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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unmen (一地烟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在别处19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Dec 18 18:53:33 2000), 转信

发信人: doctorl (猪怕撞), 信区: DebutPark
标  题: 《在别处》(19)
发信站: 交大兵马俑BBS站 (Wed Jun 14 11:27:16 2000), 转信

十九

泡泡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方通。按她的话说，
她不想欺骗任何人，尤其是她爱的人。而且她相信方通，她相信方通爱的是现在
的她，她相信方通是一个宽容的男孩，否则就不值得她去爱。女孩子就是这么单
纯，单纯得因为爱一个人而向他坦白所有的过去，单纯得以为是自己对不起对方，

单纯得开始自卑。
“小雅，我一定要告诉他，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方通是一个好人，
他一定可以理解，就算他不肯原谅我，我也不怪他。”泡泡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任我怎样劝说仍旧是无动于衷。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离放假只有半个月了，大家都在紧张的复习之中，泡泡却每日都晃晃忽忽
的，拿着书本发呆。方通说过年要带泡泡一起回家见父母。起初泡泡高兴得要命，

整天筹划着该给未来的公婆带些什么礼物。
“嗳！嗳！你们说，我是该买吃的还是穿的？这第一印象十分的重要，你
们就帮我出出主意吧。灵儿，你是有经验的，快！快！快！”泡泡每天就在宿舍
里乱叫，又是兴奋又是惶恐。兴奋的是如果一个男孩子愿意把一个女孩子郑重地
带回家去，则证明她在他的心里有着相当重要的位置，最起码，方通对这段感情
是认真的；惶恐的是毕竟是第一次去男朋友的家里，总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在大家的推荐和商量下，终于决定给公公买上瓶 辶敢海 给婆婆买一件羊
毛衣，这才把泡泡给安定下来。谁知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又开始踱来踱去，这个床
边站站，那个床边立立。
“你们说我该穿些什么呢？活泼些还是稳重些？”
烦死人！
泡泡整天就这么神经兮兮的过日子，心思全没放在学习上，好在她秉性聪
颖，而且平日里学习还算用功，不至于落下太多。
直到有一天，泡泡和方通又在筹划着去见公婆的事宜。两个人一起去校门
口吃了个热腾腾的砂锅当夜宵，然后搂得紧紧的在寒风中散步聊天。这就是方通
和泡泡这种浪漫得没了边际的人常干的事。他们曾经有一次在大雪地里走了十几
公里，仅仅是为了到一家比较有名的包子店去吃包子，居然一点不觉得累。虽然
泡泡的脚在那一夜第一次长起了冻疮。爱情，总是能够让人疯狂的。
“哎！你说一瓶酒够不够呀？你爸爸抽烟吗？”泡泡一只手插在方通的大
口袋里，另一只手被握在方通环着她的手掌中。
“够了！傻瓜，别紧张，我父母很和蔼的。”方通怜爱地说，顺势在泡泡冰
凉的小脸上印下了一个吻。
“嘴巴都裂了，等等。”泡泡从书包里掏出潤唇膏来给方通抹上。方通静静
地看着泡泡，静静地把她拥在怀中，静静地俯下头去。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泡泡仰着头，目光穿过方通的肩头望着满天的星
星，声音悠悠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任何理由。”方通搂紧了泡泡，目光落在宽阔的大
地上，声音是坚定的。
泡泡的眼睛湿润了，是这夜里最明亮的星星。那一刻，泡泡觉得自己是世
界上最幸福的人，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不是吗？这是泡泡最喜欢的一句话。确
实，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方通，我爱你！”
“可是，你的父母会喜欢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你是那么的纯洁，绝对是他们理想中的媳妇。在我心
里，你永远都是最美好的。”
泡泡突然抖了一下，心在慢慢地下沉。方通，你知道吗？我并不象你想象
中的那么纯洁呀，当你知道了一切时，还会这么说吗？
“冷吗？”方通更紧地搂着泡泡。
“不！不冷。告诉我，你会一直爱我吗？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一直爱我
吗？”
“傻瓜，我永远永远的爱你。”
“到我老？到我变得很丑？”
“我陪你到老，陪你变丑。到我们老了，我吻你的皱纹，吻你的牙床。”
两双灼热的唇又紧紧地贴到了一起，眼泪顺着泡泡的两颊流了下来，是幸
福的泪还是忏悔的泪，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她自己是那么的
爱方通，那种爱激活了她每一个细胞，是一种揪心的甜蜜。也是在那一刻，她决
心要把一切都告诉方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满天的繁星能够记取尘世间每一句
刻骨铭心的誓言吗？
泡泡一直处于一种紧张和焦灼的状态之中，人往往就是这样，一旦下定决
心要去做什么，就恨不得马上行动起来，那种明知道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却又不知
道结果的等待最让人心慌。泡泡很想立即找到方通，和他说个明白，可是她不能，

他不想影响了方通的考试。于是，她一直在等待；于是，她每天捧着书本却一页
也看不进去；于是，她这学期的考试考得一塌糊涂；于是，她终于等到方通考完
了试。
“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出去好吗？”方通正坐在泡泡的身边陪着她复习。
他说他最喜欢看泡泡认真思考时的样子，咬着铅笔头，一点点的倔强，非要把题
做出来才肯罢休，让人觉得心疼。
“明天你还要考试，好好学习，考完试再说，好吗？”方通苦口婆心地劝
泡泡，以为泡泡又开始贪玩起来。
“不，不说的话我什么也学不进去，就几分钟。”泡泡铁定了心。她知道，
如果再不说的话，以后恐怕就没有勇气再说出口了。毕竟她是那么的爱方通；毕
竟，他们曾经拥有过那么灿烂的情感经历；毕竟，那是一个曾经为她写了厚厚一
本情诗的男孩；毕竟，花前月下，小溪流水都载着他们不变的诺言；毕竟，她是
那么的爱着他，那么的害怕因为隐瞒而伤害他，而失去他。
“傻瓜，什么事那么急？在这里说不行吗？”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趴在
桌上轻声叽咕着。
泡泡摇摇头，眼睛扫了一下四周安静学习的人，示意方通会影响到别人，
便牵着他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教室。
应该是三九天气了吧，反正是越来越冷了，一出教室就切肤地感到一种寒
意，泡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微微耸了耸肩。方通没有忽略她这一个细微的
反应，从后面围住泡泡，把她裹在了自己的大衣里，泡泡的两只手就很自然地被
方通握在了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里。两个人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站成了一个人。
“什么事，丫头？”方通的气息从泡泡的头顶上穿过，也许是天气太冷的
原因吧，连话语都冻住了，泡泡只感觉头顶上一阵阵的寒意，可那怀抱却是如此
的温暖。冷和暖在泡泡的心中交着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静静地体会着
身后温暖的心跳。
“乖乖！”方通轻轻地摇着泡泡。
“嘘！不要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一会儿，好吗？"泡泡的发丝间飘着一种
淡淡的清香，一种若有若无的诱惑，方通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用面颊婆挲着泡泡
长长的黑发，沉迷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不知道，泡泡的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泡泡曾经说过，她最希望被自己所爱的人在身后轻轻地拥着，什么也不说，什么
也不做，就这样轻轻地拥着，静静地体会彼此的心跳，在风中，站到地老天荒。
其实那又何尝不是所有女孩子的心愿呢，但是大家又一致认为现在的男孩缺少那
份沉稳，缺少对女孩子感觉的那份体贴，别说那样静静地站一个世纪了，就是三
分钟也未必能做到安静呀。女孩子是感受爱的，男孩子是爱感受的，也许这就是
金星人和火星人的区别吧。还是宛儿为男同胞们说了一句公道话，“这也怪不得
他们，也许是男女生理上的差异吧。”可是，每个人仍旧在心底里期待着会有那
么一个从灵魂深处超越世俗地爱着你的人。他会轻轻拥你在怀里，仅仅是拥着你，

感受着彼此，直到永远。
泡泡终于还是决定要说出来，她轻轻地转过身，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静静
地看着方通的眼睛，是那样的坚决和平静。
“我爱你！”泡泡吃力地说着，手心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声音轻轻地
划过夜空，在他们的头上飘着。方通愣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泡泡，仿佛不敢相信
自己的耳朵。也许只是不相信，他渴望了许久的这三个字，会在这样的时间，这
样的地点，这样的从泡泡的嘴里吐出。这是泡泡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她曾经说
过，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因为她觉得怪，觉得很不自然，就连读小说或是
重复别人的话时，她都会含含糊糊地把这三个字带过去。按她的理论，爱是不必
要成天挂在嘴上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都渴望从自己所爱的人口中听到这
三个字，因为爱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它代表一种责任和一份重重的承诺。
方通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今天怪怪的，好象总产生幻觉，我
刚刚好象听到了什么。”
“不是幻觉，是真的，我爱你。”  泡握紧了方通的手。有些� 情，一旦你
突破了心理障碍，一旦有了第一次，再想起来，再做起来就会觉得很轻松了。这
一次泡泡说得非常自然，非常坚决。
方通炯炯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他把泡泡紧紧地箍住，给了她一
串长长的、密密的吻。泡泡也投入地回应着，他们是那么的爱着彼此。她相信，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爱的力量是战无不胜的。爱会使人变
得脆弱，更会使人变得坚强。泡泡的眼泪再一次的滑落，落在他们的唇畔，落在
他们的舌尖，一个长长的、涩涩的、苦苦的、甜甜的吻，在教学楼上，一个寒冷
冬天长长的夜晚。
泡泡轻喘着，脸上充满了光彩。
方通伏在泡泡的耳边昵喃，“还有一年半，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吗？
我爱你，乖乖！”
泡泡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方通第一次叫她“乖乖”的时候，她就落泪了，
她喜欢他这么叫她，感觉自己是一块宝，被他宠着，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能够长久吗？她从来都不敢肯定。她爱方通总是爱得那么小心翼
翼，那么的患得患失，那么的不自信。
“不许哭！我要让你永远开心，永远快乐！”方通用命令的口吻说，泡泡就
喜欢他那一点点的强硬。
“方通，你听我说，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就现在，马上。你什么都不
要说，就听我说，好吗？”她把手从方通的手中抽开，望着窗外远远处一个蓝色
霓虹广告牌，开始讲述她的过去，象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没有后悔，没有渴求
任何人的原谅，甚至没有语气。也许那时的她正在方通的脑海中渐渐褪色，也许
那种神圣和纯洁也在方通的世界中轰然倒塌，可是那一刻，泡泡是美丽的，一种
无与伦比的美丽和神圣。孤独、凄凉和一颗绝对纯洁善良的心。
泡泡说完了，静静地站在那里，方通也呆呆地杵着。两人之间不知何时拉
开的距离里俨然隔着厚厚一道无形的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空气被冻结了，沉
沉地压了下来，半晌，方通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一想。”

声音象隔着千万里。泡泡没有说什么，也许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连泪
都没有了。两个人就这样远远地站着。什么都不用说了，她了解，象方通这样一
个追求完美的人，是容不得任何瑕疵的。她静静地转过身，轻轻地走回了教室，
收起书本，从走廊的另一头离开了。桌面上，一张字条“如果，你还愿意带我回
家……”
方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已经僵硬了，也许他暂时不能接受这个
事实。过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火机在黑暗中闪啊闪，擦出了许多
火花，却怎么也点不燃。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爱情吧。他猛烈地打着火机，终于气
急败坏地把它狠狠扔到了墙角，砰的一声。他的身体也悄无声息地滑落下去，蹲
在墙角的黑暗里，双手蒙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耳边传来泡泡甜甜的声
音，“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日子，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有注
意到泡泡的变化。事实上，泡泡也没有什么特别异样，只是除了考试外，每天都
守在宿舍里，守着一颗忐忑的心，在等待着什么，等到的却是方通的一个电话，
“冰莹，我买了车票，明天上午的，你不用来送了，保重！”一切都不用再说了，

电话从泡泡手中滑了下去，挂在桌子旁边，不住地摇摆着，隐隐传来嘟嘟的盲音。

泡泡丢了魂似的挪出了传达室，身后传来看楼阿姨的斥责，“现在的年轻人，真
是的！”砰的一声，把话筒扣在了话机上。
泡泡还是去了车站，象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这次两人始终无语。
月台上，面对面地站着，都是那么的 １ 和憔悴，周遭的人来� 往，熙熙
攘攘，演绎着相聚和别离，谁又有心去体味别人的苦和乐呢？
“为什么？”泡泡几天都没有说话了，声音是如此的沙哑，一开口，连自
己都吓了一跳。
没有回答，方通回避了泡泡追问的目光。
“你不爱我了？”
仍旧没有回答。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沉默是最大的伤害。泡泡的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掉了下
来。那个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不许哭，我要让你永远快乐幸福！”这是眼前

那个面无表情的人说过的话吗？
“可是，我是爱你的。我知道，我错了，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爱，对不
起，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泡泡的语气里带着哀求，谁能相
信这个性格倔强的女孩子会爱得放弃了尊严。
“你是爱我的，对吗？”泡泡含泪的眼睛盯着方通的双眸，“你看着我呀！”
泡泡紧紧地抱住了他，方通的眼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痛。
“冰莹，你是一个好女孩，一定可以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的。”他轻轻地
推开了泡泡。
“你，什么意思？”泡泡的心在下沉，“不会的，你是爱我的，你不要骗自
己，我们还有机会的，对吗？”
“我是喜欢你的，可是，我们是不可能有将来的。”
“嘟……”汽笛长鸣，掩盖了方通的声音。
“开往A城的124次列车就要开车了，请旅客尽快上车，请送亲友的旅客
抓紧时间离开车厢。”广播里传来播音员甜甜的声音。
“我走了，忘了我吧，你一定可以生活得更快乐的。”
泡泡的眼泪奔涌而出，这列火车就要把她所爱的人带走了，可她无力挽留
些什么，有的，只是流不尽的泪。
方通那双大手轻轻地拂过她的面颊，“乖乖，不许哭！”在她的额头上吻了
一下，“保重！”转身跑上了车。
列车越开越快，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泡泡的视野中。隔着眼泪看出去，
世界都变了样。泡泡终于瘫在了地上。雪花冷冷清清地飘了下来，飘到了这个伤
痕累累的女孩身上、心里。
有什么比心碎更痛的吗？这种痛一生经历一次就足够了。心也和玻璃一样，
一旦碎掉，就无法愈合了。人便也在这种刻骨的痛中蜕变、成长，学会了保护自
己，学会了不再轻易付出，学会了把那颗受伤的心深深藏起，学会了远离那种叫
做“心碎”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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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秋月了无痕，天边银月耀孤心。
                                 秋去冬来空增岁，落叶无声潜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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