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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yan (1/3理想), 信区: reading&culture
标 题: 《狼图腾》 第五章(3)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Tue May 25 12:44:57 2004), 站内
巴图冲到马群侧前方狠抽头马,逼它向东,同时倒换出手,把半自动步枪挎到前胸,
打开保险,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开枪。这群军马还是新兵,一开枪不光吓不走狼群
,反倒会把马惊炸了群。沙茨楞也跟着巴图做好了一切准备。白毛风越刮越狂,两人
的胳膊已经累得挥不动长长的套马杆了,大泡子也越来越近,在平时,这里已经可以
闻到泡子的碱味了。急红了眼的巴图决定以毒攻毒,鼓起全身力气敲了一下头马的脑
袋,接着拼命地打出一个尖厉的饮水口哨,通人性的头马和马群好像突然明白了主人
的警告,正南方就是马群两天去饮一次水的大泡子。春来连续干旱,湖水已退到泡子
中央,而泡子周圈全是烂泥塘,只有一两处被牲畜饮水踩实的通道还算安全,其它地
方都是要命的陷阱,开春以来已有不少头大牲畜淤死或饿死在泥塘里了。以往马群饮
水时,都是在马倌口哨的引导下,马群才敢战战兢兢地,顺着马倌淌过的不陷蹄的通
道,深入泡子去喝水。即使在白天,任何马都不敢以眼下这个速度冲向大泡子的。
巴图的口哨果然灵验,熟悉草场的马群立即意识到南面巨大的危险。群马长嘶,
颤抖哀鸣。整群马只停了一下,就开始集体转向,顶着狂猛的侧风向东南方向拼死冲
锋。南有陷阱泥塘,北有狂风恶狼,只有东南是唯一一条有可能逃命的活路。每匹马
都瞪着凄惶的大眼睛,低头猛跑,大口喘气,一声马嘶也听不见了,马群中笼罩着跟
死亡赛跑一样的紧张和恐怖。
马群刚一转向,战局陡变。马群队形一朝东南,拳脚最少、防御最弱的马群侧面
,就立即暴露在顺风冲击的狼群面前,而马群最具杀伤力的密集后蹄却被置于无用之
地。狂猛的侧风也立刻减缓了马群的速度,削弱了马群抵抗狼群的武器。但是,侧风
却使狼群如虎添翼。一般情况下,狼群速度高于马群速度,顺风逆风都是如此。在顺
风时,狼快可马也不慢,狼要腾空扑上马身马背撕咬,不敢从马尾后面直接跃起,弄
不好碰上一匹聪明马,它会突然加速,让狼扑上马蹄,非死即伤。狼只能从马的侧面
侧身斜扑,才可能得逞。但狼侧身斜扑会影响速度,如果马速很快,狼就算扑到了马
,也抓咬不住马,至多在马身上留下几处抓痕,狼的捕杀成功率也会降低。此刻,当
马群不得不改变方向的时候,就给了狼群绝好的捕杀机会。狼群顺风追慢马,用不着
侧身斜扑,只要狼在马侧面直身一跃,狂风就正好将狼刮到马背、马身或马颈上。狼
就会用它的利爪不要命地抠住马身,用它的锋利钢牙迅猛凶悍地攻击马的要害部位,
得手后立即跳离马身。如果马打算就地打滚甩掉狼,对付一条狼还行,可对付群狼只
会更快送命。它一旦滚躺下来,一群狼就会一拥而上把它撕碎。
马群发出凄厉的长嘶,一匹又一匹的马被咬破侧肋侧胸,鲜血喷溅,皮肉横飞。
大屠杀的血腥使疯狂的狼群异常亢奋残忍,它们顾不上吞吃已经到嘴的鲜活血肉,而
是不顾一切地撕咬和屠杀。伤马越来越多,而狼却一浪又一浪地往前冲,继续发疯发
狂地攻杀马群。每每身先士卒的狼王和几条凶狠的头狼更是疯狂残暴,它们蹿上大马
,咬住马皮马肉,然后盘腿弓腰,脚掌死死抵住马身,猛地全身发力,像绷紧的硬钢
弹簧,斜射半空,一块连带着马毛的皮肉就被狼活活地撕拽下来。狼吐掉口中的肉,
就地一个滚翻,爬起身来,猛跑几步,又去蹿扑另一匹马。追随头狼的群狼,争相仿
效,每一条狼都将前辈遗留在血管中的捕杀本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凶猛痛快。
马群伤痕累累,鲜血淋淋,喷涌的马血喷撒在雪地,冰冷的大雪又覆盖着马血。
残酷的草原,重复着万年的残酷。狼群在薄薄的蒙古高原草皮上,残酷吞噬着无数鲜
活的生灵,烙刻下了一代又一代残酷的血印。
在惨白模糊的电筒光柱下,两个马倌又一次目击了几乎年年都有的草原屠杀。但
这一次令人更加不能接受,因为这是一群马上就要参军入伍,代表额仑草原骄傲和荣
誉的名马,是从一次一次草原屠杀中狼口脱险的运气好马,也是马倌这么多年拼死拼
活,提心提命养大的心肝宝贝。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狼群连杀带糟蹋,巴图和沙茨楞
连哭都哭不出来,他俩全身憋满的都是愤怒和紧张,但他们必须忍住、压住、镇住,
竭力保住剩下的马群。巴图越来越揪心,以他多年的经验,他感到这群狼绝不是一般
的狼群,它们是由一条老谋深算、特别熟悉额仑草场的狼王率领的狼群,那些怀恨肉
食被盗的公狼疯了,丧子的母狼们更是疯得不要命了,可是,狼王却没有疯。从狼群
一次又一次压着马群往南跑,就可以猜出狼王倒底想干什么,它就是铆着劲,不惜一
切代价想把马群撵到南边的大泡子里去,这是草原狼王的惯招。巴图越想越恐惧,他
过去见过狼群把黄羊圈进泥泡子,也见过狼群把牛和马赶进泡子,但数量都不算大。
狼把一整群马圈进泡子的事,他只听老人们说过,难道他今晚真是撞见了这么一群狼
?难道它们真要把整个马群都一口吞下?巴图不敢往下想。
巴图用电筒招呼了沙茨楞,两个马倌豁出命从马群的西侧面绕冲到马群的东侧面
,直接挡住狼群,用套马杆、用电筒光向狼群猛挥、猛打、猛晃。狼怕光,怕贼亮刺
眼的光。两个人和两匹马,在微弱无力的手电筒光下前前后后奔上跑下,总算挡住了
马群东侧一大半的防线。马群从巨大的惊恐中稍稍喘了口气,迅速调整慌乱的步伐,
抓紧最后的机会,向大泡子的东边冲去。马群明白,只要绕过泡子,就可以顺风疾奔
,跑到主人们的接羔营盘,那里有很多蒙古包,有很多它们认识的人,有很多人的叫
喊声,有很多刺眼的光,还有马群的好朋友——凶猛的大狗们,它们一见到狼就会死
掐,主人和朋友们都会来救它们的。
然而狼是草原上最有耐心寻找和等待机会的战神,每抓住一次机会,就非得狠狠
把它榨干、榨成渣不可。既然它们都发了狠,又抓住了这次机会,它们就会把机会囫
囵个地吞下,不惜代价地力求全歼,绝不让一匹马漏网。马群已经跑到了接近泡子边
缘的碱草滩,疾奔的马蹄刨起地上的雪,也刨起雪下的干土、呛鼻呛眼的碱灰硝尘。
人马都被呛出了眼泪,此刻人马都知道自己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险边缘。周围草原
漆黑一片,看不到泡子,但可以感觉到泡子。人马都不顾碱尘呛鼻,泪眼模糊,仍然
强睁眼睛迎着前方。一旦马蹄扬起的尘土不呛眼了,就说明马群已冲上大泡子东边的
缓坡,那时整个马群就会自动急转弯,擦着泡子的东沿,向南顺风狂跑了。
人、马、狼并行疾奔,狼群暂停进攻,巴图却紧张得把枪杷攥出了汗,十几年的
放马经验,使他感到狼群就要发起最后的总攻了,如果再不攻,它们就没有机会了,
而这群狼是决不会放弃这个复仇机会的。但愿碱土硝灰也呛迷了狼眼,使它们再跟马
群瞎跑一段。只要马群一上缓坡,他就可以开枪了,既可以惊吓马群拐弯快逃,又可
杀狼吓狼,还可以报警求援。巴图费力地控制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准备向狼群密集区
开枪,沙茨楞也会跟着他开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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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原谅我
我比你更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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