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xiaoxian (小仙~笑靥如花~), 信区: Girls
标 题: 上海往事(35)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12月25日14:52:06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心有灵犀,何必一点再通?
(三十五)
飞机掠过了云层,带着我们飘到世界的另一端去了。
美国的一切都齐整得让人无可挑剔。学校很美,很大,和电影里面的一样。每个人都过
来对你微笑,让我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日夜颠倒的日子令我常常在半夜里醒来。看着熟睡在身边的Andy,一切似乎都是那么戏
剧化。想着以后的每天醒来都会是这样的情形,我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和梅蕊失去了联络,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生死。
打电话回去找所有认识她的人,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她似乎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唯一能够证明她的存在的是那本日记和那盘磁带。我不敢
去碰,我迷信那种“预兆”,似乎我一打开,便昭示着她的噩耗。
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着自己,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糟糕。
一转眼,一年过去了。我给梅蕊写了很多的信都没有回音。陈欣告诉我,梅蕊手术很成
功,她已经成了另外的一种样子。并说,她可能会去日本留学。我默默祝福着她,觉得
这样的结局也许对我们都是有些好处的。虽然,那份思念并没有减少,我甚至在每次的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都会期待那是她的声音。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她在圆明园的废墟里做爱。梦的开头是一片金黄,巨
大的太阳使我无法睁开眼睛。
梅蕊穿着工装裤,从远处慢慢走来。她还是那么瘦,手里拿了一枝黄色的玫瑰。她挑了
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歪着头,看着我,然后朝我招手。
……
……
天,突然就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的手臂无端地握着,她却在眼前消失了。我想站起
来,却没有力气,想叫,却没有声音。那些大石头发出“吼吼”声,又有尖利的似乎是
硬器划过玻璃的声音。
我似乎感觉到血流出来了。我还在叫着她的名字,我的手被牢牢握着,无法挣脱,我用
尽力气喊。
天,却突然亮了。
我睁开眼睛,一片刺眼的白光直射过来。然后,我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下,是Andy的脸。
他的眼睛,嘴,鼻子。
我想伸手去摸他,发现手被他牢牢拽着。我一使劲,他松开了。然后伸了手过来替我擦
眼角的泪。一边擦他一边问:安,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你带来美国?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为自己的委屈也为了他的。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够坚决一次
?这样的患得患失,最终不过是害了所有的人。可是,如果我真的选择了留在上海,也
许还是会伤心,我不能保证,一段再好的感情,在没有出路的状况下可以永远燃烧得那
么热烈。
Andy抱着我,吻我。我疯狂地回应着,恕罪一样。那一夜,我们有了大儿子Mike.日子从
得知怀孕的那天开始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母性的感觉渐渐超越了对梅蕊的思念和牵挂
。麦克在肚子里就很折腾,出生以后把我累得半死。想想女人的日子就这样慢慢改了味
道,尿片和牛奶成了主题。昔日很厌烦的一切现今都需要一天一天去踏实地做。看着麦
克渐渐长大,我似乎已经无法再想起那些在上海的疯狂日子。
两年以后,我生了女儿Melody.这个名字是梅蕊那天在杭州的黄包车上起的,说是给自己
的女儿。算来我们分开已近四年。我也零星从父母和陈欣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她还是单身一人,电台却是不去了。我也试图给她打过电话,但永远是没有回音。我想
象不出她的样子,别人也并不热衷于向我描述。陈欣面对我的提问总还是那句老话,别
担心她,她好好的,倒是你,令人担心。
我不懂得陈欣为什么这么说,但我想,梅蕊一定过得不错,或者早已把我忘记了。
Melody一岁的时候有天下午,我和孩子们在花园里游戏。我坐在秋千椅上,看着他们奔
跑嘻戏,春天的风吹在脸上酥酥痒痒的很是舒服。我的心忽然一疼,很久以前的那个下
午突然跳了出来。我和梅蕊在公园里坐的那些转马,竟然神奇地在我的眼前幻转开来。
我无可抑制的忽然就想去寻找那旧日的印迹。我奔进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了那本日记
。它还是和四年前我放进去时一样。静静地躺着,乳白色的封面。旁边是那盒磁带。
我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捧在手里看着,我还是犹豫着是否应该去打开它们。终于,我
还是无法忍耐住。
我戴上了耳机:是已经久违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这般奇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
日记写得很多,厚厚的一本几乎写完了。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翻开了第一页。那是梅
蕊秀气的字迹:“和你的日子,居然是这样的一种时光,狂喜狂乐,彻痛彻悲……一切
都是滋味十足。
喜欢和你盘腿而席地,听你讲许多对我而言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事和人。喜极!……
而泣!!心痛——而且——无奈。“
“然而三生有幸与你谱爱。天生爱,人生情。'心有灵犀,何必一点再通?'感怀良久,
是为蕊而有安,还是蕊为安而生?”
“纵然昼夜总要交替,纵然你我总要分离。我把我的心思写在纸上:请你收起来后放在
你的心思里藏着;以后没有我的日子里,挑起一点、二点,放在嘴里含着,做另一种品
尝。”
阿三有问:既然已经都过去四年了,怎么会又想打开那本本子呢?
世界上的事很多时候很难说,就是一念之间吧。骨子里,我总是觉得欠了她的,心里却
又不甘心她对我的拒绝。
即使现在的日子再过得舒适,可是曾经的痛楚是无法真的平和的。
选择是无奈,所以我痛恨。因为选择就必须失去。那种痛,一辈子,都深深地存着,一
到了雨季,便会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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