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ckyboy (我是大猪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大姐 (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3月25日10:06:26 星期一), 站内信件


  huruojiang
　　大姐：
　　前几天给大姐打电话，问她的近况，她说不是很好。我一惊，问及原因才知道原来
村里的小学因生源不足被迫撤了，大姐因此调到镇上最大的中心小学。我说这是好事啊
，你的工作环境改善了。大姐却叹息。我知道大姐是舍不得村里小学的拆迁，毕竟，她
在那里任教二十余年，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学校要拆了，她青
春中最美好的痕印将从此不再，她当然心有不舍。
　　大姐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回到村里的小学当民办老师。那时大姐梳两条及腰的粗长辫
子，穿一件红白相间的花格子衬衫，黑绸布宽脚裤，踩一双自己锈的黑布鞋。大姐的圆
脸庞上整日里挂着亲切的和善的笑，朗读课文的时候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她那少女清脆
的声音有如古筝的弦子，在残破的墙壁和倾斜的木梁围成的空间里回荡。如果有孩子不
认真听讲，大姐就边读课文边走到他们身边，略微停顿下来摸摸孩子的头，他们便羞愧
得无地自容了。除语文外，大姐还教音乐，她会弹钢琴，也不知她是怎么学会的。毕竟
，钢琴在那个时候，特别是在农村并不多见。我想她大概是在高中的学校学会的吧！
　　我记得那时侯，全校所有的年级（小学五个，初中三个。每个班级都差不多六七十
人）都盼望音乐课的到来。大姐会请班上个子最高的四位同学将办公室那架破旧的钢琴
抬到教室。大姐在教歌之前会将曲子弹一遍。大姐的十指灵动，头随着乐曲的旋律有规
律的摇摆，明媚的脸庞充满青春的光泽和向往，她也深深地陶醉在自己演绎的旋律中。
每每放学，办公室会有优美的钢琴声，学生们会围在外面，一直等到大姐弹完才恋恋不
舍地离开。那时，从西窗投射进来的夕阳洒在大姐的身上，使得大姐看起来如一个正飘
飘欲飞的仙子一般。
　　那时还是合作社，还没有实行承包责任制，母亲因要挣工分，无暇照顾我的时候就
要大姐将我带到学校。大姐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买上五分钱的散装的白砂糖，用纸包
成漏斗的形状给我吃。上课的时候，我坐在讲台的一角或依墙而立，边舔食砂糖边听大
姐上课。我现在满口的蛀牙就是拜大姐所赐。但我并不怪她，毕竟她是疼爱我的。那时
有几个孩子天天有糖吃呢！在教室呆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地，大姐教的那些课文我也
会背一些。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大姐背着我，我忽然冒出一两句课文来。大姐欣喜
地亲着我的小脸，要我往下背。于是，在五岁那年，我坐进了课堂，成了一年级的学生
，而那时已经开学两个月了。
　　有一阵时间，大姐在放学后买很多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给我，要我在办公室等她
回来，而她却不见了踪影。我就安然地边吃零食边做作业边等她。有一天我们回去得很
晚，父母亲坐在堂屋，脸色阴沉地等着我们。父亲手里拿着犁地时赶牛用的牛鞭，怒气
冲天地说：“桂（我大姐的小名），你还知道回来。说，你干什么去了？”我吓得钻进
大姐的怀里。那一天，大姐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从那天开始，大姐在放学后不再弹钢
琴，脸上那亲切和善的笑容也生硬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学校另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喜欢
上了大姐，大姐每天的钢琴就是弹给他听的。但大姐却是许了娃娃亲的，父亲当然不能
容忍她做出出格的有损门风的事来。那个男老师在不久之后调走了，大姐在每天放学牵
我回家时都是寂然无声欢颜不再。
　　大姐出嫁那天，我拉着大姐的手问：“你要去哪里？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姐凄然
一笑，那笑容中的苦涩，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大姐放学后不能再陪我回家了，我曾
经向母亲苦苦哀求要大姐回来，母亲笑说：“傻儿子，大姐现在是人家的人了。”我当
时百思不得其解，大姐不是我的姐姐吗，她以前天天和我一起回家的，怎么突然成了人
家的人了呢？
　　大姐出嫁之后就失却了少女的笑容，长长的辫子也没有了。她的婚姻是失败的，常
与姐夫争吵。有一天半夜，我被哀怨的哭声惊醒，睡眼惺忪地从床上下来，原来是大姐
挨了姐夫的打，在向母亲哭叙。昏暗的油灯下，母亲唉声叹气，满脸悲戚，父亲则坐在
一旁抽闷烟。我跑过去投入大姐的怀里，说：“大姐，你不要哭，以后你不回去了。”
但当晚，在我睡着之后，大姐被父母亲连夜送回了婆家。
　　大姐与姐夫的争执无非是为了学习。因大姐是民办教室，在高中受教育时多是以生
产劳动为主的，所学知识甚少，大姐想通过自修取得正式教师的资格，星期天的时间要
投入到学习中，就没有时间与姐夫一起做农活，所以使得姐夫不满才诱发争执来。大姐
考了两次都未能过关，姐夫羞辱她的言语不堪入耳，却使她的决心更坚定。第三次，大
姐终于通过了考试，而她为此努力了近六年。
　　其实，大姐的性情极其刚烈，父母亲也很疼爱她，独在婚姻这事上却不容她自作主
张，结果就让大姐吃了半生的苦。直至中年之后，大姐与姐夫才日渐和睦。而这时的大
姐已满眼的鱼尾纹，当年的坐在办公室里弹钢琴的少女对她已是一缕芳菲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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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要好好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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