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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ndoe (努力踢好每一脚球),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床上的月亮(8)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26 16:14:34 2000), 转信
PARTY与偷窥
老杨的party红红火火地开张了。酒吧门口停着摩托车,助动车,还有自行车,
有点蛇虫百脚纷纷出动的感觉。
来的人都自觉地戴着面具。张猫的面具就是只猫,屁股后头还拖了根柔软的小
尾巴出来。马儿戴着一张蠢头蠢脑的马头面具,T恤是那种黑白斑条纹的。小米也
戴着猫面具,那猫却有三只眼睛,绿荧荧的,似乎随时准备偷看点什么,显得极有
洞察力,与众不同。
音乐从硬摇滚转到爵士,成双成对的男女相拥着跳着WAG舞。灯光调得很暗,
居心不良的样子,笑声话语声低低的,听来都像是种呻吟。每个人脸上的面具使温
文尔雅和彬彬有礼不再成为必需,看起来人人都一个样,打个比方,挺像是原始森
林里的一个部落,正进行一场集体群婚。这种假想是很有趣的。
张猫和马儿跳着跳着觉得口渴,便松了手去找喝的东西。吧台后面有个穿黄扑
扑的旧军装的人,一抬眼,冲他们一笑,正是老杨,打扮成十足的红卫兵状。他腰
间一根阔皮带,勾勒出健美的腰臀线,张猫觉得老杨其实是英气逼人的,甚至有种
潜在的性感力量。
老杨给他们倒了啤酒,自己也端了一杯,一起坐下,看着眼前跳舞的一群。有
个穿黑色露脐衫的长发女孩跳得很惹眼,动作赤裸裸。虽然有面具遮着,老杨还是
能辨认出那是他以前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他把她们统称为物质女孩。
跟物质女孩对跳的是个瘦男子。没截面具,头上顶了一只极细长的帽子,不知
用什么办法竖起来的,张猫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掩嘴而笑。
马儿捅捅她,笑什么?她在他耳边一说,马儿一边笑一边说你真够无聊的。那
帽子实在像一只保险套,或者更荒淫一点说,像男性生殖器。
那女孩过来了,远远对老杨送了个飞吻,男子也跟着过来。老杨,这儿的老板,
她对那男人说,莫为,自由撰稿人,沪上有名的股评家,她又向老杨这样介绍。
张猫觉得这个股评家似乎面善,在什么地方打过照面。她狐疑地想着,却是记
不起来。马儿已经热情地伸出手,和那股评家一见如故似的。在证券报上拜读过大
作,见解很独到,观点很中肯。马儿这个不折不扣的股迷恭维道。
莫股评家谦逊地说,捣捣浆糊而已。
炒股就得看股听股谈股,马儿和莫股评家一人一杯啤酒,畅谈股市走向。物质
女孩和别人去跳舞了,张猫和老杨听了会儿也起身,混入摇摆的人群中。那股评家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又记不起来了,——反正有点讨厌,张猫大声说。老杨随音
乐左右送着臀,大声问,你讨厌什么?
张猫跳了会儿,四处找小米的踪迹,可是灯太暗,人大挤,摇摆的幢幢身影像
片巨大的肉在波动。小米呢?她凑着老杨的耳朵问,老杨拼命摇头,不知道。
张猫掀掉面具,走出了火锅似的酒吧。
酒吧后门连着几间厢房,其中一间就是老杨经常给他朋友准备的鸳鸯房,张猫
对这间屋子很熟,走过那儿时,里面似乎有种奇怪的响声,极轻微的。
她下意识地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是另一对什么人借了这块宝地在寻欢作乐。声
音是蛊惑人心的,压抑,执着。张猫脸红心跳,想走开,可又鬼使神差地钉在那里
。
她渐渐断定这里面只有一个人,是个女孩。她犹豫着,四处张望了一下。静悄
悄的,月光下的景致越发显得幽邃。几盆花开得正艳,悄然独立,仿佛有种不可言
说一说就破的妖冶风情。
张猫像只猫一样,轻巧无声地踩上窗外的一难杂物,这堆杂物恰到好处地放在
那儿,似乎就是专供偷窥的。目光穿过气窗的玻璃,屋里却是一副骇世惊俗足以让
人喘不过来气的图像。
幽暗的床上是具苍白修长的女体,裸着,一半陷在阴暗里,另一半曝在月光下
。阴暗是沉重的,月光却是轻飘飘的蓝,光影的斑驳使床和床上的人,具有了一种
美仑美美又可疑可怖的力量,犹如一瞬间从深埋的地层横空出世的一幅油画。
头发半遮着小米的脸,她来回转动着身体,不住地轻叹着。两条夺人魂魄的腿
交缠开合,天哪,她在干什么?她在往自己身体里塞着什么东西?
张猫被这出人意料的景象搞得头晕目眩,浑身虚脱。她强忍着,轻轻跳下,任
由自己无知无觉地穿过走廊,一直到了马路边,在一个水泥墩上坐下来。
空气里有种罪恶感、灾难感逐渐洋溢起来,月亮像只冷眼照着远远近近的屋顶、
树木,张猫埋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这小女孩怎么了,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匪夷所思。
偷窥带来的惊骇,使张猫几天里心神不宁。小米也似乎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每
天回来都近夜深,轻手轻脚地在屋子里走动着,一刻钟以后,悉悉萃萃地上床。两
人都拿脸对着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数着钟摆声入睡。
终于,张猫给老杨打了一个电话,约好晚上见面。
两人都等着什么,还是老杨先开口,阿猫你是不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了?
不知道,可是……我对你有点不信任了,关于小米。
你想听点什么?
小米跟你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老杨沉下了脸,有件事我不想隐瞒你。
什么,张猫尖锐而莽撞地脱口而出,她跟你上床了?她有那个鸳鸯房的钥匙。
不是,相信我的话。他勉强地一笑。她看看他,也就信了。
化妆舞会前的有一夜,酒吧临打烊时,天下起了大雨。大雨如注,扑头盖脸的
水笼罩着城市,街巷里弄成了大大小小的河流。
小米说看来回不去了。老杨打量着外面的雨势,说找件雨衣,找送你。他转身
走到里屋,小米也跟着进去,看他东翻西找,沉默良久,她说算了,别找了,我不
回去了。
老杨听了,一怔,慢慢转过身来,盯住小米。小米倚在墙角,侧脸静静地看窗
外的黑暗雨雾,大雨倾泄的哗哗巨声充斥着安静的屋子。小米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回去了,给张猫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就行了。
老杨的眼神也充满了水雾,恍惚而不安。他靠近小米,试图摸摸她的头,说小
姑娘可别任性。小米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老杨的手掌刹那间有种冰
凉的刺激。小米说我喜欢你,让我留下来。老杨呆呆地捧着小米的脸,感觉像捧着
某种纯洁的祭祖,某种贵重的馈赠。
小女孩的义无反顾的决断,往往使一些经常猎艳但好色得还不够彻底的男人感
到震慑、不安。
后来小米哭得很厉害,说你别老当我是小孩子,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又说张
猫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等等。老杨轻轻拍着她,不住地说别哭别哭,除了这个他
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有一刻,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刻意地扮演一个正经大哥的角
色。
一直到走在路上,小米还在抽抽噎噎。雨衣外面落着大雨,雨衣里面一个女孩
下着小雨,世界有些飘泊不定。路灯光被密密的水柱压着只现出圆锥形的一圈。树
和花草在风雨中奄奄一息的惟悴模样。大雨嘭嘭地响着,敲在头顶上。小米瘦瘦高
高的身影若隐若现在白茫茫的雨雾中,有种令人心动的忧柔。
老杨紧紧搂着抽泣的小米,一步一晃地走着,突然感到也许已失去了某种永不
会再来的东西。指的并不仅仅是这个小女孩圣洁的初夜,还有别的,也许是久已不
曾触摸到的期待,久已不曾倾听到的幸福。
也许我已经真的老去了,老杨说,摇摇头,感伤而苍老的神情。
她还是个小孩,我当时就这么跟她说的,其实,她身上似乎还有种不能轻易占
用的东西,不同于我接触的那些物质女孩,说到底,是个孩子。他吸了一大口烟,
烟雾使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张猫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伸手拍拍她的胳膊,这都是真的,再说,小米还是你的表妹。
她心想,这可能才是主要的。
两个人都在抽烟,烟雾散了,然后又升起来,无定无常。
几条迷乱而复杂的线纠缠在一起,前途未卜。谁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城市故
事往往会掺杂大量的欲望,和欲望支撑下的生存。
故事也因此会变得决绝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猫逐渐能够理解小米在那一晚古怪的自渎行为。处在青春
期的孩子,尤其是像小米这样乖张独立的性格,更易于产生一种迫切的长大成人的
欲望,成人的标志就包括着性成熟和性经验,小米的潜意识里也许就是这么想的。
踏入一个有着游戏规则,有着自由与决断的圈子,能被别人认同,能够独立安排生
活,这些对于她来说是重要的保证,也许意味着信心,和力量。被男人拒绝,如果
只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是个处女,那么就难免陷入某种偏执倾向,自己动手,为
的就是捅破那层薄膜。
每次想到这一点,张猫就有想哭的冲动。这长痛不息的女孩,这无法评述的女
孩,这美丽疯长的女孩。
--By Kammi's SuperPost General Ver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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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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