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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unmen (一地烟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在别处23
发信站: 听涛站 (Tue Dec 19 14:06:00 2000), 转信

发信人: doctorl (猪怕撞), 信区: DebutPark
标  题: 《在别处》(23)
发信站: 交大兵马俑BBS站 (Sun Jun 18 10:52:50 2000), 转信

二十三
一夜之间，校园里的花全都开了。纯洁的玉兰、粉紫的丁香、秀丽的芍药
和大片大片华贵的牡丹，姹紫嫣红的，让人惊异于造物主的神奇。外面十分的晴
朗，又没有很强的阳光，是个拍照的好天气。
“哎！小雅，去找蓝风照相吧。”灵儿很欣赏蓝风的摄影功底。
“你自己不会去？”我冷冰冰地说，一提到蓝风我就来气。
“干什么嘛！一大早就给人冷脸，谁得罪你了，不去就不去呗。”灵儿也有
些不开心。
“得了，一大早的，吵什么吵呀，咱们自己去照不是更好？”一凡拿出她
的傻瓜机，“到时候找人帮咱们合几张影不就成了，人漂亮、花漂亮，还怕照出
来的不漂亮？”一凡把我和灵儿左拥右抱着，“来来来，好好打扮一下，我去买
胶卷。”
正在这时，楼下长长的一声口哨。
“小雅，蓝眼睛又来了。”小蛮没看就知道。蓝眼睛因为中文说不清楚，干
脆就用口哨代替了叫名字。
“跟他说我不在。”我气鼓鼓的。
“干什么呀？吃了炸药了？哇！好高级的相机呀！”泡泡大叫，“你来找我
们拍照的？”
蓝眼睛指指相机，又做了个召唤的动作。
“太棒了，有人为咱们服务了。”泡泡兴奋得要命，也没理我们的反应，“快
点快点！”
我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她这学期变得让人觉得很陌生，势力了，实际了，
这种太突兀的转变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灵儿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她一心想拍几张好照片给柳兄寄去。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寻找各种理由减少和蓝眼睛的来
往。
屋子里又有一股火药味。
“走走走，大家一起去。小雅，开心些嘛，能有多少机会和大家在一起照
相呢？”一凡给灵儿使了个眼色。
“好了，小雅，别生气了，灵儿给你赔不是了，好姐姐，咱们去吧。”一看
到灵儿又是噘嘴又是撒娇的样子我就气不起来。
大家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去印证二十世纪末的春天了。青春只有一次呀，那
年，我们二十一岁，一个如花般的年龄，没有岁月的沧桑，没有事故和城府，有
的是青春的容颜和朝气蓬勃的心。
“给我和丫丫照一张吧！”蓝眼睛一直在要求和我单独合张影，他说他很快
就要回国了，想和自己喜欢的中国女孩子留个念，大家也都劝我就破例一次吧。
我是不单独和男孩子合照的，包括蓝风。和他在一起三年了，我们都不曾有过合
影。我坚持要和自己的男朋友照第一张合影。那时候蓝风自信地对我说“走着瞧
吧，第一张肯定是我的。”
我被她们推推攘攘的推到了蓝眼睛身边，看着蓝眼睛天真无邪的笑容，实
在是无法拒绝，有一种差异是永远无法克服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永远都无法了
解你不和男孩子合影的原因。我想，就这一次吧，这次不算，全当是为国际友好
作出了贡献。想通了，也就很自然地站到了蓝眼睛的身边。蓝眼睛则自然而然地
环住了我的肩，脑袋挨着我的脑袋。
灵儿在旁边做着鬼脸，我们在阳光下开心地笑着。
“一！二！”就在要按下快门的时候，我看见了正好回转过身的蓝风，在花
丛的另一边，他正在拍外景。笑容一下冻结在了他的脸上。我的心咚的一声，血
液在刹那间凝固了。快门也在那一瞬间按了下来。蓝风抓起三角架，头也不回地
走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回转身时的那种眼神，永远。
眼泪一下子溢满了我的眼睛，我知道我解释不清了，可我为什么要去解释
呢？从来就没有仔细的想过。大家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一下子都沉默了。我以
为那一刻我是最痛苦的人，可是我错了，我没有留意到一凡的目光里有着更深的
痛。她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看着自己深爱着的人在为别的女孩伤心，而自己却
无能为力，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呢？

      三月中旬了,宛儿的生日就要到了,大家合计着送她一个什么生日礼物。宛
儿虽然在家里，可是没有一刻忘记我们，经常会写信过来，她还是那老样子，在
信里乱侃一通，一会儿说自己开始研究周易八卦，一会儿又是星相命理的，把我
们每个人都推算了一翻，细想起来，还有那么些道理。
后来大家决定给宛儿买一个硕大无比的娃娃，叫做“妹妹”，让妹妹替我们
去陪宛儿。
三月二十五日，宛儿的生日，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突然间变得好
冷。多少年了，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反常的天气。已经换上春装的人们又从柜子里
翻出了棉衣来。雪厚厚地压下来，压在盛开的花枝上，红红的花朵上白白的一片，

是一种凄凉的美。这些娇弱的生命能够抵御这样的严寒吗？还是，这一切都在预
示着什么，这次的春雪带给我们的只是沉重。
宛儿来电话了，她说好喜欢妹妹，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春天到了，学校一定很美吧？花都开了吧？我就喜欢北方的春天。你们
一定要拍好多好多照片寄给我呀。”宛儿的声音依旧是清脆甜美的。
“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蹦蹦跳跳的，和没有病一样。”宛儿内心世界中的
那股乐观与单纯，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让人不禁对生命的无常生出一丝无奈与苍
凉。没有人告诉宛儿，她所希望的生命之色在她的生日里被一片苍茫给冷冻了。
面对自然和生命，人们原来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呀。
这个寒冷的冬天不经意得从人们的眼前、手边溜了过去。

这段日子里，我专门去找了蓝眼睛，有些事情是有必要说清楚的。
在学校的小西餐厅里。
“发财了？怎么会请我来这儿？”蓝眼睛一身阳光地走了进来，还不忘和
服务员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下午三点的西餐厅里一般是没有客人的，这也是我选
择这里的原因。阳光是和煦的，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照了进来。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挺严肃的。
“哦？这么严肃？”蓝眼睛被我弄得有些奇怪。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喜欢的是别人，这种事情是不可
以勉强的。”是不是和老外说起这些来就会觉得很自然呢？我一点都不紧张，要
是换作蓝风，我想我的感觉一定不同。
蓝眼睛愣了一下，很快就又乐了起来，“你们中国女孩子就是可爱，直率起
来直率的要命，矜持起来又矜持的要命。是不是那个男孩子？”
我诧异地看着他。
“就是拍照时遇见的那个，他误会了？”
我刚想否认，蓝眼睛就又接上了口，“你可别否认，什么都写在你们的脸上
了。”他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来，里面夹着我们的那张合照。照片上
的他是那种很明朗的表情，可我却怔在那里，眼里写满了迷茫和失落。我根本就
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表情，尤其是在那样的一瞬间。
把钱夹还给了他，什么也没说，我想什么也不用说了，就让这个误会延续
下去吧，只要他知道我是心有所属的就够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把我们的合影藏
进钱夹里，有时候这些老外也  匪夷所思的。

     有人说，上帝创造人的时候，本让一个人有两个头，两对手脚的，后来人
们觉得这样的构造太累赘，请求上帝将人分成两个。可是，一旦被分开，就总觉
得自己的生活中少了些什么。于是，就又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我常常想，这样的找寻其实也是很盲目的，一旦有一个人出错，就不知会
牵连到多少个错误的结合了，人世间又有多少个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执子之手、与子谐老了呢？大多还不是在分分和和、聚聚散散、吵吵闹闹中走过
了一生，再在一种说不清的遗憾中离去的。也许，我和欧阳就注定了是一个错。
我出生在春夏之交的五月底，是个典型的双子座女孩，有着非常明显的双
重性格。能够疯疯癫癫的闹，也能够安安静静的坐着，不怕喧嚣也不怕沉静。常
常会在最热闹的时候觉得寂寞，在最冷清的时候觉得充实。这种矛盾伴随着我长
大，伴随着我走进了二十一岁的门槛。
我的生日到了。
那天正好是星期一，第一节就是欧阳的课。欧阳有一个习惯，就是只要班
里同学生日那天有他的课，他就会在上课伊始让全班同学为寿星唱一首生日歌。
像往常一样，欧阳开始上课，磁性的嗓音穿越了整个教室，却忽略了我的
存在，我有种被世界遗忘了的感觉。欧阳忘记了我的生日。没有人记起来，我真
的被遗漏在了世界的尽头。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其实每一天不都是一样的
吗？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出生的日子，可偏偏为自己定出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纪
念日，往往这些日子又成了自己在他人心目中重要性的指标了。一旦某一天被某
个重要的人所忽略，整个心情就会灰暗起来，真累！可我也脱不了这个俗，整整
一节课心情都阴郁到了极点，趴在桌子上，只想一觉昏睡过去，谁都不想理。
下课铃响了，我懒洋洋地把头转向窗外。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了夏的迹象，
除了早晚有点凉意外，女孩子们都已穿起了漂亮的裙子，在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
里，天也显得格外的蓝，是那种与我的心情格格不入的晴朗的蓝。我依旧独自坐
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日复一日地吃着粉笔灰。
“咚！咚！”细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敲了敲课桌，是梦中的那双手，我有些恍
惚，愕然地抬起头，是梦中的双眸，又是在做梦了吗？只是这双眼睛是带有感情
的，那么，我不是在做梦了，对吗？
“第三节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很郑重地抛下这么一句，就走出了教
室。
第三节是什么课，我一点都不知道，只剩下了一个躯壳坐在那里，认真地
盯着那个被称为老师的人发呆，灵魂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刚才欧阳真的跟我说
话了吗？越想越觉得不真实。在这种反反复复的自我否定中，第三节课竟然过得
特别得快。
懵懵地向欧阳的办公室走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觉得是在做梦，转身
想离开，正碰见迎面走来的欧阳。
“老师，你是叫我来的吗？”我连说话好象都是在梦里。欧阳奇怪地看了
一眼怪怪的我。
“等了很久吗？”办公室里根本就没有人，欧阳一只手夹着课本，另一只
手熟练地拿钥匙开门，是不是有魅力的男人就连开门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充满了
魅力呢？欧阳就像一个巨大的磁铁，而我只是一个无力的小铁钉。
和欧阳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办公室。
“生日快乐！”欧阳从抽屉里拿出一袋东西递给我，是一排上等的油画画笔
和一本毕加索的画册。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尤其是那本画册，我找了很久都
没有找见，只无意间在欧阳面前提过一次，他竟然记在了心上，不知从哪儿替我
找了来。欧阳是不曾忽略过我的。那一刻，我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和委屈包围着。
找了一千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欧阳没有让大家为我唱生日歌是因为我在他心
目中的与众不同。所有的心绪在刹那简化为了眼泪，默默地滴在了手背上。
欧阳拍了拍我的头，那种温柔将我一下淹没了。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渴
望时间的停留，“你是一个充满智慧和灵气的女孩，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梦想成真
的，好好努力！我还有课，赶时间，先走了。”
欧阳把流着眼泪的我留在了办公室里。我慢慢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只想
体味一下欧阳残留的温度，却在玻璃板下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笑得是那
么的幸福和甜蜜。一个温柔如水的妻和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儿。啪嗒！一滴眼泪滴
到了欧阳灿烂的笑容上，那笑容霎那间变了形。记得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女孩
子的男朋友被坏人抓走了，女孩子去救他，那个人被女孩子的真情所打动，给了
她一次机会。他把五根火柴从中间折断，头围相连摆成了一个＊的形状，只要女
孩子能在一柱香的时间内不用任何工具使这五根火柴变成☆的形状，他就放了男
孩子，否则，就要了他的命。女孩子想尽了办法都没有用，眼看着香就要烧尽了，

而自己心爱的人将被处死，女孩留下了绝望的眼泪。突然，奇迹发生了，一滴眼
泪正好滴在了火柴的中心，五根火柴在泪水的张力下慢慢的分开了，变成了一个
五角星的形状。香火慢慢的熄灭了。女孩子的眼泪拯救了她的爱。眼泪真的可以
拯救爱情吗？自从认识欧阳以来，我的生活就是在泪水的浸泡中展开的呀，一切
却仍旧是那么的无动于衷。
我把欧阳给我的礼物贴在胸前,流着流不尽的泪。

中午吃完饭，懒懒地靠在床上，翻着那本画册，这样的日子最是适合睡午
觉的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去年的今天，是怎样快乐而又无忧的一群人啊，
提着蛋糕点着蜡烛在花园的草地上尽情地唱着生日歌，没有忧伤，没有眼泪，那
些日子，有宛儿的欢笑和蓝风透过烛光传递过来的温柔。一年，仅仅是365个日
子，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泡泡整日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间，衣服是越来越名贵，
居然有一天还带回了一个诺基亚手机，很灵巧的那种，是那些日子里最时尚的款
式，泡泡自己也变得非常时尚了，无论是谈吐、衣着还是观念，可我却总是怀念
起那个清纯素雅的小女孩。
“曾小雅，电话！”楼下阿姨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传呼机里传了出来，下了我
一跳。
三下五除二地跑下楼去。
“小雅，生日快乐！”是宛儿。这家伙，感动得我快说不出话来了，她在电
话那边为我唱着生日快乐歌。
“有大蛋糕吗？真怀念去年你的生日，就老天偏心，让你生到了个好季节，
可以在花园里吃蛋糕唱歌，要是我的生日那样的话，咱们非得喝西北风不可。”
“哈！那咱们下次就喝上一次。”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吃蛋糕时可要帮我吃一块儿，最大的那块儿，哦？”
“知道了，”我说，声音是快乐的，眼泪却又在掉了。蛋糕？我连蛋糕长什
么样子都快忘了。

下午逃了课，在宿舍里蒙头大睡，真想一醒来就是第二天了。多惨淡的一
个生日呀。
“曾小雅，有人找。”阿姨又在叫。一看表，居然六点多了，宿舍里一个人
也没有，看来我真的是睡着了，睡得还挺沉。
可能是睡得太多了，头有点晕，迷迷糊糊地走下楼，却看见蓝风提了一个
硕大的生日蛋糕站在黄昏里，多少天没见，又瘦了，鼻子酸酸的。
“前两天参加电台竞答，得了个蛋糕，正愁着没法处置，就刚好碰见你的
生日，就委屈你解决了吧。”蓝风恢复了那种顽皮的语气。我怀念的那个蓝风终
于回来了。
“刚好，我还没吃饭，一个小蛋糕，小意思。”我笑笑，要流鼻涕，大力地
吸了吸鼻子。
“你永远都不会记着带纸巾吗？以后谁娶了你可真够倒霉的！”蓝风从口袋
里摸出一包纸巾。
“哈！还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呢！”我拍了蓝风一掌，两人又笑作一团。忽
然，蓝风脸上的笑容凝聚了。彼得拿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站在不远处，他一定没
有想到会正好在这里碰上我们。不过，他很快就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Happy birthday!丫丫。”那捧红色的玫瑰就落在了我的怀中。
两个男人相互研究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蓝风，这是彼得，彼得，这是蓝风。”我做着多余的介绍，整个空气有点
尴尬。
“丫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对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蓝眼睛这句话居
然是用中文讲的，不知道练了多久。说完，他双手放在我的肩头，给了我一个小
小的善意的拥抱，中间夹着那束玫瑰花。
蓝眼睛消失在渐深的暮色中，我和蓝风看着他的背影，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们，去哪儿？”蓝风拍了拍我的头。
“陪我，回家吧。”那一刻我好想妈妈。
蓝风又骑上了他那只破驴，后面载着我和那盒大大的蛋糕。
谁都没有想到，从那天以后，蓝风和蓝眼睛竟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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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爱情变成一种负担,却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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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秋月了无痕，天边银月耀孤心。
                                 秋去冬来空增岁，落叶无声潜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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