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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在别处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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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octorl (猪怕撞), 信区: DebutPark
标  题: 《在别处》(38)
发信站: 交大兵马俑BBS站 (Mon Jul  3 11:39:17 2000), 转信

三十八

终于决定要走了，我心里有种惶惑的感觉，忽然想起了宛儿，想起了我在大
学时最好的朋友，想起了那些快乐的伤感的日子，一种淡淡的忧伤弥漫开来，宛
儿沾着一身黄黄的菜花从我的记忆中走了出来，不知道现在的她还好吗？没有人
陪的日子里是不是觉得孤单。在那一刻，我决定要去看宛儿，那是毕业后第二个
初春的时节，过不多久就是宛儿二十四岁的生日了。
“如果湖水是上帝的一滴眼泪，我愿成为你心中的一片湖水。”宛儿的二十
四岁生日终于没有能在青海湖边度过，可是宛儿的憧憬依旧在我的心中，我要在
三月的那一天，带着宛儿年轻的梦到青海湖边去，去完成我好朋友的一个心愿，
相信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中一定能够感觉得到微风中湖水咸涩的味道。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去了那个我曾经去过很多次的城市，那个留有宛儿气息
的城市。
宛儿躺在了城市一角的公墓中，孤孤单单的，我的心中凄楚一片，曾经是那
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呀。想起当年的我们，我竟然觉得很羡慕，羡慕我的过去，也
许心境真的是老了许多，再也回不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龄了。
天上飘着细细密密的春雨,墓地湿漉漉的,天空湿漉漉的,整个心情也是湿漉
漉的。一块一块墓碑冰冷的矗立着,灰蒙蒙的一片, 灵魂,在这一望无际的灰蒙蒙
中飘逝。忽然，视野中闪现出一簇火红，在这灰的映衬下是如此的夺目，而花朵
背后的那张笑脸，却显得更加灿烂了，那是宛儿清澈的笑容。我的泪水夺目而出，
把手中那束开得正艳得雏菊放在了玫瑰花的旁边，一边红得夺目，一边黄得灿烂。
宛儿，你并不孤单的，不是吗？
守墓老人告诉我，每周六都会有一个高高的男孩子带着一簇火红的玫瑰花来
看宛儿，一站就是一下午，从未间断过。我知道，那一定是林宇。宛儿，有这样
一个人在灵魂深处陪着你，你应该是幸福的呀！
周六下午，我又来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使我在这个城市多呆了几天，为的只
是想在宛儿躺着的那个地方见见那个叫做林宇的男孩子。
一身黑色衬得那个男孩子又高了许多，依旧清瘦，眉目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
悲伤和思念，那是一个将感情埋藏得很深的男孩子，在那一个春天才忽然警觉，
一切却在还没有开始时就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不！也许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宛儿永远活在了他的心中，宛儿，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林宇对着宛儿的照片静静的站着，手里的那束玫瑰花是不曾有过的美丽，整
整一个下午，他连动都没有动，在心底里默默地对着宛儿说着什么。他没有注意
到我的存在，我也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直到夜幕渐渐的降
临，他才回过身来，我看见了他眼底的泪花。看见我,他没有一丝的惊讶,就好象
约好了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我知道你来了。”他的语调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那束雏菊上。我知道是那束躺在玫
瑰花边的雏菊告诉了他。
他凝视着照片上阳光灿烂的宛儿，轻轻地俯下身去，用手擦掉了照片上薄薄
的一层浮尘，“我不知道，她是个感情如此强烈的女孩。”他说。
我没有说话，我是无从说起的。
“她爱我，爱了整整九年的时间。可是她不知道，我爱她爱得更久啊。因为
爱，我离开了她，我以为躲开她是为她好，我知道我无法给她稳定的生活，也许
在骨子里，我是自卑的，尽管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承认。我读了她的日记，一遍
一遍，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她能够依偎在我的怀中，为我读属于我们的日子。别
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的，骨子里是一个极细致的女孩，她记录着我们每一次的见
面，每一个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故事，甚至我的每一个表情。她对我说了好多好多
的话，就好象真的在我的耳边。如果生命能够重来，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珍惜她。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子，而我，太懦弱了。”
离开她，是因为爱她。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父亲，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理解
上的不同吧。
“第一次见到宛儿的时候，她才只有三岁，站在楼下哭着找爸爸，眼睛都哭
成小核桃了。那时候，我六岁，走过去逗她玩，她怎么都不理我，只是一个劲地
哭，我就捡了张旧报纸，教她折纸船，她是个好聪明的孩子，居然一学就会了，
也不哭了，拿着纸船高兴得直蹦。”
我忽然明白了，宛儿为什么那么喜欢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折纸船，她说自己也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折，甚至连是怎么学会的都不知道，在她说来就是无师
自通。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早就结下的渊源呵。宛儿又怎么知道，那个教会她折
纸船的人就是她默默喜欢了九年的男孩子哦。
“那时候我们住的是筒子楼，所有的小孩子都爱在走廊里追追打打的，就只
有这个小女孩总是坐在楼梯口折纸船，厥着嘴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不过，她
一看见我就粘着不放，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嘴巴里甜甜地叫着哥哥，叫
我不忍心扔下她。于是我就总是有着一个小尾巴。这些她都不记得了，那时候她
还太小。”林宇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叫做温柔的表情。
“后来，我被送回家乡读书，临走的时候，宛儿哭着喊着，硬拉着我的手不
让我走，我从来都不知道，小小的小孩子居然有那么大的劲。我们最终还是被分
开了，宛儿哭得十分的伤心，我答应她，一定会回来看她，谁知这一应，竟是八
年的时间。这八年中，因为各种原因，我竟然没有回来过，但我始终没有忘记那
个满脸是泪，紧拽着我的衣袖不让我走的小女孩。现在想想，从第一次见到宛儿
一直到最后，我带给她的都只是泪水。”
“不！你带给她的是一份最纯真的感情。”我想我不用告诉林宇宛儿有多么
的爱他了，那九本日记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八年后，我回来读高中了，一直想找到那个流着
眼泪的小女孩，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找，我忘记了她
的名字。而八年前的事，大家也早已忘记了，包括她，那时她还太小，是什么都
记不住的年龄。日子在这样一天天的过，我在家属院里不停的寻找着那个记忆中
的面孔，可一切似乎都似是而非了。大家都搬了房子，原来的那个筒子楼被拆掉
了，建起了一栋新的单元楼，也许那个小女孩只能藏在我的记忆中了。直到一个
夏日里的某一天，放学回家后，我站在楼梯口张望，那时我们家住在一楼，我无
聊的时候就会从房子里跑出来，站在楼梯口张望。就在这时，我看见另一个单元
门口的台级上，一个女孩子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丛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撕下
一张纸来，悠悠闲闲地折起了纸船。时间好象一下子回到了若干年前，那个厥着
小嘴坐在楼梯口折纸船的小女孩，那个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的小女孩，已经
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了，如果不是她折纸船时的神情，我几乎无法认出她了。我
走了过去，她很认真地折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折好之后，满意的笑了笑，把
纸船夹在本子里，站起身来，走了，经过我身边时无意识的瞟了我一眼，她已经
认不出我了。可就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这个在我六岁
时就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女孩子。可是，她不知道。”
林宇淡淡的笑笑，那种沉湎于幸福中的表情和宛儿在讲起他时是一模一样
的。
“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感情比较内敛的人，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只是远远
地看着这个小女孩，感染着她的情绪。其实说起来，是我先暗恋她的。这一切宛
儿都不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林宇的神情又暗淡了下来。怎样两个相互
深爱着，又相互折磨着的人啊。
我们走出了墓地，夜色已经沉沉的压了下来，雨停了，空气却仍旧是水淋淋
的感觉，象我们的心情。
“宛儿的生日就要到了。”林宇说，“我准备带她去青海湖。”
宛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着，“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我一定要和那个深深相
爱的人在青海湖边度过。”还有宛儿那张充满遐想的面庞。
我的脸上有泪水慢慢滑过。


林宇带着宛儿的骨灰上路了，我没有去，我已经不用去了。宛儿将亲自去那
个她渴望已久的地方，和她深爱的人，并且将永远的住在上帝的眼泪中了，宛儿，
知道吗？你已经化作了他心中的那一片湖水了呀。

青海湖蓝蓝的湖水上漂了九百九十九只小小的纸船，纸船上载着火红的玫瑰
花瓣，载着一个女孩子以及她的梦，还有一个男孩子不变的爱向湖心漂去。“如
果湖水是上帝的眼泪，我愿化作你心中的一片湖水。”两行泪顺着男孩子的脸庞
流了下来，汇成了他心中的那片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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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还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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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秋月了无痕，天边银月耀孤心。
                                 秋去冬来空增岁，落叶无声潜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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