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mile (离开在2003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用文字回忆、自责和纪念（6）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Thu Mar  4 23:41:21 2004), 转信

小学一年级开始，爸爸应老师的要求每天给我出100道口算题做，小时候的数学计算能力
就
是这么练出来的；从二年级开始，您开始教我做应用题。舅妈是小学老师，有很多的参考
书，您就拿着放大镜，鼻尖几乎贴到书上，用笔轻轻的点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在旁边
注释，那个年代，参考书还不像现在这么泛滥，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时候市面上有的，市
面上没有的，教参，练习册，经典古老的，新出的，您几乎都看过一遍，做过一遍，然后
从几百上千道题里面，每天挑出来5道最经典的――不多不少，每天只5道――拿出来让我
作，用事先给我准备好的本子。我嘻皮笑脸、没事人玩一样的做完，您再弓着身子，鼻尖
几乎贴到书上，拿着放大镜，用手轻轻的点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费力的辨认我龙飞凤舞
的字，然后画上小小的秀气的小红勾或是小叉子，整整齐齐，然后分析我错的原因或是步
骤跳跃太厉害的地方，依然是秀气而漂亮的圆珠笔小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在一边
，和我松松垮垮的大字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样灵秀的小字，是绝对可以直接拿去做字帖出
版的，现在想起来，您曾经站在讲台上谦虚工整、踏踏实实的版书一如您一生内敛和谦恭
，这样的严谨和踏实赢得了多少学生的崇敬啊？爷爷，您知道么，多年后，当我坐在清华
的教室里，或是，坐在法国数一数二的工程师学校的明亮的教室里，看那些教授或是老师
龙飞凤舞、难以辨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板书，我常常想起您，想起我曾经拥有的独一
无二的批语，我才忽然在多年后体会到我是多么幸福啊。那个时候因为书后面有答案，爸
爸给我抄题，厚厚的一本又一本的题，您让我反复的做，每天5道，反复的判。错的题给
我
讲。顽皮的我有时候不耐烦听，想玩，恰恰桌子旁边就是大床，于是我躺在床上开始溜小
差，您叫我做起来好好听，我说我听着呢，您用半批评的口吻说“你这样哪里能看到啊，
你倒是说说看我指的这个式子是什么”，这下我哑口无言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
的是过分的无法无天。而爷爷，从来都没有真的呵斥过我，最多是用比平时稍稍严厉一点
点的口吻说我几句，仅仅几句，点到为止；小孩子又是没心没肺，几句话可以当糖吃。现
在想起来这些，幸福又心酸。爷爷啊，您曾经给我的这些，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意识到，从
来没有体会到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外孙女而好好的珍惜，在您的有生之年好好的爱您呢？
我，为什么还那么混帐和不是东西，在最后的日子里对您发脾气、冷落您呢？爷爷，如果
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一遍该有多好多好啊。爷爷，为什么你留给了我太多太美的回忆，都是
尘封在我的记忆中，随着慢慢长大慢慢懂事，再翻出来会让我如此的悔恨和辛酸啊？爷爷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注定永远活在这样的痛苦中，一年又一年……
小时候扎实的数学底子就是这样打下的，高小的时候曾经创下了22次数学考试17次满分的
记录，引来无数家长的唏嘘；初中，高中，清华，法国，无论坐在哪一个课堂，数学永远
是我的相对优势；可是，每一次我面对这样的成绩，我的心都想被刺过了一般的痛，这样
的成绩，像是一个链接符，总是带我瞬间回到小时候爷爷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小字批注
，又带我瞬间回到自己不孝的一点一滴。爷爷刚刚摔倒昏迷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整理
东西，翻出来当年的本子，我更是大哭不止，紧紧的把本子抱在怀里，久久的久久的摩挲
，泪眼朦胧的一字一字看爷爷的红红的小字，认真和仔细，尊重和崇敬，感激和孝顺，迟
到了整整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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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好女孩儿
可以伤心
不可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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