫声在一种倒抽冷气的呻吟声中静了下来,我立即向那喊声的方面飞跑过去。
这条街是比较偏静的,有一些树木,在那惨叫声停止后,街上是那么静寂,除了我
奔跑的脚步声外,甚至我还听得出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前边有两个人在跑着逃走,我立即向他们追去,才跑了一段路,差点被躺在地上的
某个人绊倒呢。
街灯的光照亮了一个苍白的面孔,我看出这人在流血,这时我意识到那两个劫匪还
是什么的,早已逃走,要追也难以追得及了,而这倒在地上的人受了伤,他需要救助远
比报警捉拿匪徒更重要些。
我在他身边跪下来时,我才发现他只是个年轻人,年龄跟我一样,或者远比我年轻
一岁呢。
不过,他并不是我的同学,我在这附近从没见过他。他没戴帽子,看得见他一头金
发,他头上被人砍了一刀,衬衣的袖子也被划破了,流了一大摊血呢。
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见血就头晕,但我看了一眼他那手臂,我却感到恶心,这伤太
重了,我虽然学过童军急救,但却对付不了它。我站起来,动身向一条街外的报警电话
跑去,但他喊我回去,他声音衰弱地说:“求求你……”
我赶快跑回去,跪在他身边。
“别紧张,朋友,你就静静地躺着别动,我得去报警,叫救伤车来。你会没事的,
不过他们得给你的手臂疗伤。”
“不,”他挣扎着要起来,而且也真的坐直了身子,虽然有点儿摇晃,“请不要报
警,别把我送到医院去,请你帮个忙吧。”
他讲话带有一点轻微的外国口音,我却听不出是哪儿的乡音,反正他不是个地道的
美国人,这我是肯定的。
我反对道:“喂,你伤得很重啊,你血已流满了行人道,怎么不肯到医院呢?”
“我会对付得了的,谢谢你了,不过……”他停了停,显然在想该怎么说,“我
的……我的父亲,他身体……身体不大好,把我送到医院去,会把他吓坏的,我一定得
回家去。”
他用手摸了摸头,又看了看受伤的手臂。
“这不算……不算很糟,只是流血罢了。”
他伸手进口袋,掏出一叠大块的薄纸,把它捂在伤口上,我掏出自己的手巾给他;
他谢谢我,用那手巾扎住手臂,但他一只手总扎不好,我为他把手臂扎住。当他设法站
起来时,我上前扶了他一把。
他的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显然失了不少血,但他很坚毅。我看得出那手臂的伤口
痛得他要命,但他只咬咬牙,强忍住没叫痛。
“喂,”我说,“医院的人会小心地告诉你爹的,或者让他们在急救室给你把伤里
好,然后用汽车送你回家去,你还是理智一点,让我叫一辆急救车来吧。”
“谢谢你的好意,”他倔强地说,“不过,我一定得回家去,请你不必担心,我会
自己对付得了的。”
他竟然真的动身离去,才走了几步,摇晃了一下,差点倒下来,但又稳住身子,再
往前走,他走到一棵树旁,一把抓住那棵树,把身子靠在树杆上。
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他竟倔强得比鬼还利害,他就是卡斯坦。当时我被他这股
顽固劲弄得很不是味道,我可不想这小伙子死在我手上,但同时你是没有办法不对他的
坚毅感到敬佩的。
我追上去,把他扶起来。
“好吧,如果你这样冥顽不灵,我也没有办法了。”我说,“我希望你父亲懂得急
救就好了,否则他准会把你痛打一顿,最后还是得打电话到医院去。你住在哪儿?我送
你回去,现在别斗嘴了,等过后再争个够吧。”
结果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家离那儿只隔很少几个街口罢了,但一路都是上山,在
伯克雷就是有那么一些有趣的街道,竟要爬上几道的石级,那儿根本就没有汽车可到,
门台就建在石级旁,这样爬上一道又一道石级,真累死人。
这金头发的小伙子一路上没有怨言,只是咬着牙硬撑,但他越来越衰弱,每走上一
级石级,就在我身上倚得越重一些。
等到我们到达那儿时,他已讲不出话来了,只是把锁匙塞到我的手中,打手势叫我
把门打开,扶他进去。
这房子不大,外表看去没有什么不平常之处,就像是连家具一起租来似的,因为那
些家具全都又旧又破。房间墙壁镶嵌的夹板已经发黑,看得出是间旧屋子,就像伯克雷
山上很多旧房子一样,后边还有一个相当大的没人打理的花园。
那小伙子倒在一张椅子上,我站在那儿正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从走廊的楼梯传
下来叫声:“卡斯坦,是你吗?”
卡斯坦要回答,但他的声音微弱,上边的人根本听不见,于是我喊道:“没什么事
,
只是一点小意外,没什么严重的。”
我这是扯谎,因为我想楼上那人准是这小伙子生病的父亲,要是他有心脏病,我可
不愿负把他吓死的责任呢。
楼上传来了一些声响,有一个人慢慢地从楼梯走下来,步子不慌不忙。
他看上去,比你预料作为一个卡斯坦这般年龄的小伙子的父亲,要显得老得多,至
少在当时我是这样看的。它的头发雪白,而且柔滑,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它们正以不信
任的神色在望着我。但很快,他就不再理我,向卡斯坦走去。
“爸爸,很对不起,”那小伙子衰弱无力地说,“除了到医院去,我已别无抉择了
,
我知道带一个陌生人回来你会生气的……”跟着他转用一种外国语言说话,我听不出是
哪国语言,是俄国话?还是北欧话?也许因为他们长着金色的头发,我才会这样推猜吧
,
但我实在听不懂一个字,很可能是梵文或西藏话呢。
我像个大傻瓜似地站在那儿,我辛辛苦苦把这小伙子又扶又搀地送回家,得到的感
谢竟是这样?我有礼貌地说:“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那男人向我转过身来,从他的语调可以听得出他十分后悔,他说:“原谅我吧,我
并无意显得粗鲁无礼,你救了我儿子的命。”他向我弯腰行了个礼,又说:“请恕我失
陪了,我得去取药物。”
他离开了房间,那金发小伙子向我伸出手来,说道:“别生我爸爸的气;他在为我
担心,只此而已,你别走啊。”
我也就留了下来。
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脾气,那人是个某国的使节吗?但又是什么类型的
使节竟然不喜欢见陌生人的呢?不过,到此为止,我对这一切并不十分好奇,我决心一
等那人回来,就道歉一声回家去了,做好人也有个限度的。
那白发男子拿着一个扁平的盒子回来了,他用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声调对我说:
“请你把这灯拿近点儿来。”他将一盏有电线连着的,像一盏强光无影灯似的手持灯交
给我,我只好接过,走近去。
他打开盒子,这时我就明白为什么卡斯坦拒绝到医院去了,他的父亲显然是个医生
。
我执着灯,那白发男子就洗伤口、把伤口缝上,喷了消炎喷剂,然后扎上绷带,一
切都干得干净利落,相信医院里的大夫也不过如此,等一切都弄完后,他叫我把灯放下
。
他说:“我还没有谢过你呢,我一心只想着处理我儿子的伤口是最重要,我欠你的
情。我名叫华扎尔,我儿子的名字你知道了,你叫……?”
“我叫巴利.高文,”我说,“我什么也没干,要是我早到五分钟,可能什么事情
也就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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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时期,有个德国的新教牧师说:起初,他们抓共产党员,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后来,他们抓犹太人,我不说话,
因为我是亚利安人。后来他们抓天主教徒,我不说话,因为我是新
教徒……最后他们来抓我,已经没人能为我说话了。”
孟德斯鸠曾说过:“对一个人的不公就是对所有人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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