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runmen (sherman forever),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在别处1
发信站: 听涛站 (Tue Dec 12 19:04:43 2000), 站内信件

发信人: doctorl (猪怕撞), 信区: DebutPark
标  题: 《在别处》(01)
发信站: 交大兵马俑BBS站 (Thu May 25 13:23:34 2000), 转信

我又做梦了,那些荒诞离奇的想法在梦里纵横交错着,爸爸被巫师变成了
金鱼;骆驼拉着妈妈的灵柩走在丝绸之路上;我哭倒了长城。还有,还有什么?
灵魂深处朦胧而又依稀可见的,我跪在庄严的佛脚下,许着亙久不变的愿。

“小雅,起床啦!快点!快点!早操赶不急了,别再指望着我帮你盖章了。”
“嗯!”我嘟囔一声,翻身又去睡了。
灵儿一付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一把把我的被子掀起来。“呼"的一股冷风,
我一个激凌翻身起来,正欲发作,忽见墙上的钟已指向了6:45分,宿舍里除了
灵儿外早已空空如也。
“天哪,你怎么才叫我?天!怎么办?怎么办?迟了!”一把抓起衣服就往
头上乱套起来。
学校为了保障学生们的课余锻炼,规定一、二年级的学生必须晨跑,从宿
舍跑到校门口,再让侯在门口的体育老师在人手一册的锻炼证上盖章,一学期的
出勤率必须达到80%。否则,哼!哼!遇到责任心强的老师,还要拿着证上的照
片翻来覆去地看,生怕漏掉一颗痣似的,也由此牺牲了许多精神可嘉的代跑同志。
可是,仍旧有许多不畏“强权势力“的后来人,譬如我。常常会用甜言蜜语骗得
灵儿去帮我盖章。选择她当然是有我的道理的,一是灵儿好说话,二是灵儿漂亮,
漂亮的女孩子好办事嘛!就象我常常指导她的一样。“找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记
住,一定要是男老师呀!若无其事地跑过去,眼睛千万别乱看,手千万别抖,帮
他翻到要盖章的那一页,冲他甜甜一笑,他绝对什么都忘了。就算是发现了异样,
也不会唯你是问,放马去吧!绝对是一笑倾城。”
“恶心!你就不怕我撞见个柳下惠。”
“这世道,柳下惠没几个了。要是当真能否撞上,也是你我的造化了。”
恶心!自己都觉得了。可是为了我宝贵的睡眠呀,偶尔恶心一下也值。
事实果不出我所料,灵儿几次化险为夷,越干越有经验,居然斗胆帮助男
生盖章了,真是儒子可教也。
今天不知她哪根筋错乱了,死活不肯帮我,也好,我也该   抖土读恕
“你再不快点,我先走了!”灵儿嚷道。
“且慢!且慢!就好也。”我可不愿意一个人跑那段漫漫长路。
鞋带都没系好,就跟着灵儿跑了出去。
一出楼道,一股干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哈出的气在深蓝的背景中舞出一种
浮幻的感觉,我似乎又重回到了梦境中,只是没有涂面油的脸颊被风割得隐隐的
痛,这就是北方的冬天。
“又做梦了?”
“嗯!一座山,一座半掩着门的庙,一束阳光斜射在佛坛上,灰尘在阳光
中膜拜。一尊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的佛,看着我跪在他的脚下祈福。灵儿,
你信不信?我总觉得前生有什么未完的夙愿,或者是一个扫庙堂的尼姑也说不
定。”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宿命。”
“这不是宿命,你们不会明白的。”我叹了口气,缩了缩手和脖子。
灵儿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我懂,你本来就有着一种香火的气息,可
又抛不开尘世间的一切,你的感情埋得很深,却也太强烈,太执着。你生活在自
己理想化的世界里,骨子里透着不着边际的浪漫和幻想,可现实毕竟是现实,人
还是要理性的生活的。有时侯我觉得你的思想很危险,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
灵儿的话让我打了个冷颤,这是第几个人这么说了,忘记了。可至少,蓝
风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不置可否地放快了脚步。为什么没人能够了解我这种宿命
般的情结呢?
梦里,一个剃了度的男人,细长的手指捻着佛珠,一双看破红尘的眼让我
心里隐隐作痛。我想我是爱他的,但我无法靠近他,我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
沟。泪,顺着我的眼睛流下来,顺着佛祖的眼睛流下来,顺着灰尘的眼睛流下来,
却从未顺着他的眼睛流下来。我伸出手去,请求佛的帮助,佛用食指在我手心点
化,说:“回去吧!不要再来了,你们无缘。”我看见手心中的感情线被劈成了两
半。这是佛的旨意,心痛得没有了泪。
这个梦,我谁也没有告诉过。

吃完早餐,拎起书包到了教室,才发现昨晚忘记了整理书包,好在书包里
有本《张爱玲文集》,教科书可以没有,小说是不能没有的。特别欣赏张爱玲的
文笔和思路,想象中和她点上炉沉香屑,坐在豆大的油灯下谈心,该是多么惬意
的事情。这个旧上海中才气四溢,前卫、怪僻而又矛盾的女人,给我一种似曾相
识的感觉,那细腻的笔触常常将我的思维带到旧上海的老街上,听着胡琴咿咿呀
呀诉不尽的苍凉故事。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
的月亮。年轻的人想象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象朵云
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
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
带点凄凉……”
总是用平淡的笔调诉说生活中的平淡和艰辛,说出的却是无尽的苍凉。我
又陷了进去,对着窗外发起了呆。三十年前,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怎样的呢?那
时候,爸爸妈妈也正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吧!那月色应该是很美的吧!他们应该是
在那美丽的月色下用毛主席语录或是革命理想来掩饰心中的惶恐的吧!小时候多
渴望坐上月亮船呀!月亮是仙女住的地方。小时候的心是单纯明亮的,小时候不
知道仙女待在月亮上有多么的寂寞。
“咚!咚”有人敲我的课桌。没有反应,我仍在神游天国。灵儿用胳膊轻
轻撞了我一下。与此同时,手中的书飞了出去。大物老师那张动脑筋爷爷的脸出
现在眼前,吓了我一跳。
“这位同学上课十分认真。哦!原来是在看《张爱玲》啊!讲的什么,讲
给大家听听。”大物老师酸溜溜地说。下面一片哗然。我感觉到几百只眼睛一下
子聚焦到我身上,却没能将我燃烧起来,也许是我并没有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只
是将目光落在这个皱皱的小老头的脸上,静静地看着他,有一种时光错流的感觉。
他应该是坐在旧上海老街边慵懒的阳光下那个咿呀拉胡琴的老头,那样我会比现
在稍喜欢他一些,当然那胡琴的调子不一定会好听。我为自己产生的这种想法感
到可笑。后来蓝风说,他从那一刻起喜欢上了我。他说那时的我一幅很认真的样
子,目光落在老师的脸上,象在研究什么,又好象透过老师的脸,空灵地落在了
远处的什么地方,一股置身世外的超然,到显得老师心虚了一截。他说他喜欢上
了那个寒冷的冬天。于是我就用那种寒冷的口气对他说,你可以去做诗人了。在
我的印象中,诗人都是那种有点神经质、玩世不恭、将爱情当作生活的添加剂又
有点危险性的人。蓝风当然懂我的隐喻。
其实,说良心话,蓝风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外表、成绩、人缘样样都不错,
还写得一手好字,喜欢他的女孩也应大有人在,只是不包括我而已。他不是我喜
欢的那种男孩,他太年轻了。这并不是指年龄,尽管蓝风是比我要小一些,我还
不至于俗到要用年龄来衡量爱情,而是心理上的差距。蓝风是那种阳光般灿烂而
未经世事的男孩子,年轻得让我觉得他根本不懂爱情,尽管他总是自认为十分的
成熟。而我,需要的是一面墙,一面可以遮风避雨的厚实的墙。

     "借你作业参考一下。”晚上十点我终于向灵儿求救了。
“怎么总这样儿?你也该好好看看书了,没几天就要考试了,到时候看谁
来救你。”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小声叨叨。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灵儿纵身一跃,一幅要杀将过来的样子。
"没什么啦!我说好灵儿,乖灵儿,就让我参考一下吧,下不为例。你看,
马上要熄灯了,你总不忍心又看我挑灯夜战吧。要不,明儿我请你吃午饭。”
灵儿斜睨了我一眼,“没救了!”正欲拿本子给我,“倏”的一声,一个作业
从本半空杀到了我的床上
“谢谢老灵同志,明儿那顿是我的了,别忘了再带上瓶‘老干妈’。”宛儿
说完,一咕碌又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宛儿是典型的北方女孩,性子火辣辣的,却
又有一个绝对江南气息的名字“柳宛儿”,想一下,古往今来,凡是叫婉儿的,
无论是唐婉儿还是上官婉儿,皆为一代佳人才女,温文尔雅。但风风火火的宛儿
怎么也无法让人产生那种怜香惜玉之感,此女子每顿饭都离不开辣椒,每次打饭
回来,嘴里边喊着“我的心肝,我的心肝”边到处找她的“老干妈” 苯 酱。
“天!居然早有预谋,果然名不虚传。”灵儿不平道。
宛儿的被子里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哎!说真的,小雅,上午上课又神游到哪儿去了?我发现你最近有些心
不在焉哎,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从实招来!”泡泡一边向窗外晾衣服,一边问
道。泡泡时时刻刻都在洗衣服,我们一致认为她有洁癖,就连牛仔裤也每天都要
洗。
“快洗你的衣服吧,这么多话讲。是啊!我走过雀桥会我的牛郎去了,行
了吧?”我用京戏的口吻唱道。
小蛮把嘴里的面咽下去,用她细细柔柔的声音说:“得了吧,小雅,你的牛
郎在前面脖子都要扭断了,那眼神,看得我都嫉妒了。”小蛮人很苗条,细细的
杨柳小腰,让我们想起古时有着纤纤细腰的小蛮,故抛却了她的真名顾菲,叫她
做小蛮。虽然小蛮身材纤细,却每天晚上都要恶补一碗方便面,让我怀疑她肚里
有虫。
“哇!什么时候学得嘴这么贫?连面条都堵不住呀。”我还击道。
小蛮是我们七个里面最天真,最不愔世事也是最有女人味儿的一个。说话
细细柔柔,虽然说不上特别漂亮,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自从一进校门,她就有
源源不断的追求者,而每次她都会一脸无助,惶恐地问我们“怎么办?”我们这
些军师就帮她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我们说做好朋友无妨的,她就欣然去赴约,
当然,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们也常常会化做“便衣”,保护在她的周围,顺便
帮她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如果我们说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她就断然拒
绝。所以那些可怜的男孩子们的命运通常掌握在我们手中。偶尔,我们也会教她
几着“防狼术”,以免我们不在时遭遇不测。宿舍里有这么一个活宝也够受的了,
可这也怪不得她。开始时我们以为是她娇情,后来才发现,她果真就是那样了。
一直生活在一个平稳安宁的小城镇,受着家人朋友的疼爱,心无城府是自然的。
然而,人算还是不如天算了。有一天,大概是个秋冬之交的季节,小蛮去赴一个
男孩子的约,不料夜晚天竟降雨,冻得小蛮直打抖,男孩英雄气概一上来,准备
脱下外套给小蛮御寒,谁知小蛮竟大惊失色,调头就跑,任凭那小生怎都追不上。
小蛮一口气跑回宿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色煞白,伤心得要死,吓得我们不
知所措,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我们放声大笑,小蛮被我们笑得一脸委屈,越发的
伤心。天哪!要对她加强教育才行。这不,在我们的精心培养下,她进步得还挺
快。
“更何况,”我接着说“我们可是纯洁的友谊,不要乱讲!”
“啧!”灵儿开口了,“什么事到了我们这儿就暧昧得不得了,到了你那儿
就成了纯正的友谊。算了吧!你们俩个人,鬼都看得出来。”
“天哪!我可真是把他当好朋友的,看来以后还是要注意保持距离的,防
微杜渐呀!”
“得了吧,小雅,别再伤人家的心了,你也够酷的了。你可以不喜欢人家,
但有什么权利让人家不喜欢你呢?“
灵儿这家伙,嘴巴总是那么狠,而且总在不该开口的时候开口。我白了她
一眼,结果眼镜掉到了鼻尖上。她冲我  皱鼻子,钻进被窝了。灵儿的小脸儿很
可爱,鼻子一皱,就象一朵花开在脸上了。
我们谁都没有留意到,一凡失落的眼神和忽然的沉默。
“不过,说实话,小雅,我总觉得你是那种很艺术的女孩,如果你在文艺
类的学校,生活一定会丰富很多,你不应该属于这里。”
我无奈地笑笑, 人生有时侯是由不得自己选择的。信笔在草稿纸上勾画起
弯弯曲曲的线条,乍看起来象一头萧索的被风吹乱的卷发。
也许我应该是个抽象派画家的,我喜欢毕加索的画,喜欢随心所欲地在纸
上调和颜色的感觉。我喜欢幻想,喜欢编故事,喜欢把心情用色彩释放出来。从
小开始,我最怕的就是数字,难道这一生就要与数字结缘了吗?
从我生下来起,就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妈妈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二十年了,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没有再嫁。如今,她的年龄大了,
鬓边早有了白发,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我怎么忍心再让她辛苦呢?我要挣钱,我
要让她过上好日子。我知道,艺术是一个奢侈而又极需灵感的专业,也是一个很
不稳定的专业,你很难靠她来生活。而我需要一份稳定的、高收入的工作,我别
无选择。当我在志愿书上写下这所全国著名的理工类大学的这个颇具前途的专业
时,眼泪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小雅。”妈妈在背后扶住了我的肩,“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强迫
自己,别让自己后悔,妈希望你过得开心。”
 那牟 掉眼角的泪,我转过身去,对妈妈笑笑,“妈,你放心,这是我自己
的选择,怎么会后悔呢?画画只是我的业余爱好罢了,如果变成谋生手段的话,
我会很累的,它也就失去对于我的意义了。”
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走了出去。我抬起头来,目光接触到墙上的
一幅画,画里的妈妈站在一片深深浅浅的蓝前,一身的洁白素雅,象从仙境里走
出的精灵,又象是一阵风,清新的海面上吹过的风。那时的妈妈很年轻,一脸幸
福的微笑。我想,那笑应该是沐在爱河中的年轻女孩脸上由衷的快乐吧。自我懂
事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的这种笑容。画是爸爸画的。妈妈从未将这幅画摘
下过,不知这幅画里有着她多少的回忆,多少的爱和痛,只是曾经在无意中看见
妈妈静静地对着它垂泪。她对爸爸的爱全部融进了这幅画中,伴着这幅画度过了
漫长的二十年。妈妈很少向我提起爸爸,我也从未问过,尽管我很想知道他现在
在哪里,他长得什么样。我害怕将妈妈尘封在心底的旧事翻起,会令她伤心。妈
妈只是对我说,爸爸是个好人,是个优秀的画家,尽管我从未听说过爸爸的名字,
但是我相信。至少家里那幅比我年龄还大的画至今仍旧是那么的鲜明,不带一丝
灰尘的纯净。爸爸一定是倾注了心血去画的。
尽管妈妈没有说过,但我知道,她不想让我以画画为生。能够画出名的毕
竟是少数,大多数的画家是生活在一种空虚的挫折感中的,整天喧嚣着,发泄着
对这个社会的不满,极度的自负和极度的自卑往往使这些人处于一种疯狂的临界
状态,他们会为自己对现实的逃避寻找理由,他们不愿为现实生活所牵绊,他们
认为 拿子  谓创撞枋嵌源醋餍运嘉亩笊保切枰皆搅氲卣已傲楦校
寻激情,而忘记了一个人,作为社会的人,必须面对真真实实的生活。妈妈不希
望我这样,她想我能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我明白。事实上我也从未想过要以绘
画谋生,它只是我的热爱,我不想让它变成一种负累。我真正的理想是当一个服
装设计师,不一定是世界级的那种,我没有很强的野心和欲望,我只想有一间自
己的工作室,有一个雅致的小店,制出精致的独一无二的服装,让那些有品位的
人更加亮丽起来,这就是我简单而又遥远的梦。可是我没有勇气讲出来。我知道,
如果我说了,妈妈一定会鼓励我去做,可是,一年三千多元的学费呀,我不愿再
看到妈妈操劳的双眼。于是我选择了这所著名高等院校里学费最低的理工类大
学;于是,我不得不每天面对着一种冰冷的叫做电脑的机器。可我不后悔,我不
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为了达到一个目标,人有的时候是有必要走一些弯路的,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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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江湖人称“猪怕撞”ICQ: 7842568     
   \ ●  ● /                 E-mail: doctorl@bigfoot.com         
  / (__)(__) \      咔嚓!     Homepage: http://doctorl.yeah.net/  
                                ftp://doctorl.dhs.org
  人怕出名,猪怕“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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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秋月了无痕,天边银月耀孤心。
                                 秋去冬来空增岁,落叶无声潜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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