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ckyboy (我是大猪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姨姐(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3月25日10:30:42 星期一), 站内信件



  风中情缘2
　　姐去世已经一年。如果她还活着，今年44岁。
　　像无数下岗女工一样，姨姐曾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已经下岗的女人。十八岁
上山下乡，二十八岁顶岗上岗，三十八岁光荣下岗。一起上山下乡的姨姐夫比她还早下
岗几年，平淡如水的日子一下子完全乱了章法，不知如何过下去才好。这下连每月几百
元的生活费都有问题。
　　其实姨姐没有下岗时生活虽然不能用水深火热来描述，但在城市贫困线上挣扎却是
事实。姨夫比较木纳，虽然手巧，能干力气活，可姨姐老觉得他毕竟是老牌的高中生，
又是上过山下过乡，不让他干下贱的活。所以姨姐夫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年复一年待
岗在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家庭妇男。
　　小外甥一天天长大，上完小学上中学，家庭开支明显增长，入不敷出成了摆在家庭
的一个首要问题。
　　姨姐家住在城的北的一条小河边，房子是单位很多年以前做的三层楼房，计划经济
的产物，又经过20多年的风吹雨打，破旧的程度可想而知。虽然破旧，也不成套，三间
50多平米住房被姨姐收拾的整洁有序。然而最有吸引力的还是门前那条小河，每逢春夏
涨水季节，鱼虾随湖水而下，从小河经过。每逢节假日，大人们在她家打牌聊天，孩子
们手持鱼竿，虾网，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于是姨姐弄几个小菜，就着鱼虾，煮一锅
米饭，大人小孩围着阳台的小桌子而坐，边吃边看十里湖大桥路过的火车。虽然没有肥
酒大肉，却有美味佳肴，亲情温暖。姨姐心灵手巧，在姐妹四人中做菜手艺最棒，往往
几碟小菜，她能做得色香味具全。
　　这是姨姐最为开心的季节。
　　为了发挥姨姐夫的长处，姨姐到处筹资，和亲戚合伙办了个小塑料厂给汉正街做鞋
底。可是经商不仅仅是靠手艺就能赚钱，更需要的是灵巧的经营，不仅要做得好，还要
销得出去。两年下来虽然没有赔本，可也没赚多少，家庭的困难依然没有解决。
　　姨姐身体不是太好，常常闹病。随着医疗制度的改革，以及企业不景气，姨姐治病
只好自己掏钱，这更加深了她的家庭负担。为了省钱，能拖过去的病就拖，实在拖不过
去就到一些小门诊去打针，她说这样能省下一般医疗费。
　　终于在去年初秋的一天，她因为身体不适在一家小门诊打针一星期不见好转，再到
大医院检查，查出的结果是致命的打击：肝癌晚期。等我们赶到医院，医生对我们说：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到现在才来检查。”一家人都被这个惊雷击倒。所有的
家人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已是泣不成声。我知道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岳父岳母和姨姐夫
以及她的十五岁的儿子。
　　跑遍了省内的几大著名的医院，咨询了肝病的知名教授，证实姨姐的病确实不治，
并且她的生命只有三个月左右。姨姐夫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因为那
时姨姐对她的病情一无所知。在爱人家里，因为我见的世面比其他人多，很多事情都有
我拿主意。而这时我也没有了主意。我只好说肝脏有脓肿，回去慢慢治。
　　回来之前我在武汉找了一家比较大的酒店，点了一些清单的菜肴——她的病情不允
许过多的油腻。我介绍一种“妙士”饮料，是一种鲜酸奶，味道酸中带甜，因为价钱高
家乡是没有售的，武汉特有。她喝过之后说味道很特别，从来没有喝过。其实姨姐在办
塑料厂时常来武汉，要吃饭也是便宜的便当，怎么可能喝这种饮料呢？
　　回去不久，姨姐开始还能到处走走，之后卧床，再接着不能下床走路。外甥在大冶
一中上高中，学习进步很快。星期天回来看姨姐时，他带来考试得第一或第二的消息，
只有这时姨姐憔悴的脸上才有笑容。外甥是她唯一的牵挂，他越来越争气，对于她来说
可是一种最大的安慰。姨夫天天在身边照顾她，还有岳母和大姨姐，整整近四个月的时
间，在地方那个小医院一直没有离开。她们是姨姐最亲的人。弥留之际，姨姐对我们说
，姨姐夫木纳，要对他好，放在家里的彩电冰箱等财产让他拿回去。那时我才知道，夫
妻之恩，患难见真情，她唯一的牵挂只有他了。
　　二零零零年古历腊月十九，姨姐在凌晨四点停止了她的呼吸。十八傍晚她说要喝酸
奶，所有的人不知道她说什么，因为她的神志不清醒，吐词只能从喉管发出。我听懂了
，问她是在武汉喝的那种吧？她含糊地回答“恩”。我开车跑遍县城的所有超市和宾馆
，没有找到这种饮料。最后只能在超市买其它的酸奶代替。她用吸管吸了一点，靡靡睡
去，直到凌晨最后时刻。现在回想那一刻，我才知道姨姐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眷念是
如此的强烈。
　　葬礼简朴而充满真情。水晶棺前放着她的彩色照片，照片的相框不是黑色而采用金
黄色，那是她唯一的一张化过妆的照片。她微笑着看着我们，脸色桃红，面部充满光泽
，明澈的眼睛闪着和蔼的光华。她的同学和同事以及生前好友看到这张照片无不落泪。

　　原来姨姐是如此美丽。
　　记得一位哲人说过：生命是一种过程，年轻的时候死去是一种美丽。难道真的是这
样么？
　　姨姐夫离开家乡外出打工，后来他打来电话说在外面很好，工资比较高，让家里人
不要挂念。
　　常听到外甥考试成绩特佳的消息。
　　姨姐，姨姐，你知道这些令人愉快的好消息么？你在天堂灿烂的笑了吧？




--
猪头要好好学习了！
※ 来源:·听涛站 tingtao.dhs.org·[FROM: 匿名天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