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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zstar1985 (当wuwu成为负担), 信区: reading&culture       
标  题: 正文 第五章 花间一壶酒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Sun May 23 21:21:16 2004), 转信

  “十年没来了,这儿再也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江城了。”木森站在江边感叹着。 
  “你总是喜欢独守一隅,追寻着你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棋道,我就不行了,不能安于寂
寞是我最大的缺点,江城我是几乎每个月都要来的,倒感觉不到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李
理捋着被江风吹乱的头发,颇有感触的说道。 
  “你错了,不能安于寂寞并不是你的缺点,反倒是你成功的最大因素,倘若你像我一
样,也决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木森说。 
  “你我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木森接着说道。 
  “是啊,歌磐也这样说过。我也很奇怪,从学校认识你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而且是很不错的那种。我也知道你最讨厌和经商的人打交道,我却是一个列外,为什么?
”李理问道。 
  “你能问一片树叶它为什么是绿的吗?你又能问这奔流的江水为什么要东去吗?你当
然不能,所以你也不能问我为什么,有些答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木森说。 
  “再说我并不讨厌商人,我只是讨厌和他们谈棋罢了。”木森淡淡的说。 
  李理和木森站在沿江路23号的院落里环目四望,院子里花草掩映,一派适逢初春的意
气。花草间是两层红砖的小楼,仿佛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绛红色的门窗,雕花的玻璃,
一切都显得从容,静谧。 
  “竹田先生在吗?”李理问从门里闻声转出的小姑娘。 
  “您是问田爷爷吧?他去买菜了。”小姑娘说。 
  “那你是----?”李理问道。 
  “我是田爷爷请来的保姆。”小姑娘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李理和木森。 
  “两位先生里是否有一位姓李?”小姑娘问道。 
  “对啊,我姓李。”李理说。 
  “那就对了,”小姑娘展颜一笑,“田爷爷出去的时候说了,说今天有两位先生来找
爷爷下棋,还说有一位姓李,让我好好的招待,不要怠慢了客人。” 
  木森和李理相视一笑,两人对小姑娘的淳朴和天真不由的产生了好感。 
  “你田爷爷还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呢?”李理问道。 
  “没有啊,他只说两位先生来了就请他们在院子先休息一下。”小姑娘用手指着院落
的一角。 
  李理和木森顺势望去,一张硕大的石桌平稳的立在那儿,四围分别放着石凳,石凳上
铺着棕垫,显示出主人的细心。细细望去,石桌上纵横交错分明镌刻着一张棋盘。 
  “两位先生请坐,我去给你们泡茶。”小姑娘转身进了屋。 
  李理手抚棋盘,望着木森笑道:“木先生可否指教一盘呢?” 
  木森笑而不答,微微的摇了摇头。 
  李理并不以为意,用手指顺着石桌上的细线左右划着笑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
山,人生若此,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 
  “先生说的是,此处虽无南山,意境却是相同的。”门口处传来一阵洪声大笑。 
  两人回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手提菜篮向两人走来。 
  “倘若老夫猜的不错,先生就是李理君了。”老人望着李理说。 
  “老先生说的是,在下就是李理。”李理微微的低了头回答道。 
  老人转过脸,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木森,却没有说话。 
  木森走上前一步,深深的鞠了一躬,说:“学生木森,特来拜偈先生。” 
  “木森吗?”老人问道。 
  “是,木头的木,森林的森。”木森说。 
  “好--好--好,”老人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好一个木森君,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 
  木森一阵惶恐,连声说:“先生夸奖了,先生夸奖了。” 
  “两位请坐,不必拘礼,彩凤啊,快给两位先生上茶。”老人向屋内喊道。 
  小姑娘应声从楼里走了出来,手里早就用托盘托了三杯茶来,笑嘻嘻的说:“我在屋
里就听见爷爷的笑声,正给爷爷泡茶来着呢。” 
  老人把手里的菜篮递给小姑娘说:“彩凤,你先去弄几个小菜来,做得了,再把爷爷
房间里的两瓶酒一并送上来,时间不早了,要快一点。” 
  彩凤看了看菜篮里的菜说:“都是些现成的一会就得。”说罢提着菜篮蹦跳着走了,
木森和李理坐在那里相互望了一眼,似乎都有满肚子话要问面前的这个老人,却又不知道
从何说起。 
  老人坐了下来,看着李理说:“前几日老夫至函李理君,言语中多有恐吓威胁之意,
实有不妥,今天当面赔罪,希望能得到李理君的宽恕。”老人说罢,站起身来,深深的鞠
了一躬。 
  李理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老先生这样是折杀了晚辈。”
 
  老人伸出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李理坐下来,又说:“其实这件事情本不会发生的,
内中有些机缘,呆会老夫再向二位解释吧。” 
  李理看了木森一眼,见木森只是恭敬的坐着,便按捺不住自己说:“恕晚辈冒昧,老
先生果然就是当年叱咤棋界的竹田前辈吗?” 
  老人楞了一下,复又哈哈大笑说:“怎么,李理君对老夫的来历还有怀疑吗?” 
  李理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的样子。 
  老人仍是大笑:“不错,老夫正是当年被日本棋院除名的竹田隐人,这非什么光彩的
事情,老夫冒充来作甚?李理君多虑了。” 
  李理脸上阵红阵白,木森在一旁瞧的有趣,微微的笑着。 
  “晚辈不敢怀疑竹田先生,只是心中有些疑问。”李理说。 
  “哦,是吗?李理君不妨说来听听。”竹田说。 
  李理看了木森一眼说:“晚辈的朋友棋力虽然不弱,但能赢下与竹田先生的对局,虽
是侥幸,晚辈仍然不敢相信,怕是先生故意相让的吧。”李理语气虽然恭敬,但话中有话
。 
  竹田皱了皱眉说:“你和木森君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是,我和木先生相交已有数十年,是非常好的朋友。”李理说。 
  “哦,是吗,”竹田淡淡的应了一句。 
  “请恕老夫冒昧的问一句,李理君对你这位相交数十年的好朋友到底又了解多少呢?
”竹田问道。 
  李理闻言怔了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先生和学生相交已久,确实是很好的朋友,虽非知己,却胜似兄弟,我一直把李
先生当做自己的兄长看待的。道不同,不相与,李先生和我的环境大相径庭,性格也多有
差异,且李先生公务繁忙,晚辈的很多事情李先生也是不知道的。”木森在一旁替李理解
了围。 
  竹田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了”。 
  复又对李理说:“你可知道你的这位好兄弟对围棋的理解已不在当世任何一位高手之
下了吗?” 
  李理张大了嘴,他显然是对竹田对木森的评价感到吃惊。 
  木森说:“先生夸奖了。” 
  老人朝木森摆摆手说:“你不用谦虚,老夫看人决不会错的。” 
  木森张嘴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却见彩凤从屋里走出来说:“田爷爷,饭做好了,现在
就端出来吗?” 
  竹田点了点头,对李理和木森说:“时值正午,淡酒简菜,两位不要嫌弃才好。” 
  三人相互客气了一番,彩凤过来撤去茶碗,将菜一盘盘端上。李理看过去,菜是两冷
两热,冷菜仿佛是在熟食店里买来的牛肉与猪肚切成片,热菜一盘是清蒸黄鱼,一盘是虾
仁青菜,中间是一盆丝瓜蛋汤。彩凤又送上来几小碟椒盐花生盐渍笋尖之类的下酒菜。由
于李理和木森早上只记
得赶路,没顾上吃早饭,此时望着这一桌青红黄绿的菜肴,不由的食指大动。 
  竹田又吩咐着彩凤说:“去把爷爷房间里的两瓶酒拿来。” 
  彩凤转身欲走,又被竹田叫住,“等等,你把爷爷房间里的那套酒具也拿出来,将酒
倒在壶里一并送上来吧。” 
  酒过几巡,竹田对木森说:“老夫心中有几点疑问,望木森君为我解惑。” 
  木森说:“先生请讲。” 
  竹田沉吟片刻说:“木森君师从何处?” 
  木森笑了笑说:“天下棋士皆吾师,没有一定。” 
  竹田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可思议,脸上隐隐似有不信之意。 
  木森接着说:“学生从小家境窘迫,家父并不支持学生学棋,只是学生自小痴心棋道
,立志追寻。虽然错过了学棋的最佳时机,但十余年来学生以天下棋士之谱为师,励志研
磨,虽不能窥之全豹,亦小有所得。为此,学生也曾荒废了些学业。” 
  竹田问道:“木森君全凭自学的吗?” 
  木森点头说是。 
  竹田又说:“你可知道纵使你研遍天下棋谱,也终究是纸上谈兵,或可以欺些无知,
但若能在棋盘上驰骋睥睨,怕也是不能够的吧?” 
  木森说:“先生说的是,学生也曾为此烦恼,但四五年前网络围棋兴起,无数职业高
手游戏于此,学生悉心追觅,但凡遇上,必死缠乱打讨教数盘方休,往日有许多不得要领
的地方,也在实战中融会贯通,实在是收益匪浅啊。” 
  木森笑了笑又说:“其实竹田先生您自己就是一例,学生曾以不同的网名向先生请教
了数十盘棋,只是学生棋力低下,没能给先生留下印象。倘若说学生有什么老师的话,先
生您就是我的老师啊!” 
  竹田叹了口气说:“木森君不必恭维老夫,吾师常言,棋道维艰,吾少时不信,自恃
聪明绝顶,更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自二十岁入段之后,连战连败,数月不胜,方知自
己井底之蛙。此后恪信师言,数十年不敢稍有懈怠。如今木森君就坐在我的面前,倒教老
夫对棋道艰深有了些疑
惑。” 
  木森低头不语,心中思潮起伏,过了良久方抬起头来说:“先生不必疑惑,学生自小
资质愚钝,自学棋以来每日寐不安寝食不知味,亦不觉其苦,偶有困顿之时,学生便效仿
先贤悬梁刺股。虽有千般苦难,学生却从没有退缩过,为的就是棋道艰深,不敢懈怠。”
 
  木森顿了顿又说:“学生本不想也不该在先生面前说这些的,只是怕先生心里误会,
倒让先生笑话了。” 
  竹田摆了摆手高声道:“棋之一类,本是娱人娱己,寓情寓教的游戏,始成棋道便是
世上有你我这样的痴心之人。生死相寄,无悔无怨。来,你我便为这棋道艰深干了这杯!
” 
  李理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对木森了解的太少,十几年的相交,他对这
个尊称自己为兄长的朋友到底又关心了多少呢?李理想着听着感动着,眼角仿佛有了些潮
湿。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老人感叹着,仿佛有了些许的醉意。 
  “彩凤啊,快去灌壶酒来。”竹田对站在身边的彩凤说。 
  “田爷爷,酒多伤身,您还是少喝一点吧,都已经三壶了。”彩凤噘着嘴说。 
  “不妨事,不妨事,爷爷今天高兴,快去拿来。”竹田酒兴正浓。 
  “老夫还有件事情想问问木森君。”竹田说。 
  “先生请问。”木森说。 
  “老夫未见木森君之前,曾暗自猜度木森君是职业棋手,今日始知不然,木森君能说
说这内中的缘由吗?”竹田问道。 
  “先生是问学生为什么不参加段位赛吗?”木森说。 
  竹田点了点头说:“正是,以你现在的棋力推算,你在十八岁前后入段并不是一件难
事。” 
  “学生自小家境不是很好,父亲也不支持我学棋,所以闲暇时便在茶肆酒馆里看人下
彩棋,学得一招半势,回家暗自揣摩。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棋力依然很弱,不敢妄想段
位的事情。此后棋力虽有所提高,但为了谋生去了棋校任职,至此一误再误。”木森如是
解释道。 
  竹田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倘若李理君帮你一把,你现在进入职业棋界也为时不晚啊,你要知道现在的段位对
棋手来说是很重要的啊?”竹田又问道。 
  “是的,李先生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只是学生觉得能在棋校谋得温饱就已经是围棋给
我最大的恩惠了,倘若再进一步,不免亵渎了围棋。而且当今棋界棋风偏重于功利,杀戮
太重,有悖与学生心目中的棋道。学生还认为围棋只是围棋,不是一二数字所能代替的,
倘若执着与段位,于棋
道不免是渐行渐远了。” 
  “好-好-好,好一个渐行渐远,”竹田拍桌大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夫
这数十年的棋真正是白学了啊!” 
  木森连忙说:“先生这样说,让学生惶恐了。” 
  竹田摆摆手叹道:“倘若天下棋士都做如是想,老夫也不用背井离乡,来贵国了此残
生了。” 
  木森和李理闻言都是一怔,不由的心中泛起老大疑问。 
--
我们要趁年轻的时候做点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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