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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ype (乌油油头发~~准备吧~~), 信区: feeling
标  题: 标  题: 我今生不再吃冰激凌(转载from 未明)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6月17日18:17:21 星期一),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Feeling 讨论区 】
【 原文由 nonane 所发表 】

我今生不再吃冰激凌


   我现在不吃冰激凌，一支也不吃，无论多么热的天谈恋爱的时候，女友非常羡慕恋人
们坐在冷饮店品尝花样百出的冰激凌的情景现在的女孩子哪有不爱吃冰激凌的所以我的
女友们一个个都因为这个不近人情的理由离开了我——在我面前，不要吃冰激凌好么？
   她们看我一眼 ，豪兴我是天外来客，如此的不解风情，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啊？现在
的女孩子，那有时间和兴趣听你的内心？
   知道吗？我一生中，关于冰激凌的故事已经成了我一个永远的痛，深深刻在我的心上
！
   我的家和我的父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我从来缄口不言的隐秘。没别的，只因为它
太穷，拿不出手！
   我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沟里，但是很可惜，它并不象别人印象中的那样，穷但是山
清水秀。山，是秃山，水，干了，只剩下河道。我们家五口，父母、我和两个妹妹。父
亲很能干，但是只有那么几亩的，再能干又能怎样？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哮喘，喘得很
早就驮了背，连走路都走不了多远。我们家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我了。从我上学以来，我
一直是我们哪里学习最好的学生，是全村人关注的孩子。校长和村里人说，咱村最有出
息的孩子，就属老王家的那个柱子了——我的父母没有念过书，他们给孩子起名，就按
照乡下人的习惯，实实在在地，所以我的大名就叫王大柱。
    我们村没有几个人上中学，但是我念了，念书对我来说，真的很轻松。我念到中学
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养鸡，她其实很怕这些动物，她的哮喘是属于过敏性的，而鸡毛则
恰恰是过敏源。
    母亲戴上自己缝制的大口罩，不管多热的天。家里腾出一间房子，专门养鸡。不认
识多少字，但是还是托人到县城去买了关于养鸡的书——我的儿子有出息，我一定要供
他上大学。
    我们那个中学是乡下中学，没有多少人能考上重点高中，能坚持到中学毕业，已经
算是不错的了，而且剩下的大多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孩子，我每天走十几里路去上学，中
午就吃我妈给我拿的干粮和鸡蛋。因为学习好，是老师的希望，同学的榜样，在学校很
受重视，同学们也爱和我玩，因为我能帮助他们。
    那个时候我其实还不算真正见识过冰激凌，见过的所谓的冰激凌也只不过是冰糕多
了点儿奶，几毛钱一只。我从来没钱买，看到同学们吃的时候，我就低头学习。
     我开始自己有钱是到县城上学之后。我不负众望的考入了县城的重点高中，我们那
中学，只有我一个人考到了县城，那是省里有名的重点，许多有钱人家的孩子，想进还
进不去。我们本县，像我这样从偏远山区考进来的，真是少而又少。我在这里算是见了
大世面。我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何我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在高中里，我的同学
们吃的，穿的，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到了高中，我必须住宿，那宿舍的条件真好啊，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灯光，一张张
单人床，让我看得琳琅满目的被褥毛毯。一种抑止不住的自惭形秽让我完全变了一个人
。第一天报到完了，我跟母亲说，不给我买新被我就不去上学了。母亲那几天高兴的合
不拢嘴，说别说新被，新衣服也给你买，还有新书包，都是新的。         母亲拿出了
攒了三年的钱，带我去县城买东西，那一天让我感觉丢透了人。每问到一件东西的价钱
，母亲都先“啧啧”的惊叹一声，这么贵。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钱。母亲说她
只有结婚那年去了趟县城，十几年了，这是第二次。临走母亲给我留下了生活费，她犹
豫想和我一起去学校，我拒绝了——一个王大柱已经让同学笑了半天了，何况王大柱的
妈。母亲一眼就看穿了我得阿心思，她赶紧说，妈本来也不能去，家里还有那么多鸡呢
。
     我长到十几岁，第一次自己有了钱。但是我很快就发现钱不够用，那是是夏天。我
得生活费还不够别人的冰激凌钱。课间的时候，许多同学跑出去买冰激凌，今天你请，
明天我请，我不能总是游离在外吧？而那个冰激凌又不再是我们乡下的那种了，五花八
门，无奇不有。我平生第一次吃到了这么好吃的东西。
     钱很快用完了，我回家去要，母亲很惊异上高中用这么多钱，我的一个月的生活费
，比全家半年的花消都大，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满足了我的要求。最初的几次回家，
她都要给我拿上一些煮好的鸡蛋，我同学都说我身上已经吃出一股鸡屎味道了。还给我
起了个外号，叫“茶蛋”。后来我坚决不让我妈给我煮鸡蛋了，甚至把她非要我拿的几
个也在半路上扔掉了。
     高中的新生活搅乱了我的心，我那是每天唯一想到的是怎么样不被同学笑话。我的
精力不在集中于学习上了，学习成绩每况愈下，每到家长会，我都推说家里远，不让家
里来人，所以，知道高三，在母亲心中，她的儿子永远还是聪明过人，学习第一的儿子
。
     但是高考还是来了，我大约预料到自己的结果，临考头一天，我回了一次家。母亲
说，可怜我的孩子了，别人家孩子考大学都有人陪着，可咱家，你爸没出过门，这些鸡
妈又离不开……
     我我不知道没有念过书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善解人意，她分明已经看出了我不愿意家
里人陪着，却说了这么多让我宽心的话。那一瞬间我真想坦率承认，这些年我都干了些
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我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在期待奇迹出现，只要我考上了，一切都
好说……
     我自己回的学校，往汽车站走的路上，我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但是回头的时候又
谁都看不见，我想，大概是自己心绪不宁吧。等上了车，我无意中一回头，却真的发现
，远远的，母亲站在那里……
     每年高考都是黑色的，而今年的黑色七月似乎格外吸热，但是第一天考完了，我的
内心已经成了冰点，我知道自己一切都完了，考完最后一科，我几乎连走出考场的力气
都没有了。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太阳毒毒的赛者，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眼前一片昏花。我刚走到学校院墙的拐角
，一个人影闪了开来，天啊，“妈！”我喊，“你怎么来了？”母亲脸上布满了得意，
“哪有人家孩子高考，家长不来的？”“妈怕你不愿意，偷偷跟来的。”
     我后来才知道，那天我上了车，她就跟在后面来了，没舍得花钱坐车，自己走来的
。晚上住在一个澡堂子里，白天，就躲在这个墙角，偷偷看我进去，又偷偷看我出来。
如果我进了那个小饭馆，我绝对想不到，窗外有一个母亲在关切的看着我，看我一顿吃
了多少，喝得水够不够。当我剩了一大盘菜走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只啃着从
家里带来的干粮。
     我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母亲已经是一脸神秘：“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你最
喜欢吃的东西？”我最喜欢的东西？这几年，我别的什么也没学到，只有吃，跟着学了
很多，我已经没有最初小时候那种对对吃的渴望了。看我半天不明白，母亲等不及了，
一下子从怀里抽出了手，手上是一只软塌塌的冰激凌。
     冰激凌被塑料纸包着，没淌出来，但是已经全化了。撕开了包装纸的母亲愣住了，
不停的说，这事整的，这是整的。
     我“哇”的一声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痛彻骨髓的痛哭。
     还是在上高中后的第一个春节，母亲精心准备了几个乡下人过节吃的菜。两个妹妹
一边吃着，一边问我，哥，你在县城住了那么长时间，你觉得什么最好吃?我脱口而出，
冰激凌。妹妹们问，怎么好吃法，有妈妈做的鸡肉好吃吗？我夸张的说，没有可比性，
好吃多了。我怕母亲担心我乱花钱，赶紧又补上一句：“可惜太贵，买不起，等我有了
钱，我一定请你们吃冰激凌。”
     我和妹妹们的闲聊竟让母亲在心里牢牢记住。我和同学平时吃的冰激凌此时在母亲
哪里像是宝贝一样捧在怀里。我离开母亲三年，母亲，你的儿子已经不再是你心目中的
那个儿子了。
     我高考失利没有想到对母亲的打击那么大，我更没有想到，母亲早在一年之前就已
被医院确诊为肺癌。为了不影响我高三的最后冲刺，她死死的让家里人瞒住了我。尤其
让我一生无法饶恕自己的是，为了满足我虚荣的需要，她把为自己准备的手术费都不顾
家里人的反对，给我先用了。
      母亲咳出许多血，医生说她已经来不及做手术了。临终的母亲紧紧抓住我的手，
一句话也说不出，直到死，眼镜也不肯闭上。
     下葬的时候，乡亲们说不能让母亲睁着眼睛走。父亲用手抚着母亲的脸，说了好多
的话，母亲不肯合眼；妹妹们伏在母亲身上哀求着，母亲也不肯合眼；乡亲们说，你妈

就等着你呢。我已经没脸再看她了，我不敢面对母亲不肯闭上的眼，一步步爬着，跪在
母亲身边，我说，妈，你安心的走吧，我明年一定给你带来你最渴望的东西。
      母亲的眼一下子合上了，一霎那间，我似乎听到母亲没有气息的胸腔里发出一声
轻轻的叹息。
      人的一声也许要走好多路，人的一生也许就是一段很漫长很漫长的路。但一次不
可饶恕的错误，也许你用一生都无法弥补。时光不能倒流，生命不能回头，当我懂得了
这个道理的时候，母亲已经离我而去。
      我把原来不敢想象的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焚烧在母亲坟前。没有母亲同你一起
分享幸福，这个幸福到底还有多大意义？
      母亲一生没有吃过一口冰激凌，我今生不再吃一口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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