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lark (anti-polite), 信区: Girls
标 题: 老路灯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05月30日19:43:52 星期三), 站内信件
你听见过那个老路灯的故事吗?它并不是怎么特别有趣,
不过听它一次也没有关系。
这是一个非常和善的老路灯。它服务了许多许多年,但是
现在没有人要它了。现在是它最后一晚呆在杆子上,照着这条
街。它的心情很像一个跳芭蕾舞的老舞女:现在是她最后一晚
登台,她知道明天她就要回到顶楼里去了。这个“明天”引起
路灯的恐怖,因为它知道它将第一次要在市政府出现,被“三
十六位先生”审查一番,看它是不是还能继续服务。
那时就要决定:要不要把它送去照亮一座桥,还是送到乡
下的一个工厂里去,也可能直接送到一个炼铁厂去被熔掉。在
这种情形下,它可能被改造成为任何东西。不过,它不知道,它
是不是还记得它曾经一度做过路灯——这问题使它感到非常
烦恼。
不管情形怎样,它将会跟那个守夜人和他的妻子分开
一一它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家属。它当路灯的时候也正是
他当守夜人的时候。那时他的老婆颇有点自负。她只有在晚
上走过路灯的时候,才瞧它一眼;在白天她是不睬它的。不过
最近几年间。他们三个人--守夜人、老婆和路灯--都老
了;这位太太也来照料它,洗擦它,在它里面加加油。这对夫妇
是非常诚实的:他们从来不揩路灯的一滴油。
现在是路灯在这街上的最后一晚了;明天它就得到市政
府去。这两件事情它一想起就难过!人们不难想象,它现在点
燃的劲头不大。不过它的脑子里面也起了许多别的感想。它
该是看过多少东西,该是照过多少东西啊,可能它看过的东西
还比得上那“三十六位先生”呢。不过它不愿意讲出来,因为它
是一个和善的老路灯。它不愿意触怒任何人,更不愿意触怒那
些当权的人。它想起许多事情;偶尔之间,它的亮光就闪一下,
好像它有这样的感觉:
“是的,人们也会记得我!曾经有一位美貌的年轻人——
是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拿着一封倍走来——一封
写在有金边的、粉红色的纸上的信,它的字迹是那麽美丽,像
是一位小姐的手笔。他把它读了两次,吻了它一下,然后抬起
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睛在说:‘我是一个最幸福的人!’只有他
和我知道他的恋人的第一封信所写的是什麽东西。我还记起
了另一对眼睛。说来也真妙,我们的思想会那麽漫无边际!街
上有一个盛大的送葬的行列。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妇躺在一
个棺材里。棺材搁在铺满了天鹅绒的、盖满了花朵和花圈的柩
车上。许多火炬几乎把我的眼睛都弄昏了。整个人行道上都
挤满了人,他们都跟在柩车后面。不过当火炬看不兄了的时
候,我向周围望了一眼:还有一个人倚着路灯杆子在哭泣呢。
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双望着我的悲伤的眼睛!”
许多这类的回忆在老路灯的思想中闪过——这个今晚最
后一次照着的老路灯。
一个要下班的哨兵最低限度会知道谁来接他的班,还可
以和接班的人交代几句话。但是路灯却不知道它的继承人;它
可能供给一点关于雨和雾这类事情的情况,关于月亮在人行
道上能照多远、风儿多半会从哪方吹来这类材料。
有三个东西? 因为它们以为路灯可以让位给它们。一个是青鱼的头——
它
在黑暗中可以发出亮光。它觉得如果有它待在路灯杆子上,人
们可以节省许多油。另一个是一块朽木--它也可以发出闪
光。它对自己说,它的光起码比鱼头的光要亮一点;何况它还
是森林中一株最漂亮的树的最后遗体。第三个是萤火虫。这
一位是什么地方来的,路灯想象不出来。但是它却居然来了,
而且还在发着光。不过朽木和青鱼头发誓说,萤火虫只能在一
定的时刻内发光,因此不能考虑它。
老路灯说它们哪个也发不出足够的光,来完成一个路灯
的任务。但是它们都不相信这话。当它们听说老路灯自己不
能把位置让给别人的时候,它们很高兴,觉得这是因为路灯老
糊徐了,不会选择继承人。
在这同时,风儿从街角那边走来,向老路灯的通风口里
吹,并且说:
“我刚才听到的这些话是什麽意思呢?难道你明天就要离
开吗?难道这就是我看到你的最后一晚麽?那麽我送给你一
件礼物吧!我将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向你的脑盖骨里吹,使你不
仅能清楚地记得你看见过或听到过的一切东西,同时还要使
你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使你能看到人们在你面前谈到或讲到
的事情。”
“是的,那真是太好了!”老路灯说。“我感谢你,只要我不
会被熔掉!”
“大概还不会的,”风儿说。“现在我将吹起你的记忆。如
果你能多有几件这样的礼物,你的老年就可以过得很愉快
了!”
“只要我不会被熔掉!”路灯说。“也许,即使如此,你还能
保证我有记忆吧!”
“老路灯,请变得有理智些吧!”风儿说。于是风就吹起来。
这时月亮走出来了。
“你将送点什麽礼物呢?”风儿问。
“我什麽也不送,”月亮说。“我快要缺口了。灯儿从来不
借光给我。相反地,我倒常常借光给他。”
说完这话以后,月亮就又钻到云块后面去了,它不愿意人
们来麻烦它。
有一滴水从通风口里落进来。这滴水好像是从屋顶上滴
下来的。不过它说它是从乌云上滴下来的、而且还是一件礼物
——可能是一件最好的礼物。
“我特浸润你的全身,使得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一获
得一种力量,叫你一夜就把全身锈掉,化成灰尘。”
不过路灯认为这是一件很不好的礼物;风儿也同意这种
看法。
“再没有更好的吗?再没有更好的吗?风呼呼地使劲吹
着。
这时一颗明亮的流星落下来了,形成一条长长的光带。
“那是什麽?”青鱼头大声说。“不是一颗星落下来了麽?我
以为它落到路灯里去了!如果地位这样高的人物也来要他的
位置,那麽我们最好还是回去睡觉的好!”
它这样做了,其余的两位也这样做了!不过老路灯忽然发
出一道强烈的光来。
“这是一件可爱的礼物,”它说。“我一直非常喜爱这些明
星,他们发出那麽美丽的光,不管我怎样努力和争取,我自己
是怎麽也做不到的;他们居然注意起我这个寒碜的老路灯来,
派一颗星送一件礼物给我,使我有一种机能把我所能记得的
和看见的东西也让我所喜欢的人能够看到。这才是真正的快
东哩。因为凡是我们不能跟别人共享的快乐,只能算是一半的
快乐。”
“这是一种值得尊敬的想法!”风儿说。“不过你不知道,为
了达到这种目的,蜡烛是必要的。如果你的身体里没有燃着一
支蜡烛,别人也不会看见你的任何东西。星星没有想到这一
点,他们以为凡是发光的东西,身体里都有一根蜡烛。但是我
现在困了!”风儿说,“我要睡了!”于是风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的,我们可以把第二天跳过去。第二天晚
上,路灯躺在一张椅子上。这是在什麽地方呢?在那个老守夜
人的屋子里。他曾经请求过那“三十六位先生”准许他保留住
这盏灯,作为他长期忠实服务的一种报酬。他们对他的要求大
笑了一通;他们把这路灯送给了他。现在这灯就躺在一个温暖
的火妒旁的靠椅上。路灯仿佛比以前长得更大了,因为它几乎
把整个椅子都塞满了。
这对老夫妇正在坐着吃晚饭,同时用温柔的眼光望着这
个老路灯。他们倒很想让它坐上饭桌呢。
他们住的地方事实上是一个地窖,比地面要低两码。要走
进这房间里去,人们得通过一个有石子铺地的过道。不过这里
是很舒适的;门上贴着许多布条,一切东西都显得清洁和整
齐;床的周围和小窗上都挂着帘子。窗台上放着两个奇怪的花
盆——是水手克利斯仙从东印度或西印度带回来的。那是用
泥土烧成的两只象。这两只动物都没有背;不过代替背的是人
们放在它们身躯中的士,土里还开出了花:一只象里长出美丽
的青葱——这是这对老年人的菜园;另一只象里长出一棵大
天竺葵——这是他们的花园。墙上挂着一张大幅的彩色画,描
写维也纳会议的情景。你一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国王和皇
帝。那架有沉重的铅摆的波尔霍尔姆钟在“滴答!滴答!”地
走着,而它老是走得太快。不过这对老年人说,这比走得慢要
好得多。
他们吃着晚饭。这个路灯,正如刚才说过了的,是躺在火
妒旁边的一个靠椅上。对路灯说来,这就好像整个世界翻了一
个面。不过这个老守夜人望着它,谈起他们两人在雨和雾中,
在短短的明朗的夏夜里,在那雪花纷飞、使人想要回到地窖里
的家去的那些生活经历,这时候,老路灯的头脑就又变得清醒
起来。那些生活又清清楚楚地在他面前出现。是的,风儿把它
弄得亮起来了。
这对老人是很朴素和勤俭的。他们没有浪费过一分钟。在
星期日下午他们总是拿出一两本书来读——一般说来,总是
游记一类的读物。老头儿高声地读着关于非洲、关于藏有大森
林和野象的故事。老太太总是注意地听着,同时偷偷地望着那
对作为花盆的泥象。
“我几乎像是亲眼看到过的一样!”她说。
这时路灯特别希望它身体里能有一根蜡烛在燃着,好叫
这个老太太像它一样能把一切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枝
桠交叉在一起的、高大的树啦,骑在马上的裸体黑人啦,用又
宽又笨的脚在芦苇和灌木上踩过去的一群一群的象啦。
“如果我没有蜡烛,那麽我的机能又有什么用呢?”路灯叹
了一口气。“他们只有清油和牛油烛,这个不成!”
有一天,地窖里有了一扎蜡烛头,顶大的那几根被点着
了;最小的那几根老太太要在做针线时用来擦线。这样一来,
蜡烛倒是有了,但是没有人想起放一小根到路灯里面去。
“我现在和我稀有的机能全在这儿!”路灯想。“我身体里
面什麽都有,但是我没有办法让他们来分享!他们不知道,我
能在这白色的墙上变出最美丽的壁毡、丰茂的森林、和他们所
能希望看到的一切东西。”
但是路灯呆在墙角里,被擦得干干净净,弄得整整齐齐,
引起所有的眼睛注意。人们说它是一件老废料;不过那对老年
夫妇倒不在乎,仍然爱这路灯。
有一天老守夜人的生日到来了。老太太走近这盏灯,温和
地微笑了一下,说,
“我含晚要为他把灯点一下!”
路灯把它的铁盖嘎嘎地响了一下,因为它想:“现在我要为
他们亮起来了。”但是人们只在它里面加了油,而没有放蜡烛。
路灯点了一整夜,只有现在它才懂得,星星所送给它的礼物
--一切礼物之中最好一件礼物——恐怕只好算是一生中的
“秘宝”了。这时它做了一个梦--凡是一个有稀有机能的人,
做梦是不太难的。它梦见这对老夫妇都死了,它自己则被送进
一个铁铺里被熔掉了。它惊恐的程度,跟它那天要到市政府去、
要被那“三十六位先生”检查时差不多。虽然假如它愿意的话,
它有一种能力可以使自己生锈和化为灰坐。但是它并不这样
做。它却走进熔妒里去,被铸成了一架可以插蜡烛的最漂亮的
烛台。它的形状是一个抱着花束的安琪儿;而蜡烛就插在这个
花束的中央。这烛台在一张绿色的写字台上占了一个地位。这
房间是非常舒适的;房间里有许多书籍,墙上挂着许多名画。这
是一个诗人的房间。他所想的和写的东西都在他的周围展开。
这房间有时变成深郁的森林,有时变成太阳光照着的、有鹳鸟
在漫步的草原,有时变成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航行着的船。
“我有多麽奇妙的机能啊!”老路灯醒来的时候说。“我几
乎想要熔化了!不成!只要这对老夫妇还活着,我决不能这样
做!他们因为我是一个路灯才爱我。我像他们的一个孩子。他
们洗擦我,喂我吃油。我现在情况好得像整个维也纳会议,
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从那时候起,它享受着内心的平安,而这个和善的老路灯
也应当有这种享受。
--
我又被黑了
只不过离开了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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