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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atmai (微笑), 信区: Novel
标  题: [转载] 巴赫的羔羊
发信站: 听涛站 (Wed Jun 24 11:39:04 1998),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Music 讨论区 】
【 原文由 Katmai 所发表 】
                巴  赫  的  羔  羊

                      舒  婷

    我世居的鼓浪屿美名为琴岛，岛上出了好几个国际著名的音乐家。惭愧的是我非但

五音不全，乐理基础不及我丈夫，更不如我那拉了七八年小提琴正上音乐学校的儿子。正

因为如此，我才神圣地争取每一场音乐会。
    
柏林的音乐厅是80年代欧洲一流的设计与音响效果，它的听众席有如花瓣层层迭迭向高

处四面八方开放，凹深的花蕊，就是舞台。我在这里听了一场小泽征尔指挥的交响乐。

没有人迟到。灯光暗了下来，没有人走动，没有桌椅碰撞声，更没有人中途退席。我来

不及研究欧洲人是否连咳嗽

使用间谍专用的消音器，音乐把我卷走了，在它明亮的激流之中。那场音乐会作家代表团

只去了三四个人，票价不菲，存大衣要钱，幕间休息不喝饮料似乎可笑，大家都喝也只得

买，回程的士还要付钱。那时出访所配给的外汇极其有限，真正是一个铜板分四瓣花。

  
因此全体去听了一场免费音乐会，是在玻恩或者慕尼黑的哪一所教堂已记不得。教堂似乎

专为音乐会而设计，四周高低参差或隐蔽或半敞的小侧厢为各种乐器的专设乐池，乐队指

挥高居前方小阳台。和声从天而降，清凉，柔和，肃穆有如神启。我曾写过几行诗：金发

的，褐发的，黑发的/虔诚的。猥琐的，恶毒的/此刻/都是巴赫的羔羊。
    
到音乐之邦维也纳听一场名牌音乐会似乎顺理成章，可是帮我买到的入场券却是维也纳大

学生交响乐团的演奏会。见我怅然若失，奥地利人告诉我，该乐队水平甚至超出某些国家

乐队哩。想想也对，老家俗话说：海边的孩子还没学会走路已先会了游泳。维也纳的孩子

想必还未拿好刀叉就能熟练地运弓了。
    
气氛很是活泼，也比较随便，出席音乐会的大多是年轻人。我被介绍给不少看上去前途远

大的中国留学生，其中部分是台湾求学的青年。他们不断兴奋地指给我看前排，又有什么

大师入座了。这个演奏会据说有不少变革，充满了青春期的狂想和不羁。例如在一个四人

重奏中进了表演，而在压轴的交响乐中居然同时使用两台定音鼓。
 
    我所顶礼膜拜的盛殿其实离我甚是遥远，就象惊慑于蔚蓝大海的诗人与远航水手有本

质区别一样。
    
音乐对我偶尔也有布衣相待的时候。我从朋友的招待酒会偷溜了出来，在塞纳河边长椅上

，碰见几名流浪歌手。不知是我的衣着还是神色引起了他们的关怀和注意，他们特意为我

唱了一只又一只歌曲。有几首老歌恰是我妈妈经常练习的吉它曲。它们令我在异乡的黄昏

中迷失，泪花盈睫，直到同伴们焦灼的呼声传来。

    当音乐排山倒海而来，我们原本枯竭麻木的生存状态肥厚丰沃地展开了，其承受激情

的容量和迅速唤醒的渴望为我们自己始料不及。当它一变为绵绵无尽的甘霖，我们竟会脆

弱有如一茎敏感的含羞草，不堪力度和深度的每一触及颤抖得痛苦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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