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ilymmiao (为了mm~~*永不放弃自己), 信区: Girls
标 题: 贫穷的情人节
发信站: 听涛站 (Wed Mar 7 09:31:02 2001), 转信
如果人生是盘录象带的话,我最愿意把它倒回到21岁那年的2月14日,我愿意无数遍体味
当时那种荡气回肠的滋味,因为岁月的流失而很多东西都已经忘却,坚强的记忆被冲刷
为齑粉,能够把握的只是那逐渐模糊的感动,我是那样地陶醉于此,于是就一次次在梦
里回到过去。
21岁的那年冬天,我满怀惆怅地站在紫藤园里。夏天的长廊被疯长的有碗口粗的蔓
藤遮盖住,犹如女人浓厚的披肩发,在长廊里行走犹如在原始森林里跋涉,绿色的枝叶
为你遮住的不止是阳光甚至是声音,即使有一场倾盆大雨也无法穿透绿色的屋顶。所以
白天那里坐满了苦读的人们,晚上成为情人雅座。只是到了冬季,没有了叶子,就好像
是博物馆里陈列的恐龙骨骸,站在其中向上望,天空也陷入了罗网。
那时侯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长廊里,抬头看见晦暗的天际,在春天快开始的时候,雪
纷纷地从天而降,在我印象中,恐怕是最大的一场。我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木头,冰凉的
颤抖从另一头无声地袭来。为什么来到这里,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受不了拥挤而热气腾
腾的宿舍里的烟雾,还是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似乎只有来到这里我才能得到
平静,这片土地所散发的气息让我情不自禁。
天渐渐的暗下来,可雪依然在无情地飘落,灯火通明的映照中可以看见他们从容飞
行的身影,荧荧发光好像亿万只萤火虫。我能够听见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破碎,犹如
无法承受寒冷的玻璃杯,玻璃杯中溢满了往事。
我闭上双眼,任往日如一瓣瓣的冰凉纷纷落在肩头,凝结成冰。一片黑暗中我看见
20岁的我坐在教室里,坐在她的身后。如果我那一天没有传出那个字条,问老师那个问
题,如果我没有经过她而是别人,如果真的有如果我宁愿还坐在她的后面,拥有那个与
她相识的机会,只为了她那一瞬的会心微笑与回眸。 当时的教室里挤满了人,所有能伸
出脑袋的地方,都被超载地利用上了,上这种课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哄堂大笑了,平常读
书时的悠然心领只在唇边流露的浅笑,被放大为最自由的声音,一个球迷是不会喜欢只
在家里看转播的,他会需要一起分享一起波动。正当我艰难地站在过道,等着上课,然
而脑袋里回想着上次那个给我赞同微笑的女孩时,我眼前又出现了她的笑脸。她的同伴
没有来,于是我就幸福地摆脱了苦海坐在她身边。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即使你老态龙钟时见到后仍要禁不住回头;她是我见过
的最美的向我招手的女孩,你左右上下到处乱看就是不敢相信是招呼自己;她是见过的
最美的向我微笑的女孩,在缤纷的杏黄色的树叶的飘扬中,她向我招手并且大声叫我的
名字,终于当近视的双眼看见她的笑脸的时候,我已经把她的笑脸铭刻在心的磁带上,
不时地现诸眼前,时时让我迷失现实与幻境的分野。
然后就是像狂欢节一样备受憧憬的每周一次的期待,期待着那次短暂的选修课,并
且为之坐立不安,好梦连连。我们总是“碰巧”坐在一起,“碰巧”多了就成为规律,
不可违背的定理。我第一次感觉到课程的短暂,铃声的残忍。如果一定要诉诸语言的话
,那恐怕又要用很多最高级形容。当我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的时候,我好像真的能够游
离于躯壳之外,忘却拥挤的人群,污浊的空气,只有我与她,驾一叶轻舟,在转瞬之间
,就能穿越两岸猿啼,万重青山,把深情的缆绳抛在她会意而笑的眼眸深处。
然后就是争吵,像是五四青年一样为宏观的民族的命运而战斗,有时候我们会惊异
于对方的妙语连珠,一方面又为自己的精彩辩辞得意洋洋。短短的不足1500米的放学路
上,我们走得很艰难,后来干脆就在漆黑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乱转,当然,在最后的终
点上我们停留的时间最长久。在紫藤园里,任月色汹涌,挟着无法抵抗的冰冷,从所有
树叶的缝隙冲决而下,留给我的是她幽幽暗暗在月光下闪动的眼波。
就这样我们几乎要站到熄灯的时候,浑身冻得发僵的时候才会分手,有时候往往还
要聆听看门大爷的教诲,只是一直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一片黑暗中,我脑中还在回响着
我们激烈的论争,心中想着下次见面如何反驳,如何措辞。 即使在被兄弟们发现,并为
我欢呼的时候,我仍然没有什么想法,我更珍惜这样一种无拘无束的生,直到有一天我
看见她从一辆奔驰中走出,才明白心中究竟隐藏些什么。那天,我也是来到这里,从纠
结不休藤叶下细数膝前的微光。至今我也不敢触及和体味那时的感受,再现昔日意味着
一场心灵的风暴。
是校园名流,甚至也兼职着电视台主持,不知道有多少热切的眼光追随着她的脚步
,对她而言,我不过是个无关风月的清谈者。然而,这还不够吗?我反复问自己,一直
问到我不能在冷风中坚持,我还是无法回答自己。
放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家,因为没有路费。老家远在千里之外,可是孤单的感觉却
近在眼前,最痛苦的是春节的时候,打工的地方已经关门歇业,我只能坐在空荡荡的宿
舍里看书,风一阵阵敲着窗棂,似乎是寂寞得想请我这个朋友,阳光漂白了屋中的空气
,所有的灰尘都追求着自己的旋律。就是在这时我开始了雕刻,或许只是因为无聊,小
时侯跟木匠学的那点手艺根本无法跟得上我心中的意念,终于我完成了一个女孩的头,
年龄大约在18到80之间,虽然出奇的丑陋,但是从有些社神化的微笑的面孔中我感觉到
了她的存在。
2月14日,开学的日子,我决定用挣来的钱买上一束玫瑰,再送她这个偶像。可是,
我却不得不去邮局取电,母亲病倒了。是中风偏瘫,这意味着我再也不能得到母的怀抱
,再也不能让母亲为我缝补,失去了健康的母亲的同时,我也失去了家里的生活费,也
许我需要中断学业,支撑这个家。我缓缓抽出口袋里的钱包,里面的钱前一分属于绯色
的梦,现在它每一分钱都要滴着辛酸的泪。
我来到这里,问自己,我到底有没有权利谈爱情,我两个月的血汗钱也许都抵不上
她一只鞋的价钱;我连返家的路费都无法凑齐却在食不果腹的夜晚想入非非。早晨,我
踌躇满志一心诗情画意地起床的时候,我的母亲却在寒冷的病榻上呻吟,我连返乡一次
那么困窘,我有什么理由奢谈爱情?我无法不责备自己,直到来到这里,因为寒冷而没
有人迹的地方,却成为封存妄念的最佳地点。
我满怀惆怅地站在长廊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头像,为往日举行一场埋葬。终于结
束了追问,并且完成了人生的一个段落。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我猛一回头,她
举着一束花朵,在夕阳之中奔放地燃烧,她轻轻地走近,握住我的手说:“无论发生什
么事,请不要拒绝爱情。” 那根木头掉落在地上,我没有去拣,只觉得金黄色的光辉掀
起巨浪,冲破了一切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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