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yyt (钝剑◎碎了),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重说闻一多(十)/谢泳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Dec 24 08:44:02 2000), 转信
发信人: windbill (大风), 信区: Tsinghua90
标 题: 重说闻一多(十)/谢泳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Dec 24 03:14:41 2000)
十、 新月成员
二十年代未,闻一多参加了新月的一些活动。二三十年代的闻一多和四十年
代完全不同。要说年纪,二三十年代时,闻一多不过28岁左右。如果闻一多是一
个性格偏激的人,是一个对社会现实怀有强烈批评欲望的人,按常理,二三十年
代的闻一多应该比四十年代的闻一多更激动才对。他那时刚从美国回来不久,还
有着强烈的国家主义色彩,对于现实政治是非常关心的。三十年代的中国社会也
不是没有可以参预的政治活动,但奇怪的是那时的闻一多又显得很低调,他是新
月的成员,但却没有新月同人对于社会现实的关注,闻一多那时可能过于专注于
他的诗歌和学术研究,对外面的事较为冷淡。这是闻一多一生中让人不太理解的
地方。
新月社是1923年成立的。严格说它也不是什么组织和团体,只是文人之间的
一个松散聚会。初期只是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想在一起聊聊天,演演戏,是一个
类似于票友那样的聚会。没有一点政治色彩,新月的谈政治,已经是三十年代以
后的事。如果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参加者多是留学欧美的学生,再进一步
说,是以清华学生为主要班底的。闻一多还是最早参加新月活动的人。他在给闻
家驷的一封信中曾说:"徐志摩约今日午餐,并约有胡适之、陈通伯(即《现代评
论》上署名西滢者)、张欣海、张仲述、丁西林、萧友梅、蒲伯英等在座,讨论
剧院事。近得消息谓萧友梅(音乐家)与某法国人募得四十万元,将在北京建筑
剧园。故志摩招此会议,商议合作办法也。------ 新月社已正式通过援助我辈剧
院之活动。徐志摩顷自欧洲归来,相见如故,且于戏剧深有兴趣,将来之大帮手
也。"(《闻一多年谱长编》284页)闻一多初期参加新月社的活动,还只是出于
他对戏剧的爱好和他对徐志摩本人的好感,与政治没有关系。1927年5月,胡适回
到上海。那时徐志摩正在筹备新月书店,创办《新月》杂志。胡适回来,徐志摩
就请他参加,并让他做董事长。最初的11位董事为胡适、余上沅、闻一多、梁实
秋、徐志摩、张嘉铸、潘光旦、饶孟侃、丁西林、叶公超、刘英士。随后加入进
来的是罗隆基和邵洵美。当时书店是朋友们积股而成,书店股本约二千元,大股
百元,小股五十元。闻一多认的是一大股。新月书店其实就是一个同人出版社,
它最早出版的一批书就是朋友们的译著。书店开张之前,闻一多还为开幕纪念册
绘制了封面,是"画着一个女人骑在新月上看书。"早期新月社的活动都在北京,
就是徐志摩的住所松树胡同七号。1927年以后才移到了上海。三十年代的上海是
当时中国的政治和经济文化中心。
到了上海以后的新月社可以说是一个带有政治理想的文人团体,特别是胡适
、罗隆基、王造时、吴景超他们参加进来后,新月社可以说就是一个自由主义知
识分子的大本营了。应该说三十年代初期的新月社和《新月》杂志都是很有生气
的,这一段时间也是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一个黄金时代,他们对政府的批评
达到了最大的程度。那时在国民党的统治下,政治走向了更专制、独裁、黑暗。
基本的人权、法制、自由和民主都得不到保障。在这样的情况下,胡适才和他的
新月同人不再沉默。他们以《新月》为阵地,开始批评国民党,这是中国自由主
义知识分子议政的一个高潮。他们发文章之多之尖锐,都是空前的。闻一多这时
也是新月的成员,但他却是一个沉默的人。新月时期的几次主要论战,现在看来
,闻一多都是旁观者。
1929年平3月下旬,上海市教育局长陈德征向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提交
了一个议案《严厉处置反革命分子案》,此案如下:
理由:反革命分子包含共产党、国家主义者、第三党、及一切违反三民主义
之分子,此等分子危害党国,已成为社会一致公认之事实,吾人应认定对反革命
分子应不犹疑地予以严厉处置。查过去处置反革命分子之办法,辄以移解法院为
惟一之归宿,而普通法院因碍于法例之拘束,当忽于反革命分子之实际行动,而
以事后证据不足为辞,宽纵著名之反革命分子。因此等之结果,独使反革命分子
得以逍遥法外,且使革命者有被反革命分子之攻击危害之危险,均应确定严厉处
置反革命之办法,俾革命势力得以保障,党国前途利实利赖之。
办法:凡经省及特别市党部书面证明为反革命分子者,法院或其它法定之受
理机关应以反革命罪处分之。如不服得上诉,惟上级法院或其它上级法定之爱理
机关,如得中央党部之书面证明即当驳斥之。
此案在报上发表以后,胡适见到后十分气愤。他给当时的司法院长王宠惠写
信说,他认为法院不需审问,只凭党部的一张证明便可定罪处刑,十分荒谬。他
认为:"不知哪一世纪哪一个民族曾经有过这样一种办法,笔之于书,立为制度的
吗?"胡适还说:"中国国民党有这样党员,创此新制,大足以夸耀全世界了"。他
在信的最后写道:"我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写这封信给先生。也许此信到时,此案
早已通过三全大会了。司法院也可以早点预备关门了。我们还说什么呢?"(《胡
适的日记》8册)胡适还把这封信抄给了国闻通讯社,但他们没有敢登。此后胡适
就写了他著名的《人权与约法》,打响了一场保卫人权的战斗。
这是一场为人权而战的斗争,后来没有能和闻一多走到一起的那些清华朋友
如罗隆基、梁实秋、王造时等,都写了文章参预论战,他们站在胡适一边。在那
样的情况下写文章,讲人权,都是有很大风险的,但那些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并没
有被国民党的恐怖吓住。公平地说,当时国民党的政治高压也是非常严重的,他
们先后逼着胡适辞去了中国公学的校长职务,突然拘留罗隆基,查禁《新月》杂
志等等,但这些都没有影响胡适他们的勇气,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还出版了《人
权论集》。罗隆基还写了《论人权》一文,王造时写了《由"真命天子"到"流氓皇
帝"》。但我们也看到在这场"人权与约法"的抗争中,闻一多没有卷入。在闻一多
留下来的的文章当中,这一时期他没有写过什么关于政治问题的言论。如果说鲁
迅在这场"人权与约法"的抗争中没有卷入,与他看不上新月这帮留学欧美的人有
关,但闻一多那时和鲁迅不同,他们本来就是新月的成员,而且还是新月杂志的
编辑,与胡适他们关系很好,但为什么闻一多在这样为人权而战的抗争中会保持
沉默呢?就是从为朋友助阵这一点而论,闻一多也应该挥笔上阵。如果说,那时
他对于罗隆基有些看法,不愿意和他走在一起还可以理解的话,可他的好朋友梁
实秋也参预了抗争呀。闻一多不是怕事的人,可他在朋友们为人权而战的时候,
他怎么能那样平静呢?那时闻一多是参加了新月和后来"平社"的许多活动的。二
三十年代的闻一多正潜心于他的学术,他对于政治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兴趣,朋友
们为人权而战尽管战去,他那时还是很有一些名士气的。闻一多四十年代对于他
的青年时代是有很多反省的,但他所反省的只是他那时没有站到左翼一边来,但
没有对自己在朋友们为人权运动奋战时自己的沉默有所反思。他后悔自己没有能
像鲁迅那样战斗,他认为鲁迅是对的,而自己错了。他怎么没有想到胡适和罗隆
基他们也是在同国民党抗争,罗隆基也还差一点被国民党暗杀。从三十年代罗隆
基和闻一多的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出,四十年代他们共同向左转,在罗隆基显得自
然,而在闻一多就有些突然了。
--
真爱无痕,真水无香
--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 来源:.听涛站 cces.net.[FROM: 匿名天使的家]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1.119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