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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lymmiao (伊利苗@排骨()), 信区: Girls
标  题: 找到那把钥匙(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6月30日00:46:1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找到那把钥匙    奇怪了于 2002.06.28 19:57 发表在爱情故事
　　他鬼使神差的又坐在电脑前，拨号，上网，打开QQ.她的头像是灰色。心一下子很空
落。
　　　　　　　　　　　　　　　　　
　　昨夜，他在常去的那个聊天室，见到一个昵称：破碎的姿势。不断上翻的对话中，
没有这个名字。
　　　　　　　　　　　　　　　　　
　　他想，想出这样一个名字的人有着怎样的一副面孔，此刻以怎样一种心情冷眼看热
闹。他以为，在虚拟的世界里，昵称能折射出一个人的灵魂，好象他的名片。他习惯以
名字来猜测这个人的思想。
　　　　　　　　　　　　　　　　　
　　他犹疑一段时间，决定跟她搭话。
　　　　　　　　　　　　　　　　　
　　破碎是怎样的姿势？
　　　　　　　　　　　　　　　　　
　　象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一个静态的画面。寂寞又空洞，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料到她的突兀。但有些惊喜。她将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一串省略号，表示他的沉思，后接几个字：你不太好。
　　　　　　　　　　　　　　　　　
　　她沉默片刻，打出：爱情总是徒有虚名，没有什么可以寄托。
　　　　　　　　　　　　　　　　　
　　寂寞是常态，一旦被它攫取，在劫难逃。
　　　　　　　　　　　　　　　　　
　　常常想剖开自己的胸口，找出里面多余的空间。拿些东西填补。
　　　　　　　　　　　　　　　　　
　　找到了么？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
　　　　　　　　　　　　　　　　　
　　寂寞。郁闷。空虚。颓废。忧郁。回忆。无边无际。赶不走。没有人，没有谁能够
帮我。
　　　　　　　　　　　　　　　　　
　　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没有一丝光亮，垂死的边缘。求生的欲望。只是还有些留恋
。
　　　　　　　　　　　　　　　　　
　　她打出一个苦笑符号，是，并不想死，只有浑浑噩噩。
　　　　　　　　　　　　　　　　　
　　还知道世上有“快乐”二字么？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我疏离人群太久了。
　　　　　　　　　　　　　　　　　
　　你需要什么？什么能够拯救你？
　　　　　　　　　　　　　　　　　
　　一个能够安抚我灵魂的人。若不能，有足够的钱也好。或者和我一样寂寞的人，给
彼此一个拥抱。
　　　　　　　　　　　　　　　　　
　　他忽然萌生想要拥抱她的欲望，不关乎爱。只为了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哪怕一点
点也好。
　　但是网络的好处在于使你遇到一个灵魂相通的人，坏处在于你们之间隔了千重山万
重水。你只能说“真想拥抱你”这样一句无奈而荒凉的话。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不快乐的原因源自于灵魂的固执，而自己对于它的改变却无能为力。
　　　　　　　　　　　　　　　　　
　　你的话使我感动，我快流泪了。
　　　　　　　　　　　　　　　　　
　　流泪是好事，泪水是心里的冰山溶化成的液体，你的心有了温度。他的心也似乎被
一阵春风拂过，感动于她的感动。胸口热热的，满满的，象小时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被表扬一样。
　　　　　　　　　　　　　　　　　
　　我有故事在论坛里，希望你能懂。再会。
　　　　　　　　　　　　　　　　　
　　他打出“再见”的时候，屏幕上显示对象已离线。这女子竟如此决绝。她的心大概
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他开始点一支烟来吸。
　　　　　　　　　　　　　　　　　
　　缓慢而深入的吸进第一口，一股烟压进肺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口中，再缓缓吐出。
他仔细回味这个过程，认为没有任何意义。
　　　　　　　　　　　　　　　　　
　　他找到她的帖子。是一个触目惊心纠缠不休的故事。他震惊于她文字的直白，仿佛
掏出心给人看，甚至血腥的残忍。
　　　　　　　　　　　　　　　　　
　　从少年时期纯洁的爱情到背叛到反目，一直纠缠，直到她明白，希望灵魂附着于其
上的这个男人，不能给她永远。
　　　　　　　　　　　　　　　　　
　　她拿起刀，在他身上留下伤口，却也让自己永远无法痊愈。
　　　　　　　　　　　　　　　　　
　　他一个字也不放过。她的文字唤回他的耐心。他完全被吸引，想象着文字呈现出的
如电影般的画面，灰暗的色调，濡湿的空气，危险的表情。
　　　　　　　　　　　　　　　　　
　　随时可能有冲突出现。
　　　　　　　　　　　　　　　　　
　　烟已经吸完半盒。他关闭电脑。洗脸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女子的故事填满。
双手来回涂抹着脸上的香皂，心里少有的安静。
　　　　　　　　　　　　　　　　　
　　现在，他在同一个地方等她。已不知多长时间，她仍未出现。他渐渐有些烦躁。怀
着强烈的目的却未能实现，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了。
　　　　　　　　　　　　　　　　　
　　他只好留言给她：故事看了。你心里有几乎无人能解的心结。太灰暗。不敢说自己
懂，只能算了解。困难一旦去面对它，便不再成为困难。试着去改变。
　　　　　　　　　　　　　　　　　
　　漫长的生活中，有大段的平淡，大段的苦难，大段的不安和烦躁，大段的郁闷和空
虚，大段的痛苦和悲伤。很多很多大段的情绪和状态，持续，长久，甚至周而复始。只
有很少很小很短的快乐，刺激一下麻木，调剂一下枯燥。中场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带
着快感的余味再投入生活的洪流中。
　　　　　　　　　　　　　　　　　
　　这是她的人生经验。
　　　　　　　　　　　　　　　　　
　　她的身体全部的内脏器官随时有争先恐后喷薄而出的危险。她的血随时会“吱”的
一声奔出身体。她的心脏，肺会象离弦的箭象失去重心一样飞奔而去，一刹那没了踪影
。只在空气中留下“嗖”的一声短啸。她有撕裂自己的欲望。
　　　　　　　　　　　　　　　　　
　　那日她孤独寂寞到无助。无意闯入一个聊天室，面对100多号人，却不知拉谁来说话
。
　　　　　　　　　　　　　　　　　
　　常常在深夜里，她感觉到要被空虚杀死的危险。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令她如坠入
深海一般，越来越看不见天日。心里的恐慌和没有靠岸的绝望，几进使她要伤害自己的
身体。也许身体的疼痛比灵魂的疼痛现实一些。
　　　　　　　　　　　　　　　　　
　　有个人找她说话。所用的“秘密交谈”的昵称和说出的第一句话令她不讨厌。于是
继续。
　　　　　　　　　　　　　　　　　
　　网络里的陌生人，都作为她倾诉的容器存在。她不认为还会有第二次相遇。正是如
此，她一次次把自己的郁闷寄托在陌生人那里，好象一个个装了信漂流瓶，离开聊天室
，漂进洪洪人海。她的苦恼在于周期性。她的病没有一个能一次根治的药方。她以为那
个人有，可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再次于茫茫人海中寻找另一个人，她有些象被烈日暴晒
的晕眩：谁是？谁是？
　　　　　　　　　　　　　　　　　
　　王菲的“爱情有时徒有虚名”，她不厌其烦的听，并且吟唱着这一句，悲凉又空洞
的抒发。
　　她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他没有一开始就问你在哪里你多大了这些无聊到不能忍受
的问题。她喜欢那种直指人心的交谈，让胸腔中那块空间渐渐填满。
　　　　　　　　　　　　　　　　　
　　如果遇到这样的人，她已经很欣慰了。
　　　　　　　　　　　　　　　　　
　　当他说“不快乐的原因源自于……”时，热泪涌进她的眼眶。她用手指按着眼睛，
温热的液体沾着手指上，又把它放进嘴里，咸的。她一直不知道为何自己不快乐。偶尔
也快乐，由于一些很简单的原因。但终究要回到不快乐的常态。“不知道为什么，可是
我不快乐。”“你不快乐，快乐后不再快乐。”她总是哼一些没有意义的歌词。现在，
他说的那句话令她感动了。她还没有这样过，对着一台电脑流泪。
　　　　　　　　　　　　　　　　　
　　他后面的那句“泪水是心里的冰山溶化成的液体……”，更令她觉得温暖。直觉认
为他是懂她的。但她时间到了，必须离开。她对自己从不心软，她必须先于对方而离开
。先走的人占上风，张小娴说的。
　　　　　　　　　　　　　　　　　
　　三天后，她上网来。看到他的留言。她从不抱任何期望上来，不带目的。她知道有
些美好的东西只有一次。即使勉强有下次，也会因为期望而逊色。所以，不带期望，就
算没有惊喜，也不会有失望。她看着他的留言。他无疑是个好的聊天对手。但她不想爱
上任何人。她的软弱有一天终会暴露无遗，令她坠落般的陷入。容易爱上，也容易厌倦
。她善于做的事就是收起自己的触角，让任何人找不到她。
　　　　　　　　　　　　　　　　　
　　她拒绝纠缠别人，也抗拒别人的纠缠。她明白，当爱情越来越深入，它会失去原来
的本色，而变成两个人的战争。争吵，伤害。无休无止。她痛恨这样的游戏。宁愿自己
被寂寞吞噬。
　　她回复他：谈话可以，但不要爱。否则，谈话终止。无论对你对我。
　　　　　　　　　　　　　　　　　
　　一个周末的午夜。他们再次相遇。
　　　　　　　　　　　　　　　　　
　　他欣喜，问她，你好吗？
　　　　　　　　　　　　　　　　　
　　看到我的回复吗？
　　　　　　　　　　　　　　　　　
　　是的。你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别人走进你的内心深处。
　　　　　　　　　　　　　　　　　
　　贪婪的人。果然得寸进尺。
　　　　　　　　　　　　　　　　　
　　那一次伤害足以致命？让你对全世界失去信心？
　　　　　　　　　　　　　　　　　
　　没有。没有绝望。只是麻木，许多感觉沉睡起来。只需要遇到一个正确的人，只要
一眼就能认出来。
　　　　　　　　　　　　　　　　　
　　女人极度依赖自己的直觉，不会犯错？
　　　　　　　　　　　　　　　　　
　　会，但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而是怪对方不符合自己的直觉。
　　　　　　　　　　　　　　　　　
　　呵呵。
　　　　　　　　　　　　　　　　　
　　呵……
　　　　　　　　　　　　　　　　　
　　真的笑了？
　　　　　　　　　　　　　　　　　
　　你把我想得太糟糕了。我还没有那么坏。我会因为一场喜剧电影笑个不停，也会由
于一场足球或篮球赛而兴奋。我的情绪很简单。只是奇怪自己在其他时候无动于衷。
　　　　　　　　　　　　　　　　　
　　我确实以为你很软弱。需要保护。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你十分清醒，知道怎样可以
快乐。虽然那不长久。也许要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只是等待的过程不太愉快。
　　　　　　　　　　　　　　　　　
　　聪明。你发现我潜意识里的东西，你能表达我。
　　　　　　　　　　　　　　　　　
　　我只是试着感受你。这很有趣。
　　　　　　　　　　　　　　　　　
　　你认为我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
　　　　　　　　　　　　　　　　　
　　呵……这种网络心态充满了不信任。不尊重别人，也不尊重自己。发明这句话的人
以为调侃众生，却忘了自己也是众生中的一个。
　　　　　　　　　　　　　　　　　
　　对。就象我为什么是“我”？别人为什么不是“我”？这个问题值得玩味。
　　　　　　　　　　　　　　　　　
　　一个女孩子常常想这些问题？
　　　　　　　　　　　　　　　　　
　　是。觉得有趣。还设想一间房子，四壁都是深兰色，绝对地的神秘。一个穿着鲜红
色衣服的女子，在里面走来走去。
　　　　　　　　　　　　　　　　　
　　诡异，不安，躁动。没有安全感？
　　　　　　　　　　　　　　　　　
　　你进入我内心了。
　　　　　　　　　　　　　　　　　
　　只怕到时门会自动关上，谢绝参观。
　　　　　　　　　　　　　　　　　
　　袒露无遗了反而不好。失去好奇，也就索然无味了。
　　　　　　　　　　　　　　　　　
　　他久久没有回话。她打了一串问号。
　　　　　　　　　　　　　　　　　
　　久久也就5分钟左右。
　　　　　　　　　　　　　　　　　
　　刚才感觉胃凉，去拿了热水过来。你还在吗？久等了。
　　　　　　　　　　　　　　　　　
　　她怔怔看着这句话，竟有些担心。她立刻赶走了它，说，
　　　　　　　　　　　　　　　　　
　　是这样。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再见。
　　　　　　　　　　　　　　　　　
　　她仍然没有给他说“再见”的机会。她看不到了。
　　　　　　　　　　　　　　　　　
　　他上下翻动着聊天记录。回味着今天的谈话。竟有些愉快。身体的不适也消失了。
他拿起杯子喝水。温热的液体到达胃里。感觉很舒服。他依然留言给她：以后都在周末
的这个时间相聚，好么？
　　　　　　　　　　　　　　　　　
　　她没有说好，但已经这样做了。后来她甚至期待这个时间。他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
象，正确的领会她的意图，或延伸或反驳，都契合她的心。她感觉很愉快。对于她来说
，没有什么比把自己的感觉说给一个懂得的人听更好的事了。她上网的目的，就是找一
个倾诉者，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地方，能够安静下来。或许他是可以寄托的。
　　　　　　　　　　　　　　　　　
　　白天，工作的时候，除非必要，他可以一句话也不说。曾经怀疑自己失去说话的能
力。然而，现在他知道没有。他只是不喜欢参与别人的谈话，不能与他们打成一片。他
发现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妥，至少没有不必要的麻烦。他礼节性的点头微笑也不致于与
其他人太疏远。他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出口。她是一个正确的合适的人。这非常重要。两
个人思想的碰撞，互相激发，妙语连珠，滔滔不绝。这成为他心里一个愉快的秘密。
　　　　　　　　　　　　　　　　　
　　有一次，她问他，可否告诉我你的爱情？
　　　　　　　　　　　　　　　　　
　　他开始叙述，淡淡的，象在讲另一个人的事。但不失动人。他的爱情没有太多曲折
。对于最终的分手，他说，并不难过，似乎自然而然。而且两个人都很满足。没有尖锐
的伤害，没有原则上的冲突。到了终点，该散就散。留在对方记忆里，是两个人的成长
和精神的提升。爱情可以是惊心动魄，也可以是水波不兴。现在，心里依然感激。
　　　　　　　　　　　　　　　　　
　　她说，什么样的人带来什么样的爱情。爱没有对错，有对错的是人。有的人以爱为
目的要求对方做一些事情。其实很自私。而你的这一种很纯洁，很真诚，没有恶劣的人
性在里面，所以竟有些伟大。而我也知道，原来自己是自私的。
　　　　　　　　　　　　　　　　　
　　他说，你把那段感情当作灵魂的救渎。而它并不一定能给你答案。但你却主观地赋
予它如此大的意义。当然要极力坚持。当你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时候，是不可能理智的
看看本质和真相的。所谓当局者迷。这也是难免的。任谁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她说，有道理。你总能准确的把握。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
　　　　　　　　　　　　　　　　　
　　他说，我们之间的聊天，是倾诉，体会，分析，甚至解决的过程。这样的谈话才有
意义。
　　　　　　　　　　　　　　　　　
　　她说，很对。我常常想，只要有一个人，与我有着共同的默契，深深懂得对方。有
话或没话，都怡然自得。就足够了。
　　　　　　　　　　　　　　　　　
　　他说，讲到这样问题，可否知道你在哪里？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帮助她。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如果真有个人介入，不知道
局面是否如预期的那样好。但无论如何，都该去验证一下。她说出了所在的城市。
　　　　　　　　　　　　　　　　　
　　他一时没有回复。她问怎么了。他说，我们同城。
　　　　　　　　　　　　　　　　　
　　她心里触动了一下。她并非第一次遇到同城的人，也不是没有见网友的经历。但都
不如期望的那样好，总是不满意，不愉快。有了这样的经验在先，她从未再见过什么人
。但他是不同的，她以为。而且，她已经对他产生了期望。
　　　　　　　　　　　　　　　　　
　　她说，那么……
　　　　　　　　　　　　　　　　　
　　他说，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候，或许可以当面谈谈？
　　　　　　　　　　　　　　　　　
　　他是善解人意的，不给她压力。他能够很好的把握，一切都很得体。她开始考虑见
面的可能。
　　　　　　　　　　　　　　　　　
　　时间过去两周。他们在网上又谈过两次。在后一次，她提出，或许可以见面。他很
快答应，因为一直在期待的。两个人约定了时间地点。
　　　　　　　　　　　　　　　　　
　　她问，你相信感觉吗？
　　　　　　　　　　　　　　　　　
　　他说，我相信。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你。
　　　　　　　　　　　　　　　　　
　　有没有想象过我会是什么样子？
　　　　　　　　　　　　　　　　　
　　不会很漂亮。：）但一定有些什么是独立于外表之外的。这个更重要。
　　　　　　　　　　　　　　　　　
　　你真残酷。……很好。否则，越期待，越容易失望。保持一颗平常心。
　　　　　　　　　　　　　　　　　
　　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
　　　　　　　　　　　　　　　　　
　　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
　　　　　　　　　　　　　　　　　
　　她不是很漂亮，但感觉很特别。他不是很英俊，但一切很舒服。
　　　　　　　　　　　　　　　　　
　　他直直地凝视她的眼睛，她毫不回避的对视。直到他们发现了熟悉的属于对方的东
西，就象在聊天过程中感受到的。
　　　　　　　　　　　　　　　　　
　　你好吗？他问。
　　　　　　　　　　　　　　　　　
　　她嘴唇边的肌肉动了一下，算是一个回复。他并没有把手放在她肩膀或者背上。只
是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令她放松。
　　　　　　　　　　　　　　　　　
　　他们安静的走。到了街心公园附近。他指着那一大片草地，说，我们是否过去休息
一下？她听见自己说，好。
　　好。这是她发出的声音。他感受着这个音节。沉静的音质。
　　　　　　　　　　　　　　　　　
　　他们踏上草地。走到安静的荫凉处，停下，席地而坐。她甚至躺下来，眯缝着眼，
天空变成一线。他心里很平静，涌动着一种温情。就象相知甚深的老友在身边，不着一
词却也惬意。这感觉实在好。
　　　　　　　　　　　　　　　　　
　　这也是她想要的。有个人在身边，不说话也可以。没有不安和尴尬。
　　　　　　　　　　　　　　　　　
　　干燥而温暖的空气。孩子们嬉戏叫喊。一线蓝蓝的天空。
　　　　　　　　　　　　　　　　　
　　我要坐在你怀里。她说。她起身，走到他身边，象小袋鼠坐在袋鼠妈妈的袋子里一
样，他从后面轻轻拥住她。
　　　　　　　　　　　　　　　　　
　　这就是我想要的。很简单。她说。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他笑意浅浅看她的眼睛，此刻流露出愉快的光，那是幸福的
满足感。他知道他什么也不用说。他们默认了这种交流方式。他们有时只是彼此的听众
，有时做出简单的回应，甚至只是一句感叹。有时不必理会。
　　　　　　　　　　　　　　　　　
　　这种没有压力没有急迫感的交流和相处，营造了轻松自在的氛围。
　　　　　　　　　　　　　　　　　
　　就这样直到太阳夹在两座大楼中腰，象在偷偷看着他们。
　　　　　　　　　　　　　　　　　
　　或许他们找到了彼此，他们需要更多的了解。或许他们会一起用一餐饭，然后告别
。或许他们除了网上交谈，还可以定时见面。或许他们会将约会的地点放在自己或对方
的住处。或许他们仍然只是朋友关系，又或许，他们可能相爱。虽然她说过一旦产生爱
，就消失。那么有可能是从网上消失，转移到现实中。
　　还有很多或许，因为他们遇到了正确的人。
　　　　　　　　　　　　　　　　　
　　这难道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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