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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ling (淋了雨我会生锈), 信区: fiction
标 题: 王国维的"人生问题",梁启超的精神"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Dec 29 19:09:24 2000), 转信
作者:盛邦和
什么是现代中国的学问指向?或者说什么是现代中国文化建设的要务?简单的表达
就是:人心与社会。因此也可将中国文化建设简约为中国人新人生观建设与新社会观建
设。对此梁漱溟等人都有过类似的表述。中国20世纪20年代曾出现过著名的"人生观大讨
论"(科学与玄学之争)。说实在,这次大讨论是中国学人所长期关怀与积压问题的总摊
牌。在此大讨论之前,人生观的问题已经提出。理出这条线索,也许可对"人生观"(玄
学与科学之争)讨论获得更深刻的认识。
一、王国维等人的"人生"忧患
王国维在1902年的时候曾到过日本,此后则因病归国。他在回顾在日本的生活时说
:留学东京四五月而病发,遂以病回国,自是以后是独立自学的时代。他说自己,体质
是如此的虚弱,而性格又是如此的忧郁,"人生之问题,日往复于胸臆,自是始决计从事
于哲学的研究"。此后他读社会学、心理学、伦理学等有关西方的著作,将自己的最大的
思想兴趣放在对叔本华思想的研究上。他读叔本华的《意志及表象的世界》,译叔本华
的遗传说,刊于《教育世界》。缪越在《王静安与叔本华》一文中论说王国维与叔本华
:先生治西洋哲学,且受叔本华思想影响。其原因在于叔本华一方面其思想远绍柏拉图
、近继康德,然也旁搜于佛教思想,故具东方思想。他叙述人生凌乱忧苦,故持悲观主
义,而主张摆脱。先生正是用叔本华的悲观论解说与研究《红楼梦》。人皆有生活的意
志,因而有欲望。有欲望则求满足,欲望无境,则痛苦难消。此即是王国维治《红楼梦
》的原旨。1905年9月王国维将刊于《教育世界》杂志文章及己所作诗50首集为《静安文
集》。关于《静安文集》先生的门人赵万里说:其中有关于哲学的有《论性》、《释理
》、《叔本华之哲学及教育学说》、《叔本华与尼采》等。
由此看来王国维是一个恒为人生问题苦忧着的人。为国家与社会苦忧是忧国,为人
生问题苦忧是忧心。既是忧国又兼忧心,且将忧心置于排序之先。这实是写照出上世纪
初,中国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心路心境。本来中国的儒家思想,兼及佛学,已经为中国的
知识分子安排好了现成的可使良知安驻的的心境世界。然而到了二十世纪一切旧有的信
仰权威都被置于怀疑之列,于西学的冲击下日渐解构。人心的安顿之所顿然消解,此使
社会的最敏感者因精神的失落,无知所从,无奈漂流于精神的荒野。王国维之死,是一
个世纪的谜语,但总觉得他是为"忧心"而死。他找到叔本华做他的精神引领,而从叔本
华那里领会到的悲观主义恰好促成骤然赴死的决心。"人生问题,往复胸臆",度量王国
维的一生,寻觅于哲理,探求于史学,往复于"人生"。他在探索史学上做出现代少有人
与之比肩的大贡献,问题在于,他的死是不是说明他往复于"人生"的途中,寻寻觅觅,
终而冻馁于野,无得归所?
其实,王国维也不仅是为"忧心"而死,他的遗言就是明证:"五十之年,只欠一死,
经此世变,义无反顾"。他死的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世变"。如梁启超所说,"他平日对于
时局的悲观,本极深刻。最近的刺激,则由两湖学者叶德辉、王葆心之被枪毙"。他也是
为"文化"而死。凡是一种旧文化消逝,总有为此旧文化殉死的人。王国维属于这样的"前
朝忠臣"。陈寅恪等人为王国维的骤逝,也由衷发出自己的感慨。如此复见王国维之死也
并非忧一己之心。王国维死时也是很从容的,据颐和园园丁云,"先生约上午十点钟左右
进园","初在石舫前兀座,久之,复步入鱼藻轩中,吸纸烟"。一个对自己的精神意义世
界寻觅无着的人,会如此安详地从容他界吗?
显然王国维是有自己的人生哲学的。他从叔本华那里获得的是悲观主义,他用这样
的哲学解析《红楼梦》,也解析自己的人生,而结果却断定脱离这个世界,是脱离一切
人间苦痛的唯一路途。王国维显然有对社会的强烈的关怀,他的死的直接原因,是为社
会的,表现出他极大的中国士大夫的"忧国"情结。然有悲观主义的人生观在先,故其社
会观也转而"悲观"。悲观主义的人生观,引致同样悲观主义的社会观。这样就促使我们
做一个思考,人生观的建立,对一个人即使是名重要一时的大学者又是多么的重要。王
国维死在1921年,紧接着23年就有人生观大讨论,假如他能支撑到23年,他会在这样一
场讨论中发表意见吗?或者多少总要受到这次讨论的影响。那时他还会下死的决心吗?
二、梁启超的"精神饥饿"论
1923年的人生观大讨论从本质上说应该是由梁启超引发的。他的《欧游心影录》说
明西方在人心建设方面已经无法向中国人提供有效的良方。对精神与心理的理疗当求助
于中国儒家、诸子,乃至佛教的哲学。
他有"精神饥饿论"的理论。他说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开始对外界之学问出现"学问饥
饿"的情况。"惟制造局中尚译有科学书二三十种",而教会于中也有翻译书出,光绪间之
"新学家"接将它们视为枕中鸿秘,"盖'学问饥饿'由是而极"。
他在论佛教哲学时说到中国人除了有"学问的饥饿"之外还有"精神的饥饿"。他论列
佛教哲学曾是中国先民最为珍贵的遗产,特因发达太过,末流滋弊,故清代学者对其而
有剧烈的反动。及至清学发达太过,末流亦弊,则还原的反动又起。现在全世界的学问
也是如此,物质文明烂熟,"而'精神上之饥饿'益不胜其苦痛"。他说佛教哲学的于中国
的再兴也正是应了这样的情况。"佛教哲学,盖应于此时代要求之一良药"。
他也认为中国的传统哲学是精神"疗饥"的宝贵食粮。梁启超居日本期间在一封信中
说:最近在读曾国藩家书,猛然自省,觉得非学道之人,不足以成大事。"自顾数年以来
,外学颇进,而去道日远,随处与曾文公比较,觉不如远甚"。他自觉:"养心立身之道
断断不可不讲。去年长者来书,责以不敬,诚切中其病"。他说最近自己在"以五事自课
":"一曰克己,二曰诚意,三曰主敬,四曰习劳,五曰有恒"。
他对佛教投以特别的关照:"我自己的人生观,可说是从佛经与儒书中领略得来"。
他又"无我","即是我的信仰"。因为有了这样的信仰"我常觉快乐,悲愁不足扰我,此即
信仰之光明所照。我现已年老,而趣味淋漓,精神不衰,亦靠此人生观。"
他论菩萨的救世精神正是近代佛教积极精进的一种体现。他在《论佛教与群治之关
系》中标举"乃兼善而非独善","佛教之信仰乃入世而非厌世"。1918年梁启超已有著《
中国佛教史》的念头。1922年梁启超于东南大学讲学,讲稿旨意专从内学院欧阳渐学习
法相宗之教理。他说"听欧阳竟无讲唯识",方知有真佛学。"吾师友多治佛学",康有为
"由阳明学以入佛学,故最得力于禅宗,而以华严宗为归宿焉"。
三、学衡派学者等对外国"人生"论推介与"人生哲学"的昌言
胡先(马加肃)在《学衡》第3期翻译登出《白璧德中西人文教育谈》介绍这位西方思
想家与文学批评家。吴宓去下山为此文加了按语。1921年9月,白璧德应美国东方部中国
留学生邀请作了演说。演说的文稿《Humanistic Education in china and the West》
刊登在1921年第17卷第2期《中国留美学生月报》上。
白璧德有以下观点:中国现在正在开始着一场新与旧的文化争论,其间相互对抗着
。一方是陈旧与腐朽的势力。一方是努力于建设与进步,有组织的与有能力的中国青年
。但闻其中有对中国的古典做完全地抛弃,而趋向于极端卢梭派等。我同情中国进步派
所追求的目标,中国要有组织,有能力,必具西欧之机械,庶免为日本所侵略。中国或
将有与西方同样的工业革命,中国亦应脱去盲从故俗与种种"伪古学派形式主义之牵锁"
。然而,他又说:须知中国在力求进步时,万不宜效欧西之将盆中小儿随浴水而倾弃之
。要注意保存中国"伟大之旧文明之精魂"。
白璧德认为:中国开展自己的文艺复兴,绝不可以忽略道德,不可以盲从今日西欧
的流行说法,而提倡伪道德。"若信功利主义过深,则中国所得于西方者,止不过打字机
、电话、汽车等机器"。他说中国千万不可以忘记自己的文化,然后再研究西方自希腊以
来真正之文化。此两种文化皆主人文,不谋而合。中国的大学里要将孔子的《论语》与
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并行讲授,而美国的大学耶要聘请中国的先生来讲中国的道德
与哲学。
学衡派学者胡先(马加肃)对上述白璧德感到的认同,并借此反对胡适等人的新文
化运动,以此为他们的理论依据与精神支点。胡当说是传播白璧德"新人文主义"的第一
人。(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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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一个会灌水的机器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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