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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at (失色星夜), 信区: fiction
标  题: 特别债券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Nov  3 22:19:56 2000), 转信

                        特别债券


  赫伯站在门边,一只小小瘦瘦的手抓住圆顶高帽和一把折伞,另一只手搁在半

开半闭的门的把手上。

  “我走了,妈妈。”对着清晨的宁静喊道。

  “祝你有个愉快的日子!”从后面卧室中传出来的声音甜甜的,但是没有精神

。“你今晚不会迟到吧?孩子。”

  “不会的,妈妈。”

  “七点钟,是吗?”

  “七点钟。”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扫过起居室,心里不觉一动,他想:

我将会怀念这一切。

  他看看优雅的家具,红木橱子,里面装着他母亲辛勤收集的瓷器,房角有个小

饰物架,装着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

  这个房间—— 一度颇值得骄傲的房间,每一件家具在晨光中都会闪耀发光。

今,每件东西都褪色、破旧、疲惫不堪,甚至他母亲也似乎褪色、破旧、疲惫不堪

。自从1929年,生意惨败,她又成为寡妇之后,她一直在工作,因为赫伯的薪水菲

薄,所以她从没有舍弃那份工作。

  他轻声对那个刚刚闪进厨房身披法兰绒袍子的人影道别,等候熟悉的“再见”

声后,再随手关上门。

  赫伯进入电梯,按“1”字的钮。这部呻吟着的老爷电梯,疮痍满目,全是年

轻人的名字,唯独没有他的名字,想到这点,不禁有些伤感。在四十年的岁月中,

他有三十年是居住在这幢公寓里的,但一直没有勇气在锈迹斑斑的电梯里刻上自己

名字的缩写。他摸摸挂在胸前那只怀表末端的金刀子,心中有一股冲动,但是天生

的胆怯和遵守秩序的习惯,使他将手从背心口袋中挪出——空手伸出来。他叹口气

,永远没有机会了。

  赫伯是个一丝不苟、拘泥于形式、生活规律而单调的人。这天,当他步入清晨

的阳光中,计划在日落前偷窃五十万元时,他也只给自己一个秘密的微笑。

  这天上午和平日一样,赫伯坐在第三车厢的后面,他的《纽约时报》整整齐齐

地折叠成四分之一,试着用近视的双眼阅读新闻。

  到华尔街站的时候,赫伯和许多身穿黑色哗叽呢西装,头戴圆顶礼帽,手拿雨

伞的人一起下车。他步行一小段路,进入一座灰色的大厦,进去的时候,向门口的

保安点点头,再乘电梯上十六层,走出电梯,在一扇不透明玻璃门前站了好一会。

那扇门刻着:“泰波父子公司,创立于1848年,纽约证券交易公会会员。”

  他顺着一条通道走过去,推开一道栏杆的门,几乎看都不看用粉笔记载着前一

天各公司股票行情的黑板,径自进入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面有六张办公桌,镶着

玻璃的档案柜,一道墙边有一个像笼子一样窗户。赫伯的办公桌和其他人分开着,

以表明他在公司做了二十三年的资历。

  九点钟左右,其他的办公桌都有了人。高高的、樵悴的比利,草率地和赫伯点

个头,溜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资历只少赫伯两年。芬黛小姐是个相当有才干的年

轻女人,三十岁,当她扑扑粉后,在桌子后面坐下来,她的座位在一扇通往副经理

办公室的橡树门边。接下来是两位低级职员,最后进来的是劳伦斯,他是副经理妹

妹的儿子。

  劳伦斯刚进来,他舅舅就从里面的办公室出来,检查考勤。他对大家准时到达

感到很高兴,然后向芬黛小姐点头让她进去。

  十点三十分,芬黛小姐从泰波副经理办公室走出来,泰波副经理随后走出来,

来到赫伯的桌边。

  “早晨好!赫伯。”他假模假势地说,“一切都好吗?”

  “很好,泰波先生。”赫伯回答。

  “今天是星期五,特种债券下午送到,由你负责。那都是可以流通的债券,我

们要存到楼下的仓库里。”

  赫伯点点头。突然劳伦斯走到副经理的身旁。

  “舅舅,”劳伦斯说,“我也来干吧。”

  泰波副经理问赫伯,“你觉得怎么样?”

  赫伯可不想再要一个人插进来,他说:“我想我一个人就行了。”

  “很好,”泰波副经理说。

  劳伦斯回到了他自己座位。

  泰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赫伯看看整个办公室,看到没有人注意到他,便拿

起电话,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是给他母亲的,第二个是约人在一个自助餐厅见面

的,第三个是打给楼下房地产公司的。

  放下电话后,他拉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拿出一叠空白收据,这是他上个月从

一家运输公司弄来的,这个公司下午又要送债券来。

  赫伯开始在空白收据上填写。中午时,赫伯差不多填写完了那些假收据,把它

们又放回中间的抽屉锁上,然后穿上外套,戴上帽子。

  他下电梯,走到街上,快步走过五条街,走到一家小自助餐馆,他选了几样食

物,端着盘子来到两个男人身旁。两个男人一个很瘦小,一个很魁梧。

  赫伯称他们为斯通先生和布朗先生,他们是黑社会外圈的人物,赫伯花了三个

星期在纽约的酒吧里找到的。

  吃午饭的时候,赫伯解释了叫他们来的原因,当他提到金钱的数目时,那两个

人吃惊地互相望望。

  赫伯说:“不管怎么说,这事情没有一点危险,计划得非常周密。”他探过身

,说出了他的计划。

  计划里最重要的是时间。赫怕知道,同事们在星期五总是提前下班,所以要斯

通和布朗到楼下房地产公司假装谈业务,然后从防火楼梯离开。芬黛小姐总是在下

班前五分钟到洗手问化妆,抢劫要在她不在的那一刻进行。

  计划很简单,当赫伯带着债券进入副经理办公室时,斯通和布朗要跟进去,拔

出手枪,抢过债券,打昏副经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也要打赫伯,不过赫伯警告

他们说:“绝对不许伤人。”

  斯通问:“如果那个叫芬黛的女人回来得早,那我们就麻烦了”“是啊,”布

朗说,“如果封锁全楼,进行搜身,他们就会找到债券。”

  “不,他们不会找到。”赫伯胜利地宣布道,“因为你们身上没有债券。”

  两个歹徒扬起眉毛。

  “那是最后的一个细节,”他示意两个人靠近些,“现在你们听仔细了,当你

们抢到东西之后,在离开时,把两卷债券扔进废纸篓里,我会在桌子上留一些废纸

,你们可以顺手一扫,盖住债券,然后你们从防火楼梯出去,摘掉面罩,乘电梯下

楼。”

  布朗说:“那么就是警铃响了我们也没事,对不对?”

  “对。”
  “对。”

  “不见得,”斯通说,“债券怎么送出大厦?”

  “简单得很。警方会问我话,当然会发现我是无辜的。当他们离开后,我就从

纸篓中取出债券,放进手提箱,离开。”他很骄傲地说。

  “真是太妙了,”布朗高兴地说。“我们抢五十万,连被抓到的机会都没有。


  斯通更实际些。“那些债券我们可以卖多少钱?你说它们很容易兑成现金。”


  赫伯说:“可以卖二十五万元。现在,我们把时间弄清楚。”

  他们们聚在一起,重新说了一下各个步骤,然后赫伯站起来,戴上圆顶帽。

  “再见,”他严肃地说。“四点五十八见。”

  三点三十分,特别债券送到。

  四点时,他默默祈祷那两个人已经来到楼下。

  四点十五分,他拿出一张黄色的收据,放在写字桌上,开始登记伪造的项目。

劳伦斯已经离开,另外两个年轻职员也走了,最后是比利。

  赫伯看看时间,惊讶地发现,已经四点五十五分了,正是斯通和布朗离开楼下

办公室的时间,也是芬黛化妆的时间。

  那位秘书小姐从抽屉取出一只大手提袋,向洗手间走去。经过他身边时,冲他

微微一笑。

  他迅速将纸篓放到最方便的位置,小心地把十来张废纸放在办公桌边,部分罩

在纸篓上。然后,看了看,觉得很好。接着,用橡皮筋把债券捆起来,压得紧紧的

。又瞧瞧钟,四点五十八分,那两个人该来了。

  赫伯紧紧地闭上眼睛,再缓缓张开。这时,门边闪进两个带面罩的人。

  抢劫完全依照计划实行。

  赫伯从他俯卧的位置,看见债券被丢进废纸篓,废纸滑落,盖住债券,四条腿

跑开了。

  立刻出现了穿着丝袜的两条腿,芬黛小姐的尖叫声在四墙回响。

  一个小时之后,警官问完芬黛小姐和泰波副经理,转而问赫伯。

  “这么说,你描述不出歹徒的模样,赫伯先生?”警官坐在赫伯桌子的角上,

两脚悬空。

  “是的,”赫伯回答说,”一个矮胖,一个瘦高,两人都戴着面罩。”

  警察手里拿着一张号码单问:“这是被抢债券的全部号码吗?”

  “是的。”

  “你还要问我们话吗?”泰波副经理问。

  “我想不要问了,我再问问这位赫伯先生就没事了。”

  “那么我们先走了。”泰波副经理和芬黛小姐走了出去。

  警官在问话时,来回摆动他的脚,踢到了  篓,纸篓摇摆一下,差点翻倒。

  赫伯屏住呼吸,现在有一捆从废纸篓中露出来了!

  警官站起身,沉思地望着副经理办公室,赫伯用手肘把其余的纸从桌上推进纸

篓。

  警官带他向副经理的办公室走去,赫伯看见一个粗麻袋被放在一辆推车上,推

进办公室,车后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

  警官看了那老女人一眼说:“是清洁工。”说着拉赫伯走进办公室。

  赫伯向警官叙述当时的情况,他听到擦桌子的声音,听到纸篓被拿起来,倒进

大麻袋。

  当他们从副经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赫伯急忙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低头往下

看。

  纸篓空了!

  当清洁工推着车穿过门,进入走道时,他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半小时后,警官才结束谈话,和他一起乘电梯下楼,到了街上。

  警车一走,赫伯立刻跑到拐角叫了一辆出租车。

  当出租车在机场停下时,赫伯跳下车,跑进候机室,喇叭正在播报:“最后一

次播报,飞往里约热内卢的706航班的旅客请走4—C门。”

  赫伯看看机场的钟,七点。从早晨起床到现在,刚好十二个小时。

  在4—C门前,他走到一位穿黑大衣、戴花帽子的人身边,那人背对着他,看着

两个行李箱。

  赫伯拍拍那人的肩膀说:“妈,我正好赶上。”

  “好极了,孩子。”声音仍然是甜蜜蜜的,但有精神多了,“一切顺利吗?”


  “是的,妈妈,非常顺利。”

  赫伯拿起行李,向登机口走去,他笑了,从今以后,妈妈不用再在泰波父子公

司当清洁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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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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