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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uller (胖胖熊~~快乐多来咪), 信区: feeling
标 题: 风雨北戴河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Jun 10 18:48:11 2000), 转信
风雨北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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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五一"一天天临近,心里越来越躁动不安,总下意识地想
冲出半年多来形成的无聊气氛,到外面换换脑子。某日,去年和我
骑车去承德的朋友来找我,邀我再次骑车出去,我看看地图,一条
曲曲折折的102国道伸向海岸线,对我又是一次艰难的磨炼。
后来许多同学也很感兴趣,加入了进来。人一多就不得不组织
得正式一些,买这买那,跑来跑去,我很喜欢那种深夜里开会研究
路线的气氛,就象战役前紧张而兴奋的士兵。可天不作美,几天阴
雨连绵,我心里也拿不定:去不去?天天看天气预报。
直到4月29日,下午向朋友借了辆旧山地,法语课也不上了,
一下午泡在宿舍外的车摊旁自己整理车子,关键部件都拆下来,上
油,重新装好,闸、变速、轴承,一一仔细调过。完后已是晚上
7:00,饭也不顾吃,飞奔去做实验。那位洋娃娃式声调的辅导老师
说:"预习报告呢?"我心里想:"看都没看,还报告呢,就让你抓
一回吧!"她在我名字上画上了个记号。回去,有许多流言,明天
刮大风,下大雨,说什么的也有。最后只好决定,只要早上不下大
雨,按原定计划出发。
30日早4:15起床,5:00在14食堂门口集合,天还是灰蓝色,主
干道上空空荡荡,空气很清爽,让我们兴头也很足,一路狂飙。西
直门、复兴门、长安街、怀仁堂、天安门。天安门的街道最宽,我
们排成一排,驶过伟大的首都的心脏,告别那些光着膀子跑步的健
壮老头,那一大群一大群用公交车运向工地的民工,那些穿着桔黄
荧光褂儿的清洁工,那高大尊严的国旗兵。
一会儿天就热起来了,我很高兴,因为丝毫无下雨的迹象。只
是天又闷又热。
现在很难回想起来那路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景色了,似乎只在
麻木地不停地蹬车,车边是永远飞速后退的杨树,一辆一辆轰轰作
响的可怕的9吨卡车,和它们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后扬起的灰土。
我慢慢数着一百米一个的里程碑,但每数一个都是残酷的折磨:一
百米就这么长,300公里怎么能走完呢?里程碑一公里一公里吝啬
地后退着。
到通县有两位同学身体不适,无奈中途退出。我开始骑得太快,
渐渐觉得左膝关节隐隐作痛,但只能撑着。没想到这才开始了两天
的煎熬。一会儿,作短暂休息,再出发要走,我左脚刚一踏上脚
蹬,左腿突然疼痛难忍,几乎摔倒。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落在后
面,每蹬一圈,膝关节就疼一下,越来越疼。我对自己说:"凭这
条腿怎么骑到北戴河呢?"退出?已经这么多,岂不可惜?去年
自己不也骑了那么远么?我真心疼我的腿,300公里,自行车的齿
轮都要磨损,何况我凡人肉身?中午到天津殷留镇,总算有个休
息机会,吃顿饭,照个像,我不断给自己按摩。可一会儿又得动
身。不多会儿,右膝关节也开始疼。我慢慢地被甩在后面,我记
得那天下午经过许多拥挤的市镇,我眼看着前面人被小贩的车子
阻滞,心中暗喜:赶上一点了。可一过市镇,又眼睁睁地看着他
们离我越来越远。那天下午有无数个这样的市镇,我总能看到他
们却总也追不上,不管我用多大力压下麻木的腿。那种折磨,英
文说就是tantalizatim。下午5点左右我的腿干脆不行了,我眼
睁睁地看着旁边老农一个个超过我,两只腿只能慢悠悠地熬着。
幸好离丰润不远了,当天我们改了计划,在丰润而不是唐山住下
了。
当晚在旅馆都累得不行,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着雨,没办法,不能待着吧?可骑起来
觉得倒更快:地面有水,摩擦力小。对我而言,冰冷的雨水似乎
麻醉了膝关节,不那么疼了。那天我有一个小时能跟上队伍。
下雨路上就没有灰,空气好。可地上泥水乱溅,一会儿裤腿
全是泥了。
10点多雨下大了,我也落下来了,过山区时,看着前面弯弯
曲曲的上坡路,我几乎要哭出来,雨水混着汗水流过眼睛,蛰得
我睁不开眼。下午雨停了,我还是一个人,这时车很少,路很直,
两旁是黄黄的沙化耕地和点缀其间的白杨,我耳边很静。转头看
看田野,那是我路上唯一感到轻松的一次。真可惜当时没有像机,
好几次挂满红气球的豪华轿车驶过,我才意识到今天是"五一"。
下午6点到北戴河,大家都力量剧增,举起车子在路牌前照
了些像,然后在刚建好的公路上风驰电掣,比赛一样奔去。几个
老头问起,这时我们自豪地回答:"我们是清华大学的!"。
不一会儿,看到了海,我看着那由天际慢慢推向岸边的白浪,
感到了宽广博大的大海给予我们的抚慰,经过300公里的苦难历程,
我来到了你身边,大海!
第二天就启程要走,按计划去海滩转转,可天气突然放晴,
我们高兴得把车骑进海水中,细细地用渤海的水洗去征尘。大家
欢呼雀跃,忘记了一切痛苦。
一小时以后,又上路了,本计划找卡车,可是很难。后来经
历了许多波折,两天后全部人马得以返京。我感到这次回京与去
年回京感受完全不一样。去年,我面对繁华的灯火,滚滚的车流,
对所见所闻感慨万千;今年,我回来很平静。回来路上,经历了
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拉我们的司机,帮我们拦车的民
警,开奔驰的北京大款,开"摩的"的司机。见了五块钱一晚的旅
馆,巡警队里缴获的五花八门的凶器和《金瓶梅》,乃知世界之
纷繁复杂。
一位朋友登完雪山归来,写道"我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去登山,
也许是我血液里来自远古野性的呼唤,就像狼每到月圆必仰天长
啸一样。"登山和骑车长 景 涉,其共同点在于,你经历了无数的
苦难,得到片刻的幸福作为回报,然后又是苦难。苦难-幸福-苦
难。或许一些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一种过程。
《明日》第9期,199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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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m not the fastest, not the strongest, not the brightest——
But there is one thing, I can do better, than anyone else,
That is——
TO B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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