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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arning (kink), 信区: fiction
标  题: 源头1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Aug 14 12:48:57 2000), 转信

源头
　　第一章新元1246年311日，标准时7点整。
　　小雷从睡箱中直接滑到浴缸里，喷口吹进来的清风，一下子把嗜睡因子驱散
得无影无踪。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双手尽情地划动着浴缸里的水，浑身上下感
到无比惬意。还是地球上的自然水舒服，至少在想象中就比基地上循环过几百万
遍的循环水要好得多，尽管手册上说每次过滤后的循环水都保证是纯水，尽管地
球上的水也是在循环，只不过范围要大得多。“早上好，先生。”一个漂亮姑娘
正在把早餐端上桌，见到小雷走进餐厅，迎上去热情地打着招呼。
　　小雷没理会姑娘的问候——当然，谁会理会一个机器保姆呢，尽管那鬼东西
看上去和真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上次回家休假时还误以为是母亲为他介绍的女朋
友呢，想到那次误会就尴尬，下次真应该建议星联政府通过一项法令，把每个机
器人的额头都贴上标签，以免扰乱社会秩序——他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到
桌前，叉起一片火腿丢进嘴里，用心地咀嚼着。地球上的食物真好吃呀，这才是
享受呢。对了，真应该把那帮叫嚣着要取消普通食物供应而强制推广营养素的星
联代表们统统送到飞船上去吃两年营养牙膏。真是瞎胡闹，在这个除了娱乐还是
娱乐的时代，居然还要担心会被进食耽误了时间，可笑啊可笑。
　　“5号，今天的‘新航线’现场直播开始了没有？”小雷头也没抬，专心致志
地对付着一块烤鱼排。
　　“BZ-NN-QE-00002探索飞船计划于今日7时在EN1203太空站准时发射，将有9
47个在线电台做现场直播，同时有3857383个站点做了专题链接，请说明您关心的
主题，便于我为您检索。”机器保姆恭顺地站在一旁。
　　机器人就是机器人，罗里罗嗦地一说就是一大堆，干吗非要把它作成一个漂
亮姑娘的模样，想训斥两句都不好开口。
　　“随便找一个台，看看直播……哦，二维图象就可以。”
　　“好的。”5号答道。墙壁上的屏幕亮起来，显示出EN1203太空站的全景，它
为他选择了星联一台，从台标上就可以看出来，真正的政府喉舌。
　　“这还差不多。”小雷喝了一口天然草莓汁，喉咙里咕噜着。
　　这就是在地球的好处。如果他在基地上要求“老狗”——它真正的编号是FW
-ZC-9343242——给他放直播节目，它一定会喋喋不休地劝告他：“虽然您有这个
权利，但我还是建议您看新闻传报，不要浪费政府的资金。”
　　休假真好，让那个“老狗”见鬼去吧！
　　“先生，001012908211591460423先生在大门口，您准备见他吗？和他一起的
还有他的两个孙子00101290……”5号不厌其烦地报着一大串数字。
　　“我已经看见他们了，马上让他们进来。”小雷指着荧屏右下角的小图象上
三个晃动着的脑袋命令着。斧头大叔是个有名的唠叨鬼，他那两个孙子也是两个
调皮蛋，但5号那串没完没了的数字更让人没法接受，这些机器人怎么都这么没长
进，一直学不会用减缩代码来表示来客，真应该反映反映，这事儿归几号部门管
？“啊哈，小雷，又有两年多没见了。”斧头大叔已经87岁165天了，一点没有衰
老的迹象，伸出手就要抚摩小雷的头，“你也在看这个节目？你妈妈在我家，也
正和你大婶看这个节目呢，两个女人咭咭呱呱的，烦死人了，我只好溜到你这儿
坐一会儿。”
　　小雷微微一笑，心道，唠叨鬼居然还嫌别人唠叨。
　　“001012908212080011513。”两个四五岁的小家伙眨巴着小眼睛异口同声地
叫着小雷的名字。
　　“小东西，叫小雷叔叔，一点礼貌都没有。”斧头大叔在一旁呵斥着。
　　“很好，很好。他们也该学着记别人的大名了。”小雷安慰着两个吓了一跳
的小家伙，“今天你们不上学吗？”
　　“奶奶说，我们可以借用你的书房。”
　　“在那边，自己去吧。”小雷指着书房的门，两个小家伙一阵风似的钻了进
去。
　　“现在的小孩真辛苦，刚学会数数，就要记那么多的数字。我们小时候小名
和大名可是通用的，再过几十年，孩子们可能连小名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
斧头大叔开始了他的唠叨。
　　“他们总应该学会融入社会新秩序。”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什么都是数字，连人名都是数字，一点个性都没有
，十足的倒退。我敢跟你打赌，这样绝对长久不了。”
　　小雷没有理会斧头大叔，专心地看着电视直播。02号飞船巨大的船体已经滑
出太空港，连接在它身上的各种管道也已经完全脱离开来，象乌贼的触须悬浮在
太空中。
　　“你妈妈说，大雷在那艘船上？”
　　“唔。”小雷简单地应着。同样的资历，同样的兵种，同样是集训了30天，
结果他的哥哥带着部队上了飞船，而他只好在家休假，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这
是典型的嫉妒心理反应，基地的军医官说他在此事上的嫉妒心理发作机会是百分
之八十三点六，看来他说的没错儿。
　　“据说他们去的地方离地球有20多光年，可不近呐，要飞几十年吧？”斧头
大叔问道。
　　“22.54光年，用平行空间技术，253.9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那岂不是要超光速飞行？人怎么受得了？”斧头大叔叫道。
　　“是平行空间技术，并没有超越光速，只是采用的路线和传统的不同。”小
雷简单的解释着。
　　斧头大叔航天的时候，正好赶上科技停顿时期的末尾，对最近几十年的新技
术不甚了了，跟他解释也是白搭，何况这里面还牵涉到尚未公开的军事秘密，何
况自己能讲的电视解说员已经在电视里不止重复了一遍，斧头大叔就是不肯专心
地去听那些解说，或许他这样的怀旧派压根对新生事物就不感兴趣。
　　“听说人们在01号飞船的船身上发现了一处高能量创伤？”
　　小道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反正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小雷点了点头，以
示证实。01号的损伤远比民间了解的严重，甚至主电脑的资料存储器也被部分破
坏了，它能返航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斧头大叔满意地“哦”了一声又道：“这么说他们此行很危险？”
　　“02号飞船上装有最先进的武器。”
　　“他们会不会和真正的外星人干上一仗。”斧头大叔兴致勃勃，也难怪，他
那个时代最多也只是发现了一些外星的原始地衣类植物以及追赶不上的飞碟。
　　“但愿01号碰上的只是星爆，没有那么恐怖。”小雷略有不快地答道——要
知道，02号上带队的可是他的亲哥哥，嫉妒归嫉妒，也没有理由盼着大雷出事，
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现在在02号上带队的可就是他自己了，他能盼着自己遇
上一队外星人的战舰吗？倒记时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没有意外发生，其实在现今
的科技水平下能发生意外，就是真正的意外了。
　　02号飞船无声地点火，十几秒钟就将助力燃料消耗干净，抛掉了几个助推器
和助推燃料箱——这又是0847的事情了，小雷这样想着。绰号垃圾王的0847开了
一家太空清洁公司，专门收集外太空的人造垃圾，据说生意还不错，哼，肯定和
政府某些部门有勾结——进入安全距离后飞船启动了场力推进装置，速度猛增，
摄象机的镜头似乎跟不上02号的加速度，画面显得有点模糊。“天那——这么大
的加速度，你们的重力罩是不是有了改进。”斧头大叔惊叫道。在他们的那个时
代，这种加速度会把太空人压成肉饼的，尽管那时的重力罩也很不错。
　　“现在的至少可以抵抗16000G的加速度。”
　　“天那——它不见了！”斧头大叔发出了更大的惊叫声。
　　“他们进入了平行空间，在我们这个空间看不到他们了。”小雷解释着，电
视播音员也这样解释着。接下来的事情小雷不再感兴趣了，他挥了挥手，命令5号
把桌面收拾干净。
　　“看新闻了？”斧头大叔问道。
　　“哪里的新闻？”这年头新闻实在太多了，如果你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尽可
以随心所欲地去关心你所感兴趣的东西。这也是一个言论完全自由的年代，你可
以随意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甚至还可以辱骂星联政府主席大人或者是军队的
高级军官，当然，你不能骂内务部队和秩序维持局的人，因为他们的自我约束机
制很差。
　　“我刚刚看了‘蓝旋风’。”斧头大叔报出了一个站点的名称。
　　“我可是现役军人，不能查看右翼站点，这是政府的命令。”小雷可不想同
斧头大叔讨论什么解散秩序维持局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服过役。”斧头大叔摩擦着手掌，“你和我聊聊天
，并不违反政府的规定。”
　　“好吧。”老年人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小雷冲着5号吩咐道；“拿两杯泡泡
水，噢——给小家伙们喝点什么？”
　　“不用管他们，他们知道厨房在哪儿，那可是两个馋猫。给我弄杯波浪水，
刺激一点的那种。”
　　“您已经超过了年龄界限，不能饮用波浪水，这是政府的规定。”5号一本正
经的拒绝了斧头大叔的要求。
　　“不，你搞错了，给他来杯波浪水，我只要泡泡水。他正在休假，喝那玩意
儿不违反政府规定吧？”
　　5号顺从地端来了两杯饮料。斧头大叔狡诘地眨眨眼，瞧，机器人有时候是多
么愚蠢，甚至无法识破人类最简单的骗术。
　　斧头大叔把5号打发到院子里之后，赶忙把两个杯子调换了位置，美美地享受
着波浪水对消化系统的刺激。
　　“这叫什么事儿！”斧头大叔放下杯子牢骚就来了，“在家里、在饭馆，那
些该死的机器从不给我这种东西，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不符合政府的规定
’。该死的政府，为什么干涉我喝波浪水？哼，你说可气不可气？”
　　“政府关心每一位公民的健康，这也不是坏事。”小雷不以为然，老年人的
牢骚很多，人一空闲下来，总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规定就
是规定，等到了80岁那天，自己也会得不到波浪水的，好在小雷对那玩意儿并没
有什么兴趣。
　　“不不不，年轻人，你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政府在剥夺公民的自由，他们
在强行规定人们的生活方式，这不对，必须要改变。”波浪水强烈地刺激着斧头
大叔的中枢神经，他可能很久都没有喝过那东西了。
　　“哦——这问题可不是你我能解决的，只能向星联代表反映，或者您自己去
竞选个星联代表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已经超过竞选的法定年龄了，否则我真会那么干的。哎，什么世
道，一年不如一年。”
　　典型的老年人怀旧思想，小雷耸耸肩，不置可否。
　　“喏，金星的代表昨天就有个提案，要求在金星上废除星联保安系统，恢复
使用现钞，否则金星公民就要依据宪法实行自治。”斧头大叔兴冲冲地用拳头擂
着桌子。
　　小雷撇开嘴笑着，这一定是从“蓝旋风”上看到的小道消息，源于右翼份子
的美好猜测。军队和警察都在政府手中控制着，金星的代表该不会傻到要提这种
惹人烦的提案吧。
　　“那个金星代表的神经一定有问题，他们独立了有什么好处，金星只是个旅
游休闲的地方，辖区里连一个食品供应工厂都没有。我想他们只不过在为逃税找
借口。”的确，政府会对赌博、享乐课以重税，税金总是会令公民不满的。好在
政府规定现役军人除非执行公务，禁止进入公众娱乐场所，所以那个金星上的事
情离小雷很远，犯不上为它伤脑筋。
　　“不仅仅是税的问题，是大家不想生活在政府的监控之下，需要有一个自己
的生活空间。”斧头大叔加重着语气。
　　“这可是无政府主义的言论。”小雷吞了一口泡泡水。人类的思想千奇百怪
，任何一种社会制度都会招致一部分人的强烈不满，统一认识真是一件太困难的
事情。总之，人类是应该不断前进的，能有今天的生活还不是要归功于联合政府
主席大人强有力的领导，归功于社会新秩序，一想起持续了500年之久的科技停顿
时期，真令人不寒而栗。真想不明白，这些人有了阳光、草地、自由通讯以及泡
泡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应该把他们统统送到战舰上去生活几年。“不不不，
问题比你想象的严重，相信我，我有经验……”
　　“哦，咱们换个话题吧，您知道我对政治并不在行。”
　　小雷委婉地打断斧头大叔的话，老年人总爱倚老卖老。斧头大叔气鼓鼓地瞪
圆眼睛望着小雷，还是无奈地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无限制地扩张也不是好事
情。”
　　“怎么，‘蓝旋风’上又说什么了？”小雷又吞了一口泡泡水，那些活跃的
泡泡围绕着他的舌头破裂开来，因而发音有点不清。
　　“宇宙病！政府难道不怕02号飞船从20多光年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带
回来可怕的宇宙病？”斧头大叔质问着，仿佛小雷就是星联政府主席大人。
　　“这可是争论了1000年的老问题，从发现火星地衣的时候就开始了，可是…
…”小雷大口地吞着泡泡水，“您看到谁得过宇宙病了，从1000年前到现在。”
　　“麻痹大意是最大的敌人，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的，相信我……”
　　斧头大叔的话还没有讲完，就从书房中传出了他那两个宝贝孙子激烈的争吵
声。他赶紧奔了进去，小雷舒服地打了个嗝。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好好上课，竟敢躲在这里玩游戏，罚你们两个10天
之内不准出院门，不准玩游戏！”书房里传出斧头大叔的吼叫。
　　噢，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知道自己家的游戏节目上了锁，竟然想出跑到这儿
来玩儿，怪不得今天他俩一进门就兴高采烈的。人类真是聪明呀，这种诡计，机
器人是一辈子想不出的。
　　“喂，小雷，你的电视怎么上锁？这么复杂的玩意儿我可玩不转……哎，你
们两个还不给我放手！”
　　小雷笑着站起身，还没等他走进书房，斧头大叔已经一手一个，把两个调皮
蛋纠了出来，冲小雷嚷嚷着：“算了，我还是先把他们送回家去吧，这还塌实点
。”
　　“我很抱歉……”小雷客气地把祖孙三人送出屋。
　　“今天天气真不错。”斧头大叔抬头看了看刺眼的模拟太阳，“一会儿咱们
去打猎，怎么样？”
　　“打猎？！”小雷吓了一跳。
　　看到小雷的反应斧头大叔扬扬眉毛道：“我说的没错吧，那些飞禽走兽都比
咱们活得自在，还要受到政府的保护。放心，我不会叫你去打真的动物。你根大
叔去年开了一家模拟狩猎场，我们一会儿去他那里玩儿。”
　　“那也不行的……”
　　“又是政府的规定！看看，你生活在多少条条框框之中。”斧头大叔得意地
摇摇头，冲小雷眨眨眼，“我有办法不让他们验证你的身份，这样总行了吧？”
　　小雷目送着他们穿过草地，消失在花丛当中，自言自语道：“无政府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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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时期，有个德国的新教牧师说：起初，他们抓共产党员，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后来，他们抓犹太人，我不说话，
因为我是亚利安人。后来他们抓天主教徒，我不说话，因为我是新
教徒……最后他们来抓我，已经没人能为我说话了。”
孟德斯鸠曾说过：“对一个人的不公就是对所有人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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