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eting (约书亚),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城市花童——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3年02月26日16:37:19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清儿你还在那个城市吗?坐在黑夜的窗前,我抱着那个我熟悉的杯子,很浓的苦丁
茶味道苦苦的,飘着浓浓香味。不经意中我又想起那个与我有几面之缘的孩子,问起自
己?
我在大学毕业后,离开了合肥,转眼也已经有两年了,也已经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
了!我和那个孩子初次碰面是在大三那年的秋季,我在那个城市找了份勤工俭学的工作,
每月的补贴是三百五十元。任务是每个星期的周末去报社帮助编辑整理稿子,报纸是周
一出版,所以星期天会工作得很晚。在周末、在深夜、在路灯的绚烂中,独自一人骑着
单车随着光线流动,很辛苦也很有些工作的满足感。偶然肚子饿的时候,我会在报社边
上的一家大排挡吃一份米线或牛肉汤再走。
那是十一月的一天,天气已经有些寒了,走出报社差不多晚上十二点。我决定到大
排挡吃一份面条再走。刚吃面条时,一声稚嫩的“卖花”声传入我的耳中。我抬起头看
见一位年纪大约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正用那殷切的眼神看着我,手中握着一把鲜红的玫瑰。
“先生能不能买一束花,很便宜的”!我沿着那火红的玫瑰往上看,那双瘦弱的手没有
一丝原有的娇嫩;紫红的血色包着冰冷的小脸;还有那双忧郁的眼睛;让人有一种发自
内心的彷徨和忧伤。
北方的十一月深夜寒气已经有些逼人,我有一种来自心灵的痛苦;这个孩子现在原
本应该躺在温暖的家中享受来自父母的爱。我也知道爱这种东西有些太迷茫,对她来说
更有些不切边际。我试着去让孩子坐下来吃一碗面条,但她带有胆怯的拒绝了我。我买
下她手中的那六朵玫瑰,我知道我也只能如此了,我无可奈何因为我是一个靠自己养活
的学生,虽然这差不多花去了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小姑娘终于坐在了我旁边,她对我说了声谢谢。我知道对于她的世界,戒备已经释
然,虽然她只有十岁!吃完面条后,小姑娘的脸分明可以看出些许红润。但我问她的那
些问题“家在哪儿?几岁了?上过几年学?叫什么名字?这个城市有什么人?”之类的
问题她一个也没有回答。她只告诉我:“叫我清儿吧!”这个孩子的世故让我吃惊。孩
子走的时候告诉我:“她还要将剩余的五朵玫瑰卖掉,必须卖掉!”那个瘦瘦的的身影
在路灯的闪耀下慢慢消失!
那个小姑娘在很长时间里,便留在我的印记中,留在深深的心底,成了一种浮荡在
海中的漂游生物。好多次在梦中我似乎都可以看见那个叫清儿的小姑娘那笑容中的泪水,
与我童年泪水的一样咸涩和无助。
日子还是那样的过着,每个周末我还是在那家报社干着工作;当然还会在肚子饿的
时候在报社前面的那家大排挡吃一份面条,那中饥饿后的满足犹如人性的满足。
北方的一月是下雪的日子,但这个冬天的一月,空气是刺骨的冷,风很大;却没有
雪的影子。又是周末我从报社出来已经又是快凌晨了,天很冷。我习惯性的跑到对面的
那家大排挡,慰劳一下疲惫和饥饿的肚子。也许我压根就没想到还会见到那个小姑娘。
老板将我的面条摆上来,老板和我已熟识。面条上还放了些许肉星。那面条的温暖和味
道让我感激的看了那个中年的大排挡老板。不禁让我想起童年,想起痛苦和孤独完成的
童年协作曲。我甚至想如果他是我的父亲那该是多好,至少那有一份实在的爱,能真实
围绕在身体的周围。
还是那样怯生的话:“先生买朵花吧,很便宜的!”我习惯的顺着那火红的玫瑰看
着她,她的脸还是那样酱红的色彩,那双小手已经让这寒冷的冬日摧残得有些变形。我
有一种抱紧她的冲动,我想我应该给她些原本应有的温暖。她显然已经认出了我,那个
上次买她六朵玫瑰的人,她显然已经看到了希望。
我让老板来了一份排骨面,还加了两个鸡蛋。虽然我自己从来吃的是两元一碗的阳
春面,老板仁慈加上点青菜和牛肉汤。她显然已经有些饿了,她投来的那种感激的眼光
给我一种心灵的安慰。她让我有一种给予自己童年快乐的欲望,也许在我身上从未得到
的爱,总希望她能享受到一些。
吃完面条,那大大的一碗;她竟然全吃了。我想她确实是饿了。吃完面条的她,脸
上开始有了一种温暖的血色。时间已是凌晨了,我试着问她些问题,多大了,家乡在哪
里?
她显然对我没了上次的戒心,怯生生的告诉我;她叫清儿,今年十一岁。上过小学
二年级,老家在贵州的松桃县,是苗族人;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弟弟,姐姐已经嫁出
去了;两个弟弟都还没上学。去年他们村里人把她带到这个城市的,现在她帮花店老板
打工,每个月由花店老板给她家寄两百元,给她的零用钱是每个月三十元。帮忙老板卖
花的有八个和她一般大的,全是她的同乡。她讲话断断续续的,没有联贯。
我问她还想上学吗?想不想家?她的眼睛有了泪水,她说她想上学呀,可是村里像
她这样年纪的都不读书了,只有男孩子可以读到小学毕业。她想家,也想妈妈,刚来时
特别想,现在好多了。她每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卖花。下午五点就要出来,每天必须
要卖十二朵,多卖的老板每一朵会给我们五角钱。没卖完老板会扣工资的,碰上他不高
兴还会打她们……
清儿讲完后,又用那本不应有的忧郁眼神看着我。那天我刚发的工资,买了她手中
的剩余的七朵玫瑰,她显然很高兴,也许对她来说,我这样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也许
对我来说,也只能这样,我还要养活自己。许多时候现实是没办法回避的!“你下星期
还会来这儿吗?”她突然问我。“会的,我们下星期还在这儿见面好吗?”我不假思索
地回答!
“那我们勾手约定好吗”?她恢复了她应有的童真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并与我勾
手约定。带着微笑的她,满足地消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我想也许今天她回去时,可以
好好的做个属于她世界的梦吧!
我骑着单车,借着面条的热量;向校园骑去,天还很是那样得到冷;刮在脸上有些
生疼。躺在床上时已是凌晨两点了,满脑还想着清儿的无助的样子。室友都已经熟睡了,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怎样才能帮她,让她读书?我知道我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给她买些书、
笔……
一月的雪终于下了,鹅毛般下的很大;这一天是星期天,我又要到报社去干我的兼
职工作;编辑室里正忙着议论如何报道这新年来的第一场雪,于是周日的工作便更加的
忙了。中午我向编辑请了一小时假到新华书店去给“清儿”买几本她可以自学的书,几
本本子和两支笔;并请营业员用礼品纸包一下。我揣着东西,便匆匆赶回报社了。
挑灯夜战,结束一天的工作夜很深了。走出报社门时,才发现路上已经被这新年的
第一场雪包围了,道路和窗台净是银白色的。雪下的很大,我将车子放回报社。习惯的
向那个大排挡走去,才发现今天那家大排挡早已收摊了,也许雪太大的缘故吧。我不禁
有些失望。我想今天‘清儿’是不会来了。但还是习惯性的走近那个大排挡,在大排挡
后面的屋檐下看见一个小姑娘静静的站着,手中握着花,有些颤抖着!让我感觉中有一
种眼泪的东西。‘清儿’看见我,向我这边跑来;边说:“大哥哥我知道你会来的!”
脸上露着的笑容还映着那种不见血色的苍白。我脱下外套套在‘清儿’身上,拉着‘清
儿’往一家二十四小时饮食店走去。路上的积雪在我们俩的脚下发出碴碴的摩擦声,节
奏有些缓慢。我似乎觉得我们俩更像是一对孤独的兄妹,有些无助,但更多的是像一片
风景,定格在黑夜的城市,我不禁有些惆怅。
便利店里的空气让人感觉很温暖,墙上挂有几幅仿制的油画,猫王的音乐从吊顶上
幽雅的传出。这儿的东西价格很高,我替清儿要了一份蛋仔面。吃完面条的我们似乎脸
上都有了些生气。我打开包,从里面拿出那份我给她买的礼物,她显然有些意外,我想
应该很少有人会送东西给她。我鼓励她打开包装。她怯生生的打开包装,我可以看见她
脸上孩子特有的幸福微笑;当她打开包装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刻在她脸上的惊喜,然
而那惊喜只是一瞬间又被定格成一种来自心底的深深的失望。也许正如她所说的那个村
落,她的周围不需要文字的东西给她思想去憧憬,那书本就像那空灵的雪遥远而又陌生,
伸手可及却又无法拥有。她的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见:“我已经不认识字了!
我油然的心痛,也许每天晚上的那二十朵玫瑰,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文字的东西也
渐渐的退出了原本应该有的范畴,对清儿来说似乎成了奢侈品。我步履沉重的离开便利
店,沉默代替了语言,清儿在后面静静的跟着我。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言语触动了我的
沉默。我和清儿的脚步,落在地上,转眼就被那大雪覆盖了。我回过头,看着瘦弱的清
儿。想起自己的童年,曾经也是那样的无助。我轻轻的拉着清儿的双手,那是一双瘦弱
娇小冰凉的手,我蹲下身来,对清儿说,以后每个周末我们都到那个大排挡我教你认字
好吗。清儿沉默了一会儿。
深沉夜色和雪一起在这个冬夜漫漫延绵。清儿在这条街的尽头与我的视线道别。我
骑着单车继续在这个城市的街道穿索,回到宿舍又是凌晨两点了……
以后的日子,我继续在那家报社继续我的工作。只是我也没再见过清儿,但她的身
影似乎在我的眼前挥舞,每一次夜深,当我走出报社时;总会在那家大排挡停留驻足。
总希望那个带着忧郁眼神的小女孩,那个穿索在夜晚城市中的花童——清儿。会在那儿
等我,一起吃大排挡的面条。一起踩着比北方的雪。
清儿你还好吗?在深夜,踏出公司的大门。我在鹿城古古的新新的街道上依然在想
着那个带着忧郁眼神的小姑娘。我还会经常的看见花童,还会看见那年幼的身影;心还
会有一种痛,他们的童年就沉睡在这黑夜城市的灯光中。怅然,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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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信件,按 M 看新信]纵然 你已去远
想此刻又已隔了几重山
我依然停顿在水流的中央
努力回溯 那刚刚过去的时光
约书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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