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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lymmiao (为了mm,告别游戏和qq), 信区: Girls
标  题: 响三声,我等你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Feb 23 07:49:47 2001), 转信


  自从我开电话亭的第二天起,便有一位老太太常来这里打电话。电话拨通了,她不
等人接,就放下了话筒。而且,每次她不等人接,不重拨。我很纳闷,心想:这老太太
,三天两头跑来,就为了打这么个不说话的电话,真怪。
    
  后来,我和老人渐渐熟了,她才告诉了我关于电话的秘密。
    
  我姓袁,退休已经六年了。我原来是一所中学的音乐老师。前年老伴去世,为了排
遣孤独和思念,我上了老年大学。在老年大学我结识了一位叫欧阳卫东朋友。由于一些
共同爱好,我俩很投缘,渐渐地常常愿意呆在一起,我们还一起参加了老年艺术团。
    
  在一次准备文艺汇演的排练中,我和他彩排《沙家浜》,我清唱沙奶奶,他给我用
二胡伴奏。我们配合得很默契。
    
  一个雨天,我们一起回家。走到一个叫东岳的餐馆旁,欧阳说:“袁老师,你先走
吧,我该吃饭了。瞧,这就是我的食堂,一年 365天,我至少有300天在这里吃饭。要不
,我请你一道吃?”听说他的老伴八年前患癌症去世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孩
子们都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家。八年来,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备感寂寞。我突然生出
一种怜惜棗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这样漂泊着吃饭。我说:“以后,你没事就来我家吃
饭,我欢迎你……”
    
  此后,他常常来我这里吃饭。有时,还带许多菜来。我们很自然很亲切地一道吃饭
,突然间有了一种家庭的感觉。
    
  有一天,他对我说:“古人道:有来无往非礼也。我是不是应该请你到我家去坐坐
。”我点头同意了。
    
  一进门,我就感到这位欧阳是个不善理家的男人。屋子虽然宽敞明亮,可家什却七
零八乱,望着这一切,我的心中一阵酸楚,不由得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房间。我忙碌着
,他却愣愣地望着我……
    
  后来,我们常常相约,在董必武广场打太极拳,做智能功,还在夕阳下散步……
    
  10月3日,是我的 60岁生日。以往,我都是去汉口女儿女婿家过寿。但这一次,我
却告诉女儿,我要一个人过生日。
    
  这天,我请来了欧阳,我给他做了丰盛的晚餐。我们还喝了葡萄酒,满脸通红,我
们彼此望着对方笑了,像一对老来夫妻。
    
  傍晚,女儿女婿突然来了,拎着蛋糕,携着孩子。女儿说,不管怎样,他们还是要
给我过生日。在房间,他们看到那幅题为《晚情》的国画,望着落款上的欧阳卫东四个
字,便什么都明白了。女儿女婿很懂事,衷心祝福我。
    
  整整一夜,我都被孩子们的祝福激动着。
    
  第二天,去老年大学上课。我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欧阳。可是,这天他却没有来。
    
  晚上,欧阳突然来到我家。一进门,一句话没说,泪水就涌了出来。许久,他才缓
缓地对我说:“昨晚,我对孩子说了我们的事,没想到孩子们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强硬,
他们说什么也不许我再婚。”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颤抖,孱弱无力。我只有不断安慰
他。最后他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在一起,谁也拦不住我们。”
    
  天渐渐冷起来,上学的老人越来越少。可是,我俩风雨无阻,成为最勤奋的学生。
我们知道是一种什么力量在支撑着我们。
    
  然而,半个月后,一连三天,我都没有遇见他。我心急如焚,拨通了他家的电话。
我听到他急促的咳嗽声。他语无伦次地告诉我,哮喘病犯了,不能出门了。我一听就急
了,要去照顾他。可是,他却支吾着,找了一大堆理由拒绝我。最后,他又用低低的声
音对我说,他每天下午两点在湖医附属二医院的门诊部打吊针。
    
  就这样,我们每天在医院的门诊部静静地坐两个小时,执手相望,默默无言……
    
  一个落雪的黄昏,欧阳对我说:“以后不要来了,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那场雪下了好几天,地上结了厚厚的冰,我不能去医院了,但每天,我都会按约定
的时间去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每次在电话中他都深情地说:“等着我,春天一到,我的病就会好的。那时,我一
定要把你接到我的家来。”公平有几次,他对着话筒用二胡拉《梁祝》给我听。电话的
这一端,我常常是热泪盈眶:我们这些老人啊,爱情可是太艰难了……
    
  元旦的前一天,电话拨通了,接电话的说是他的儿媳妇。她一听是我的声音,就不
分青红皂白羞辱起来:“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不就是冲着我老爸那点钱,还有这套房
子来的。告诉你,姓袁的,你休想走进我们这个家……”
    
  面对这劈头盖脑的辱骂,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那端传来欧阳的阵阵咳嗽声,
我才像从噩梦中醒来,我说:“让我和你爸爸说话。”
    
  “还要和他说话,你听,他被你气得还说得出话来吗?”电话里传来更急促的咳嗽
声、喘息声。我心如刀绞。
    
  一连几天,我躺在寂寞的屋里没有出门,望着那幅《晚情》发呆。
    
  也不知是第几天,雪停了,冰化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欧阳敲响了我的门。他裹着
厚厚的棉衣,人更消瘦了,不住地咳嗽。
    
  我泣不成声,替他倒水,捶背,抚胸……
    
  “天这么冷,吸了冷空气,你的病会加重的。孩子们有他们的想法,慢慢来。我想
,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我们的。我想,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我们的。以后,你千万
别再跑出来,我给你打电话。”
    
  我们商定,每周三、五下午5点通一次话,我打过去,响三声,以报平安和思念。
    
  这样,就有了前面这个故事。
    
  从那以后,袁老师再也没有见过欧阳,她就这么一直守着那个诺言,按约定时间打
着电话。
    
  她拿起话筒,一下一下那么认真地按每一个键,然后神情专注,凝神谛听“嘟棗嘟
棗嘟棗”我想,那么三声机械的回音,在老人心中会激起多少温情和遐想啊!最后,只
见她轻轻地放下话筒,带着那样满足安逸的神情离去。
    
  望着蹒跚着远去的老人,我再也抑制不住了,我要把这些转告给欧阳和他的孩子们
。我按下了话机上的重拨键。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接通,是一个女人很宏亮的声音。她一再追问我是谁。我告诉
她,我是欧阳的同事,学校里有个会要通知他参加。那女人一听,大叫起来,问我是哪
根神经出了毛病,开哪门子玩笑。当我一再声明是欧阳的同事时,她才说:“你是我爸
的同事,难道你不知道我爸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
    
  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目瞪口呆。在慌乱与恐惧中,我丢了话筒,一把抱住丈夫,
失声恸哭起来。
    
  丈夫说,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袁老师,守住这个秘密,就是守住了袁老师的幸福和
希望。
    
  直到现在,每周三、五的日子里,有一位老人都会在下午 5时,准点向这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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