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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ny (望穿秋水),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二)
发信站: 听涛站 (Wed Oct 20 22:06:44 1999), 转信

(二)

   第二天早晨周密来电话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听出来了吧,我是周密。”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这地方小得可怜不是么?”
   我没作声。
   “在异地他乡做少奶奶的滋味好受么?”
   “我和他之间有爱情发生。”
   “好了好了,中十一点半来南北香饭店,庆贺你荣归故里。”
   他挂了。

   十二点钟的时候我们两个同时抵达南北香饭店。这就对了,我还
 是我周密还是周密。他没有招呼其他的朋友或是同学,这与以往稍微
 有些不同。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各自为自己倒了茶,又自顾自地喝起来。过
 了几分钟我就发觉了这次的饭局和从前的真正区别。原来周密一早就
 打电话订了一道我最得意的菜——手把肉。这道菜上来的时候我的眼
 睛都比平常亮了许多:这菜怎么好得这么快?周密说:够慢的了,整
 整做了两年。于是我就给他倒了杯茶。持刀的当然是周密,他把肉割
 成细细的一条一条的,动作很麻利却还是供不上我的嘴。有两次他把
 肉直接用刀尖送到我的嘴边,都被我拒绝了,那肉就进了他的肚子里
 。他没有试第三次。

   “我饱了。”我说。“比生猛海鲜如何?”他问。“我没试过。”
 我撒谎。周密却并不在意,他看着我的鞋问:“还是爱穿平底
 鞋?”我点了点头。“哦,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城市的大马路是很
 适合穿高跟鞋的。”“是啊。”我说。他又盯着我的脸问:“还是自
 以为天生丽质不化妆?”我没作答。“这又是你的不对了,”他说,
 “大城市的大户人家出来进去是很讲究面子的。”我不能沉默了,我
 得马上展开我的话题,我被动得够受了。

   “周密,你记得十年前我做过一次手术么?”
   “当然。”
   “与我同住一个病房的有一个大概十个月大的小女孩。”
   “她的父母向你借钱为她治病,院方说如果再交不上钱就会把他
 们赶出大门。”
   “他们在利用我十六岁的天真与善良。”
   “你当然是善良的,不然怎么会陪她妈妈掉眼泪。但是你利用了
 我十七岁的纯洁的爱情。”
   “我不否认利用你。他们的家住在很远的牧区,当时还不通汽
 车,我求你骑着你心爱的摩托车连夜带他回去拿钱。”
   “是啊,我连想都没想就发动了摩托。”他点燃一支烟,狠狠地
 吸了一口,接着说道:“谁想到回来的路上车子出了毛病,蚊子象网
 一样把我们罩了起来,我脱了衣服使劲抡也不顶用,后来天起了大
 雨,赶走了蚊子。”他又吸了一口烟,“草原夏夜的雨他妈的冷!我
 只好和他搂在一起,他是个单薄的男人。我们坚持到早晨,被路过的
 一辆汽车捡了回来。感谢神明!那时候草原上几天才能过一辆汽车。
 他治好了他的孩子,我呢?得了重感冒,得到了和你同住医院的一个
 星期。”过了良久,我仍不敢抬头看他,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是负
 了周密。

   “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了,提它干嘛?”他问。“哦,我想知道
 他们家住在哪儿。”我答道。“知道住哪儿又怎么样?”他又问。这
 就不怎么象他了。“不说就算了。”我来了脾气。“你不怕我真的就
 算了?”他笑笑,“唉,那地方叫山泉,离我们镇上有八九十里地,
 现在建成了旅游点,很美,去看看也好。”我意外地发现周密变了很
 多,不怎么象从前那样特立独行了。

   我们走出了饭店,周密去单位上班,我一个人慢慢地往家走。

   道路两旁的房子依然是仿俄式的松木垛,这种构造的建筑最初的
 颜色属于褐黄,然后慢慢地趋向灰黑,使人们很容易辨识它们的新旧
 。这样的房子看起来十分生动:它临街的一面肯定都有两个大大的窗
 户,窗框也一定要涂上白漆,看上去仿佛是两只亮亮的眼睛,这自然
 也是因袭了俄式风格——小镇与原苏联老兄只一河之隔。这里的人们
 喜欢吃“列巴”,那是一种俄式面包,它在此地的普及率不次于杠面
 馍馍。在这儿定居的华俄后裔很有些数量,于是大街上就常常可以看
 到黄头发和蓝眼睛,他们存在的结果是多了一些混血儿跟着滥竽充数
 。小镇上有一种很罕见的职业——送水马车夫。他们腰里别着自己所
 负责的街道的所有人家的大门钥匙,赶着绝对名种的高大的三河马穿
 梭在大街小巷,把廉价的泉水填满各家各户的水缸——这里还没有自
 来水,所有民用水都是从一个泉眼里取来的,小镇上最怕安装自来水
 的就是这些个马车夫了,他们怕失业,怕失去顶着劲风或烈日跟在马
 车后面的那种屁颠屁颠的感觉,怎么说他们也拥有着一些人家的钥
 匙,虽然只是大门钥匙,可被人信任总归是幸福的,特别是同时还有
 钱可赚。

   除了上班下班和上学放学的时间外,小镇的空气一直是非常恬静
 的,不过偶尔也会因为某种声响而局促不安,比如眼下:一只大白鹅
 旁若无人地在路中央踱着神气的方步,惹得温柔的卡车司机把车喇叭
 按得吹胡子瞪眼——这组声音异常地响,响得有些刺耳,它不可避免
 地吓到了附近某个人家正赖在睡梦中的的婴孩,紧接着人们就会听到
 鸡飞和狗跳,孩子的哭声相对遥远一些,因为他们在房子的里间,比
 较隐蔽。

   大白鹅当然安然地穿过了马路,而且张开了翅膀,脖子紧帖着
 地,脑袋和脖子有如蛇一样地向前挪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低沉的吼
 声,一副侵略者的派头冲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正面对
 着一堵废墙解放他的膀胱,他狼狈地逃开了,所以那墙上的此地不是
 公共厕所几个红漆大字由于液体的浸润鲜艳得几乎跳动起来,墙角的
 几根无名的小草在湿漉漉地迎风招展,使它们没法逃出我眼睛的余
 光。

   我的事越来越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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