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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mile (离开在2003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用文字回忆、自责和记录（10）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Fri Mar  5 00:02:43 2004), 转信

初二的一天清早，睡梦中听见爷爷惊恐的喊声：“你们快来呀，我瞎了。”爸爸妈妈慌忙
跑来，听到爷爷发颤的的恐惧的声音一遍遍的回响：“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开始以
为是白内障长到一定厚度了，大家反而开心觉得做手术的时机到了，可以彻底解决眼睛的
问题。也没太着急，吃过早饭才去的医院，怎知，医生几乎判了死刑，说这叫做中央动脉
阻塞，和脑溢血的性质差不多，只不过发生在眼睛里。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间了，应该是
马上送来就好了。医生还是尽力做了手术，可惜爷爷的眼睛还是没能好起来，恰恰这次阻
塞的是左眼，那只没有弱视的好眼睛，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爷爷的眼睛更糟了，再也没有
办法看书读报，电视也只是人影，更多的是听。这对爷爷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本来就不外
向喜欢清静和读书的他连最后的娱乐都被活生生的剥夺了，而且，从光明到黑暗，年轻人
恐怕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年届古稀的老者？这样近乎于绝望的悲哀，我想拥有健康和光明
的我至今依然无法完全体会，无法完全的咀嚼爷爷当时寂寞的背影和孤寂。但是有那样的
一幕如此的深刻，爷爷站在墙上的挂钟底下，仰起头，睁大混浊而无神的眼睛，继续睁大
，努力的睁大，瞪着墙上的挂钟看大大的表盘数字，努力的想认清楚，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爷爷轻轻的叹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慢慢的走开了。
从那以后，爷爷下楼就更少了。生活也更封闭了。几十平米的生活圈子，十几年，加上后
来爷爷变得糊涂、健忘、胆小异常、讲不同道理，我们跟他的交流就更少了。他是如此想
跟我们说话啊，总是笑笑的走过来听我们说话，可是又俨然跟不上我们的速度，什么事情
都要问个6、7遍。后来，爷爷的脾气变得很暴躁，妈妈打扫卫生他会嫌烦；爸爸好心给他
读报纸，有时候他会很开心，有时候也会紧皱眉头，脸皱到一起的不耐烦的喊“别读了别
读了，烦死了”；爷爷有时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脾气，前一分钟可能还在对我们
喊，后一分钟可能又笑呵呵的走进来想说什么，想和我们聊天；可是爷爷的病――虽然没
有经过诊断但是后来我们回想都认为那已经是轻微的老年痴呆症――变本加厉后，爷爷的
逻辑越来越不可以被接受，越来越不可以理喻。爷爷的胆小和担心仿佛是契诃夫笔下的《
装在套子里的人》，我们发现和他的交流越来越困难，说不了几句话，他就有无数的担心
冒出来，很多是正常人，生活在社会中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和解释的担心，给他解释无论如
何都解释不不通，几个小时一整天或是连续几天口干舌燥的解释一件事情，可是他就是没
有办法接受，说着说着就急了“你们不要跟我说了”，之后不久，旧话重提，依然是死胡
同。家里的气氛后来就变得有些神经质和紧张。周而复始的解释，有时候挨骂，每个人都
很累。我们后来不太愿意和爷爷说话了，可是这形成了恶性循环，爷爷离社会的距离就更
远了。怎么能够想象一个人在家里封闭的生活十几年？！
 后来爷爷对交通的恐惧达到了极致。爸爸下班是6点，可是如果是5点59分到家他都会担
心
的要命，进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去哪里了？唉呀急死我了。”爷爷是真的着急
，急得满脸通红，眉头锁到了一块。要是恰好有人那时候在家里，简直就是受罪了：他会
不停的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啊”，整张脸都因为痛苦和着急锁到了一块，
不停的说：“唉哟，要了我的命算了。”然后跺脚，不停的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那种紧张的气氛和压抑，几乎能把整个人吞没，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安慰他也一点用处都
没有，他就是不可劝慰的着急。这时候有电话是一定要打的，尽管解释说今天加班晚一点
是正常的，也解释不通。后来我们学乖了，总是把富裕量打的足足的，预计6点到家一定
会
说7点。可是有时候突然有急事第一反应一定是四处找电话想办法先打电话回家，晚一分
钟
都可能会引发家里的战争。爷爷想让我们做什么事情，无论我们手里有多少忙不开的事情
都要立刻过去，一秒钟都不可以耽搁。后来，家里的气氛几乎不成为家，紧张，时刻担心
，不敢随便的说什么。一点小事，一遍两遍三遍甚至可能要重复一个礼拜。我军训的事情
爷爷也极为不理解，认为学校是胡闹，后来骗他说回学校提前开学上课争辩才算告一个段
落。很长的一段时间，每次出家门我都提心吊胆，每次和同学出去玩都要时刻想着四处找
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每次从家回清华，短短30分钟的自行车程，一定要挂电话回家，要
不然家里一定是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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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好女孩儿
可以伤心
不可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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