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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unmen (一地烟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在别处18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Dec 17 12:42:59 2000), 转信

发信人: doctorl (猪怕撞), 信区: DebutPark
标  题: 《在别处》(18)
发信站: 交大兵马俑BBS站 (Tue Jun 13 10:54:17 2000), 转信

十八
整个寒假，蓝风都没有再来家里，我的心里居然会有一种空空的感觉，大
概已经习惯了他的嘘寒问暖，习惯了他在我流鼻涕时及时递过来的纸巾。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大三的下半学期了，和金融系一起上大课的机会越
来越少，与蓝风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他也在尽量的避免与我在同一个教室自
习，偶尔见面也只是礼节性的客套几句，一下子生疏了许多。我想，是该找个时
间和他好好谈谈了。
“蓝风！”我在他们专业教室的门口堵住了他，他正夹着本书急匆匆地往外
跑。看见我，  稍愣了一下，很快就又换上了那幅玩世不� 的表情。
“咦？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找谁？也不早点来，都这个时候了，教室
没人了。”
他怎么知道我站在教室外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只是为了对他说声对不起。
心好象被扭了一下，一下子没有了情绪，什么都不想说了。可是，是有必要说清
楚的，我对自己说。我知道那天晚上的话太重了，也许，我只是想挽回身边这样
一个可交心的朋友。
“没，也没什么。”嘴里却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哦！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呢，没事我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办呢。改天
见。”说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无理。我呆立在
那里，嗓子眼里噎着一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什么东西嘛！没风度！没教养！
亏了大家还都赞他。看着他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越走越小，心里那股没来由的
酸楚就越来越浓。
就要走到尽头时，蓝风转过头来，“晚上去上辅修课么？”蓝风在黄昏的楼
梯口站成一个薄薄的黑影，声音在空空的教学楼里回荡着。
“不……去……！”我大喊，“不……去……”“……去……”第一次发现，
这栋楼居然又如此响亮的回音，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尤其在这样一个阴郁的天
气里。蓝风一下消失在了楼梯口，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灵儿说最近经常有一个
暴露狂在这一带出没，总穿一件绿色的军大衣偷袭独身女孩，越想心里越恐怖，
撒腿往楼下冲。皮鞋砸着地板的咚咚声四下里散开，空荡荡的，每一下都砸着自
己惴惴的心，仿佛每一个拐角都藏着军绿大衣的一角似的，直到冲到楼下的路边，
稍稍看到了些人气，心才慢慢的定了下来，整个身体却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
点力气都没有了。忽然感到了冬天的冷清和寂寞，这样的日子，黑夜太长了，寒
冷让人们都蜷缩在被窝里，整个世界都懒懒的，没有一丝生机。
蔫蔫地回到宿舍，空无一人，大概都去吃饭了。现在天气冷，大家都挤在
饭堂里面吃，免得让饭菜仅存的一点点热气全都留在了从饭堂到宿舍的漫漫长路
上。
搓搓冰冷的手，拿起饭盒，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却仍旧向饭堂走去，也
许是为了消磨时间吧，否则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宿舍里总让人觉得难过。况且就算
不饿，东西还是要吃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干嘛折腾自己呢？
一进饭堂，一股暖暖的空气夹着油烟味扑了过来，眼镜上顿时结了一层雾
气，模糊了起来。按说已经开春了，却闻不到一点春的气息。有人说这样的天气
注定了来年会是一个多灾多难之年。
饭堂里的人依旧很多，可是菜几乎被打光了，这就是来晚了的下场。看看
那些残羹冷炙，真有些惨不忍睹。随便打了份青菜填填肚子，端着碗边吃边往宿
舍走。灵儿说过我好多次了，说这样不吃出胃病来才怪，可我就是改不了。让我
和一群陌生人面对面的坐在饭堂的餐桌上吃饭，怎么都觉得不舒服。青菜在这个
季节里特别的贵，居然要两块钱一份，还吃不出什么滋味来，用勺子在饭盒里乱
拨一通，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突然看到一条虫子，吃到肚子里的东西顿时间向
外涌。天！这样的季节里居然还有虫子。这下真的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上帝饶
恕了我这个浪费粮食的罪人吧。
回到宿舍，灵儿居然已经上床了，开始了新一轮的毛衣工程，真是有瘾。
整个宿舍也只有灵儿百折不挠，织了拆拆了织的，居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至今
已为柳兄织了两件毛衣一个毛背心了。爱情会让人犯傻，真不错。
泡泡又去洗澡洗衣服了。这学期泡泡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至于哪里，
又说不清楚。
小蛮坐在床上不停的忙乎着整理她的信件，看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看来也不准备去教室了。也是，刚刚才开学，没什么学习压力，天气又这么冷，
大家得空就围在宿舍里闲聊。可我却一点闲聊的心情都没有。烦！
“哎！小雅，你怎么了？”灵儿嘴里含了两块话梅，含含糊糊的。
“没什么。”我蔫蔫地回答。
灵儿也就沉默了。
阿静靠在床上，戴着耳机闭目养神，不知在听什么音乐，脚尖随着节拍一
点一点的。
“一凡呢？”泡泡捧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进来。
“上自习去了吧，她最用功了。”灵儿正愁没人说话，织毛衣这种工作，最
是枯燥，就得找个人聊聊，解解闷。两只手都被占了，也就只剩下一张嘴可以吧
哒吧哒了。
“这么冷的天还洗衣服？”
“不洗心里硌得慌。”
“你倒是勤快，宛儿真得好好向你学学，那家伙，总要把衣服堆臭了才肯
洗。”
“夸张了点吧。”泡泡笑笑，“你也就这本事背后说说她，要是宛儿在的话，
还不剁了你。哎！这倒是的，小雅，你知道宛儿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我面无表情。
“什么嘛！谁欠了你的似的，这样很快长皱纹的。”
咚！咚！有人敲门。
“来了，来了！”泡泡匆匆忙忙的把衣服挂上，冲过去开门，顺手把一个盆
子扔到了衣服下面接着滴哒的水滴。不过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让人觉得更加的
冷了。
"衣服挂在屋子里,多吸热呀,怪不得你们的房间比较冷呢!"吴青从门缝挤
了进来.
“呀！灵儿，又在织毛衣了，你那位可真幸福呀。”
“哪里，哪里！”灵儿和她寒暄了几句。
泡泡在她背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吴青也是我们班十五个女生之一，住在对面宿舍，平常来往也不是很多。
此女子争强好胜，忌妒心极强，什么都要和人一争高下，直到对方一言不发才肯
罢休，反正天下的理都被她占尽了，平日里又叽叽喳喳东家长西家短的她什么都
知道，绝对绝的一个信息发布中心，灵儿和她比起来，充其量一个县区广播站。
奇怪的是，一凡和她的关系特别得好，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一条道上的。这世上
的事，就是说不清楚。
我们整个宿舍除了一凡外，都看不惯“信息中心”，不过一凡到总是替她说
好话，什么这个人是口直了一些，可是心眼不坏，对人很真诚之类的。真是当局
者迷，旁观者清呀，我们就怎么也看不出她的那些好来。
“一凡不在吗？”
“不在！”泡泡冷冷地说，好象吴青欠了他八辈子的债似的。吴青这个人有
一个大优点，就是从来听不出别人的弦外之音，无论别人对她怎么冷淡，怎么烦
她，她都看不出来。
“她去哪儿了？”
“哦！可能自习去了吧。”灵儿白了泡泡一眼，抢着回答。她总是提醒泡泡
不要对同学这样，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挺不好。其实泡泡对别人从来不会这
样，可是偏偏对吴青怎么都热乎不起来。按她的话说，她最讨厌这种虚伪的人，
皮笑肉不笑的，让人感觉渗得慌。吴青不幸成了泡泡讨厌的人，真的是很不幸，
泡泡对待她讨厌的人从来都是秋风扫落叶般的酷，与她给人的那种乖乖女的感觉
截然不同。其实泡泡一直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只是大家常常被她的外表和声音
所迷惑。
“可能什么呀，当然是去了。一凡学习多用功呀，人家那可是真实力。”泡
泡又开始含沙射影。
吴青讨了个没趣，找个借口走了。
“泡泡，你就不能客气些吗？”灵儿说。
“跟她客气什么？这样都算好的了，我就想不通，一凡看上她那一点了。
你看吧，我说一凡去学习了，准保她心里不平衡，难受一晚上。什么嘛！要不是
她，一凡能拿不上奖学金？”
“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个鬼！从47分能提到65分，本事还真大呢。无论怎样，这样就是
不对，就是不光彩，一点都不坦荡，尤其是抢了人家的奖学金还得意洋洋的，跟
强盗有什么分别？”
这也都是快一年的事了。吴青一门课不及格，跑去找老师，结果居然从47
分提到了65分，凭空多了近20分，总成绩一上去，刚好比一凡高出了一名，挤
掉了一凡的奖学金，想想真是挺不公平的，再加上吴青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弄
得大家义愤填膺的。不过一凡倒想得开，还在帮吴青说话。咳！一凡对吴青可真
是没得说，够朋友，可是反过来呢，就难讲了。
“得了，得了，说他干什么，没得添一股怨气，无聊！”阿静冒出来一句。
想想，真是挺无聊的，大家都住了口。
“哎！泡泡，怎么最近没见主席？她在忙什么？”
泡泡的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
“我怎么知道？”泡泡往床上一倒，长嘘一口气，“对了，忘了告诉你们，
我有新男朋友了，改天请你们吧。”泡泡就好象讲笑话似的一笔带过，故作轻松，
可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就不那么轻松了。我看了一眼灵儿，她也正在看着我，我
们心领神会了。泡泡一定把一切都告诉了方通，而方通选择了逃避。这算不算是
人性的悲哀呢？
“干什么？那么沉重干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些，连人生也不过一
场戏而已，何苦作践自己。”泡泡很想得开似的，而我却越来越喘不过气了，我
必须离开。
走在图书馆前的球场上，突然觉得很迷茫，没有了方向。该去哪里呢？又
似乎哪里都不想去，就这样走走吧，脚冷、手冷、心里更冷。

开学的第一天就见到了欧阳。自从进入专业课学习以来，欧阳的课程越来
越多了，几乎每天我们都得见面，而这之与我，是一种痛苦的幸福。
那天，在欧阳的办公室，我把宛儿的情况一一的讲给他，欧阳燃着一支烟，
吞吐着沉重的心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吸烟，而我，早已是泪如雨下了。我知
道，我的诉说里带有很多的个人感情，可我真想找个人说说，这个人就是欧阳。
只有从他那里，我才可以真正的获得勇气和力量。
欧阳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头，象父亲一样温暖的手。父亲？是了，欧阳能给
我那种如父如兄般的感觉。我靠在欧阳的肩上痛哭了起来，多少年了，我都没有
这样彻底的哭过。欧阳拍着我的背，什么话也没有说，缓缓的气息吹过我的耳际、
我的心田。当时的我，内心是多么的清澈和踏实呀，就象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躲在
爸爸的怀里啜泣。
可是，欧阳突然推开了我，那样的迅速。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门开了，系主任走了进来。
“曾小雅，不要哭了，宛儿一定会好起来的。”欧阳象换了一个人似的，那
种无法触及的距离将我们迅速拉远，就连那种唯一的依靠也轰然倒塌了。我一步
一步的往后退，终于退到了门口，退到了无路可退。欧阳，他毕竟是别人的丈夫，
是我的老师，即使是依靠，即使是出于最最纯净的安慰，也是不可以的。
“老师，我先走了。”
欧阳点点头，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出了痛。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呢？人生就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走出教研室，整个心象被撕裂般的痛了起来。
更多更多的泪，是我这一生都未曾流过的。
那天，也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球场上。爱一个人，本就是一种甜
蜜的痛苦，尤其是当你爱上一个不可以去爱的人，那种痛苦就更加的尖锐。我知
道，欧阳是在乎我的，他的热切的目光和刻意的躲避不也正是他内心的矛盾吗？
属于前世的呼唤和属于今生的责任，在这样的矛盾中，我和欧阳日渐的消瘦了。

风越来越大，人越走越冷，一个没有目标的人是最可怜的人。于是，我决
定去上辅修课，去找蓝风，去告诉他三个字“对不起”。
溜进教室，却发现蓝风的座位空空的，目光搜索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那个熟
悉的影子。他要来时我不来，我来了，他却没有来，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交错着。
伏在桌上，眼泪一滴一滴静静的落着，起身时，沾湿了一片衣襟，内心的孤独席
卷着我，感觉自己是一叶孤舟，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飘荡，周围蓝蓝一片，除了
那不可触摸的蓝色，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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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爱情变成一种负担,却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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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秋月了无痕，天边银月耀孤心。
                                 秋去冬来空增岁，落叶无声潜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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