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xiaoxian (小仙~笑靥如花~), 信区: Girls
标 题: 上海往事(29)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12月25日14:20:11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能够让你失去记忆的药,你会吃么?
(二十九)
说一句“爱你”真的那么容易么?
那么许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多次的欢愉,我无法去说。“爱你”,一个承诺,一种代价
,所有的,全部的身价性命都搭在里面了。
很久的时间,我们都喜欢看Ghost.那个电影有很多种翻译,我喜欢“人鬼情未了”。
我曾经和梅蕊很深地讨论过关于I love You的说法。有一种是随意的,天天可以说,象
那些西方人,夫妻之间情侣之间说得很顺。但也有不说的,比如那个幽灵山姆。不说,
是因为两点,一是并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二是生怕自己说了而背上了包袱。但不管怎样
,这种人都是认真的人。所以爱似乎并不能够以那句“我爱你”来判断多少,真伪。
事情往往并不会因为这一句“爱你”而改变,相反,有些事情是会朝相反方向走去的。
杭州回来以后,梅蕊又恢复了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做什么都冷冷的。我心里冒着火,
觉得她的感情无法琢磨。一个女人的心思,即使同为女人,有时候也未必能够猜个透彻。
婚期却越来越近。因为梅蕊的那种冷寞,令我对婚姻生出了巨大的恐惧。但又因着Andy
的诚挚与热心,我同时也被出嫁的好奇与喜悦占据着。就这样水里火里,天上地下地在
两个人中间被甩来甩去。走在大街上,一切都是恍惚而不明了的。未来在很深的路的尽
头,我不知道,那是田野,还是荒山。
小刘医生对梅蕊的好感是显而易见的。他每次都耐心地给她一些安慰和鼓励。甚至邀请
她去外面喝茶。梅蕊说,那是谈病情,但我知道,一个年轻的男人对一个年轻的女人,
比一个医生对一个病人好的理由更充份。那也难怪,梅蕊那么出色,到哪里都是惹人瞩
目的,而且她的谦恭与含蓄,也让人容易亲近。看到她被人包围的时候我的感情是复杂
的:为她骄傲,也会担忧。在骄傲与担忧之间,我摇摆不定。日子也就一天一天的在过
去。
期间简妤来了一趟上海,她约了我去申申阳光吃饭。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这个妖精
一样的女人,不会老,也不会忧郁。整天没心没肺乐呵呵的。想想当初我若是中了她的
圈套,或许这一年多来的日子便可以改写。其实人生很多的偶然,而这些偶然则组成了
一种必然。
简妤问起我和梅蕊的事情,我告诉她大约已经到了落下帷幕的时候了。她笑笑,说,你
这个人太纯情,我看这一辈子就陷在里面拔不出来了。
我抬头看她,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这句话我是最要听的了。我说,不仅纯情而且滥
情。什么都想要,其实什么都得不到的。
简妤哈哈大笑,说,安,你终于承认你是欲壑难填的人了。
我随着她笑,苦苦的,抬头望窗外的阳光,我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种下了那么大的
一片阴影。
陪梅蕊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人在淮海路上搜寻嫁衣,莫名其妙地会走到那条弄
堂口。每一次走到,每一次笑自己,何必去惹这样的烦恼?我忽然不能确信她的感情,
我想,也许我只是她瞑瞑中抓住的一个依靠,现在我就要离去,她早些收拾好感情而拉
住下一份依靠也没什么可报怨的。其实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过在寻找那个“依
靠”,怕被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抛弃在那里。
夏天的迹象越来越迫切,那些法国梧桐的叶子都伸了出来。它们是自由的,在空气和阳
光下舒展着。我很想象树一样活着,单纯而明朗,把根扎在很深很深的土壤里,百年,
千年的不变。
可是,我不是树。我必须是一个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的影像。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努
力让一切都平衡着。
就在这阳光和恍惚中,梅蕊忽然“失忆”了。
那天晚上我在淮海路留宿。之前她一直要赶我回家。她的理由很堂而皇之,安你要marr
y了,别再纠缠在这里。
我一直赖着,我想那是她的托词。这样一直纠缠到深夜,她大约实在累了,也就去睡了
。我冲了凉,进去的时候发现她拿了一条毛巾毯把自己裹在一个角落里,背对着外面。
她如此的抗拒,使得我辛酸。我在床边默默看着她一动不动,然后只好无奈地也拿了一
条被子盖上。
我迷迷糊糊一直没睡深。到了半夜,忽然觉得她在我旁边翻弄着什么。我睁开眼睛,台
灯亮着,把我的眼刺了一下。我看见她在灯下看一本本子。我抓了外衣披上,蹲在她的
旁边,小声问:蕊儿,你做什么啊?
她用很迷惑的眼神望着我,说,你是谁啊?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的?
“蕊儿,你不要吓我,我是安啊。”
“安是谁?谁是蕊儿?”
她一本正经地问着,非常疑惑的样子。我一下子预感到不妙。
“这是什么地方?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她又问我。
“蕊儿,这是咱们家。”我第一次用了“咱们”这个词,忽然感觉那么多日子以来,我
真的就是那这儿看成了我和她的家。只是我们谁也没有说罢了。
“不是的,我想回自己的家。”她坚持着,我看着她的眼神,不象是作假。
“蕊,别闹啊,半夜三更的,你要回爸爸妈妈家么?我可以送你回去的。”
“我要回自己的家。”她反反复复讲着这句话,然后把本子放下来,往床上走去。她还
是裹住了那毯子,然后蜷缩成一团。
我熄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搞不清楚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失去记忆,这听起来很
天方夜谭。可是她有病,这也是可能发生的。也许她就是甘心要忘记一切吧。
我这么颠来倒去地想着,天慢慢亮了。我起床去上班,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竟然
一动也没有动过。
阿三有问:你说到关于对梅蕊骄傲又担忧的心情,我不是很明白。
骄傲是因为我和她的秘密,我觉得无论我的爱还是她的爱,都是值得我们两个人骄傲的
。担忧是因为其实我始终在害怕,怕她太出色了,于是我是终究抓不住的。
其实人就是在这种犹豫和徘徊中,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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