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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ny (相思风雨中),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9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Nov 14 22:42:03 1999), 转信

9
  又是好几年过去了。
  虽然我那老岳丈曾经说过,老爷子在酒吧里的惊人之举纯属“为了小月儿,”
掐断你的后大腿儿”,但我还是自觉自愿地钻
  入了这“蛐蛐罐儿”中。埋首创作,只觉得生活节奏骤然加快了。
  打从这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这老爷子。
  但听说,随着影视书刊《末代皇帝》、《末代皇后》以及《末代王妃》的发热
,似乎这位末代贝子爷的身价也在看涨。据说,在贵人的老领导偶识老爷子后,竟
比对老部下还要百倍看重。随着新的旅游景点“贝子花园”的修复,这位神出鬼没
的老鞭杆子就更成为热门的追踪对象了。但就是没有听说,有谁得以一见尊颜一睹
风采。
  越神秘,越吊胃口!
  倒是给儿孙们留下极大的余地,可以神乎其神地重塑他们的老祖宗。高而又雅
,致使他人不露面儿竟拥有了很多头衔。诸如“爱鸟家协会主席!、“蟋蟀大赛荣
誉裁判长”,以及这个“委员”、“那个“理事”等等。但老爷子却绝不再现真身
,于是便产生了个代表权的问题。倒霉时本来尚能摽着劲儿往上爬的子子孙孙。
  于是种种传闻便不时冲进我这“蛐蛐罐儿”里,比如老爷子今日外出开会啦,
明日出国访问啦,夏天到北戴河避暑啦,冬天到海南岛疗养啦,等等。但总不能老
在外头转悠呀,随之竟声称老爷子年事已高,已被迎进贝子花园著书立说。为求清
静,具体住处高度保密。顿使贝子花园一时游人如织,几近于撑破,逼得管理人员
不得不当众辟谣。但越辟谣就来人越多,小月儿竟为此专门去了两次。
  这时我才悟到了什么叫名人效益和广告意识。
  但有时也难免适得其反。比如这一夭小月儿带回的消息,就和上述新闻有点背
道而驰。据说,老爷子从未外出一步,也从
  未住进过贝子花园,而是在两年前就让人卡断脖子暗害了,人干儿似地“窝藏
”于一大皮箱内,直至最近才在野坟滩里偶然发现。经查,皆源于黄马褂的争夺,
系第四子所为。据供,乃因众兄弟都嫌他过于高大,并屡屡暗示其应继承大炒勺。
为夺正宗传人的巩固地位,才抢先下手如此而为。沸沸扬扬,竟又使抹了脖子的王
一勺一时也成了新闻人物。
  我不关心后者,却不能再不关注老爷子了。小月儿的泪,又使我想起了这老头
儿曾和我的命运息息相关。算起来他大概快九十了吧,即使不遇害还能在人间吗?
  鬼影幢幢,却让人尚留眷恋。
  这一夜,全家仍被这未经核实的消息困扰着。须知,这绝不是庸人自扰,瞧瞧
在坐的哪位能因此不忆及往事呢?大概都和我一样,都怀有某种深深的愧疚。骤然
下起了夜雨,渐渐沥沥地更使人烦闷怅惘。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我只觉猛地被谁推了一下,某种预感顿
时使我跳起抓起了电话。
  “喂!喂!”我大声喊着。
  “您吗?”长长的停顿后才吭了声儿,“听得出我是谁吗?酒吧,人头马。”
  “是你!”顿时我想起了那年轻的鞭杆子,“老爷子他?”
  “活着!”简练,但话锋随之一转,“可贵人死了。”
  “什么!”全家人都围上来了。
  “不什么!”年轻人的声音已带上了几分鬼气儿,“老爷子传话:你、教授都
来,谁要敢坏了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可别忘了咱这行的家法。”
  “这……”这简直像地狱里传来的声音,但电话已经啪地一下挂上了。
  “活着!”小月儿欢呼了。
  洋博士绝不讲行规家法,但却意外地冒着夜雨冲下楼去了。我在小月儿目光的
威逼下,也只能匆匆紧跟而行。贵人死了,鬼老头儿却还活着,这本身就搅拌着夜
雨够人惊讶,但到现场一瞧就更让人只剩下目瞪口呆了。
  原来贵人竟是这么个死法?
  想当初,虽然有时也难免“操!操”,但尚能‘操”得“一日三餐九碗饭”。
现在名正言顺了,他还是“操!操”,只“操”得总想着“堤外损失堤内补”。这
不,这回竟“补”得痛快死了”,完全和当年老爷子让我见识的“乐子”如出一辙。
  世道轮回,如此巧合,造化竟这般神奇。
  终于,老爷子从现场暗影中闪出来了。我惊奇地看到,它又缩小了一个号儿,
干瘪脸儿皱巴地更像个核桃,但老而弥健却余韵犹存。即使在年轻鞭杆子庄严肃穆
地扶持下,也压抑不住他那鬼头巴脑儿的激动。更奇怪的是我那身为洋博士的老岳
丈,来了就来了,绝不寒暄,仿佛跨越了时空,一见老爷子就只顾打下手。
  一切均严格按鞭杆子的仪式进行着。
  我总算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但我只能说身手不凡,只能说神秘莫测。夜雨潇
潇,我几乎是在呕吐中恍惚度过的。冷风嗖嗖,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化腐朽为神
奇”。但更令我愕然的还是打扮好了贵人后那桌酒,似幽灵欢聚般让人终生难忘。
  贵人庄重严肃地躺着,老爷子终于得到了解脱。师徒一场,竟毫无悲戚之色。
一上酒桌就喊那年轻鞭杆子快快斟酒,似要庆祝完成一件颇为得意的杰作。猴头巴
脑儿的,实在有点出格儿。灯光幽暗,窗帘紧闭,他还一沾酒就夸赞起死人来了:
  “好小子,算我老头子没白疼他一场。有种儿,死得其所。”
  语出惊人,如雷灌耳。
  “想当年,”他却嚷嚷得更来劲儿了,“我是怎么说来着?讨这么个死法,非
大福大贵之人不能!由‘乐极’到‘极乐’,难得呀难得!”
  无人插话,只有恭听。
  “还行!”他又仰头来了一盅儿,“我还以为,这小子成天的‘操’,非委屈
死了不可,没想到这小子背后还留了这么一手儿,楞‘痛快死了’,比我强!比我
强!”
  急转直下,似要坏事。
  “可我,”果然他竟抽泣起来,“却难得这么个正果。身子骨不作主儿,如蚕
……”
  痛心疾首,又如当年。
  多亏了年轻鞭杆子出面收摊子,急忙上来搀扶,毕恭毕敬地劝慰:
  “师傅!咱们打个的回去吧。”
  “不!”谁料老爷子又重振起了雄风,“咱爷们儿鬼道”上混够了,这回该到
人世间露一手了,不能让儿孙们白打那急急风,吊足了胃口就该咱登场亮相了。”
  什么?什么?
  但那年轻鞭杆子生离死别般悲悲戚戚地就是一声:“师傅。”
  儿戏一般,太出人意料了。
  夜雨未断。但归来时,我那老岳丈却难得地对我说:“悲音!谢世之作!”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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