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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oat (——★船儿★——),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妈妈，生日快乐 
发信站: 听涛站 (Tue Feb  6 16:34:11 2001),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Articles 讨论区 】
【 原文由 venven 所发表 】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早早地就在日历上用红笔圈了小圆圈了。每日里看书，一抬眼，
就望见小小的红圈圈，就想起妈妈温柔的眼。
    妈妈的一生，其实很多不幸。这事情，要从我的外公外婆说起了。

    外公早年间作点小生意，生活上过得去，却苦于一直没有儿女。无奈，领养了一个远
房亲戚的多余的儿子。儿子那时候已经懂事了，据说慈爱的外公在养子十来岁的时候，还
经常让养子骑在自己的脑袋上，哄他开心。后来，外婆在四十岁的时候，终于生下了我的
母亲。外公外婆自然是欣喜若狂。送养子读书，抚养弱女，在中国的五六十年代，外公以
整日的奔忙支持着这个欢乐的小家庭。

    养子读完书了，去了他乡工作，弱女长到了十六岁，花般的年龄了应该安享青春快乐
的年龄了。
    噩耗从天降。
    操劳，疾病，夺去了外公的生命。面对失去支柱的家庭，面对只会流泪的外婆，面对
不理不问的哥哥，刚刚初中毕业的妈妈只能放弃学业，挑起了赡养母亲的重任。

    小时候，偶尔地，会从妈妈口中听说那一段日子，比如说打土方？走很远很远的路，
挑土，和壮年的男子一样去用可怜的体力去赚取廉价的生活费。这样的描述给我的反应，
，经历了最初的不耐烦，到后来的暗暗叹息，直至现在的隐隐心痛。十六岁，十六岁的时
候，我在作什么呢！从来没有挑过一担水，从来没有挖过一锄泥，在家里，妈妈也就是为
了锻炼我们要求我们自己洗衣服，帮忙洗碗，拖拖地板。那里干过什么重一点的体力活呢
？有的只是携友玩耍。

    后来，妈妈进了一家工厂，总算有了安定的工作。
    再后来，遇见了我爸爸，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
    再后来，他们结婚了，可是爸爸毕业被分到了遥远的北方工作。只有一个儿子的奶奶
用妈妈把爸爸的根系住了。可是妈妈却开始了一场新的灾难。

    在这里我绝对没有因为妈妈而诽谤奶奶的意思。然而，奶奶的个性的确是非常的强的
。她会主观地看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她非常爱她的儿子，从而牺牲了她的女儿，她非
常的喜欢我的姐姐，从而我成为经常挨呵斥的一个。她的确并不在乎我的妈妈。
    我妈妈对待老人是很温顺的，爸爸不在的那几年，我还没有出生，可是从我小时候残
存的记忆里，我可以想象那些年头里妈妈是怎样度过的。我脑袋里始终不能忘记的一幕就
是，妈妈躺在长椅上掩面痛哭，两眼红肿，没有爸爸的痕迹，没有奶奶的面孔，只有奶奶
的妹妹温柔的慰籍的声音：算了吧，看开点，大姐就是这个脾气。后来妈妈很爱看琼瑶的
电视剧，我想是因为中间那些古板固执的婆婆，在提醒她曾经的经历。爸爸是孝子，他觉
得不会觉得妈妈委屈，他只知道不能叫奶奶难过。
    奶奶喜欢打牌，不喜欢带孩子。还好，妈妈还有外婆帮着她带孩子，辛苦的工作有外
婆的体贴。
    姐姐长到两岁多的时候，爸爸终于调回来了。然后我出世了，因为不是男孩，妈妈连
带我就都不招奶奶喜欢了。

    我曾经看过我半岁的照片和一岁的照片。简直叫人难以相信是一个小孩。半岁的我胖
嘟嘟的，小脸很圆。一岁的我，可以用尖嘴猴腮来形容，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我问妈
妈为什么，妈妈说，你外婆在你半岁多一点的时候，去世的。
    妈妈说，你们小的时候，我工作很忙，工厂远，每天赶早走，很晚回，你奶奶会等着
我回来之后，再开始准备晚餐。

    我从小就知道，周围很多叔叔阿姨都很喜欢我，抢着认我做干女儿，可是我就是不招
奶奶喜欢。姐姐长的像爸爸，爸爸长的像奶奶，而我，长的像妈妈。
    不过是过去还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没有怪过我的奶奶。我也不恨她，不恨她给我妈
妈的折磨。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那种脾性。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却越来越为妈妈曾经受过的磨难而痛心。

    我不知道妈妈是怎样从丧母的痛苦中恢复过来的，我相信，在那个时代，年轻的爸爸
都不是她可以依靠的对象。她唯一可以诉苦，可以依赖的，就是相依为命的母亲。可是，
病痛夺取了外婆的生命。我后来常想，妈妈那个时候，真可以用举目无亲来形容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一天天长大，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艰辛生活，妈妈从
来不娇宠我和姐姐。我曾经很羡慕那些可以在爸爸妈妈面前撒娇的同学。因为我从来没有
过这样的经历和感觉。爸爸工作很忙，不怎么管教我们，妈妈自觉学历太低，从小就在我
们耳边教导要努力学习，所以，读大学是我和姐姐理所当然的目标。女儿的每一个足迹都
会给妈妈带来极大的欣慰。妈妈记得我的每一个优点，每一份成绩。

    然而，随着爸爸事业的发展，爸爸变得越来越不着家。我记得初中时，爸爸当上公司
的经理，一年到头总是在外奔忙，妈妈带着我和姐姐，还担负着照顾身体越来越不好却恋
着旧窝不肯和我们一起住的奶奶。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用上煤气，妈妈带着我和姐姐，做煤
球，搬煤球，买米，他的同事我们的邻居都笑着说，瞧这一家娘子军！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就要住院，守候的责任自然落到了妈妈的身上。妈妈那时
不知道熬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年迈的奶奶终于在妈妈毫无怨言的伺候中，领会了妈妈的
一片孝心，也终于缓和了那颗高傲的心。

    爸爸终于升了职，不用再四处奔波了；姐姐读大学了；我也读大学了；奶奶过世了；
看上去，妈妈的生活终于苦尽甘来，不用再奔忙，不用再操劳，不用再去伺候谁，连爸爸
，也开始明白奶奶的确是性格太强了。

    于是妈妈开始变得温柔，不舍得呵斥我一个字眼，每年放假回家，就是妈妈最快乐的
时候。我和姐姐整日里在家里，我一向很贪玩的，也逐渐开始不喜欢四处会同学，而喜欢
在家里陪着妈妈拉家常，织毛衣，做饭。我学会了撒娇。妈妈学会了让我撒娇。妈妈学会
了从我的撒娇中分享喜悦与亲情。

    姐姐毕业了，回家工作。有了姐姐作陪，爸爸妈妈不那么孤单了。然而，独在远方的
幼女，却牵起了他们无穷的牵挂。姐姐毕业后，他们开始担心我的孤单，我的无依无靠。
妈妈的电话里，总回荡着一句话，现在姐姐回来了我们给你照顾她，就只有你，那么远，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年岁见长的妈妈和爸爸开始蜕下他们坚强的外壳。
    大学毕业，我又继续读研究生。妈妈的眼里，分明 了 着骄傲的光彩和忧虑的温柔。
    姐姐结婚了，小外甥出世了，妈妈又有了忙碌的中心。妈妈用她灵巧的手，给小外外
织起了各式各样各种尺寸的漂亮的小衣服。
    爸爸逐渐工作不忙了，妈妈可以和爸爸一起去会朋友，访亲戚，打牌，玩了。

    可是，妈妈宁静的平和生活里，分明还牵挂着远在他乡的幼女，满怀期望她成才有所
作为，又只愿她健康幸福的心爱宝贝。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我却在这里说了妈妈很多的不幸。因为长大了的我的确为她曾经
的磨难而心痛。对过去无能为力的我，只有尽自己的力做好每一件事情，用我的健康幸福
的生活，用对妈妈诚挚的关怀，去赢得妈妈幸福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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