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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now (也许这就是爱),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莫斯科故事——所谓学习生活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Oct 23 16:04:36 2000), 转信

学生活对我来说平淡而有规律。
  
  每天三节课,每节课一个半小时,预科的课程只有俄语,教学方式是
我最能够接受的那种:轻松活泼的交流对话。每个班里只有八个学生,我
们一班年轻的列娜老师跟我们课上课后都打得火热,她带着我们去游览红
场,参观克林姆林宫,去高尔基文化公园,去参观一些古老的地铁站。在
一个短暂的秋天我们已经可以熟练地用俄语进行日常会话了。
  
  留学生的训导主任,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高大老头,通常俄罗斯民
族的人都是面色红润好象新鲜牛肉那种颜色,他是个特例,脸色很苍白,
我们背后都叫他木乃伊。其实很冤枉,他并不是一个麻木拘谨的人,脾气
好得很。有一次我们几个女生路过他的办公室,看见他正在批评一个韩国
留学生,板着脸,杨曼钩着手指轻叩窗子,颤声用中文呼唤:“乃伊兄~~~~”
然后大家哗地散开到角落里强忍笑声。
  
  “乃伊兄”开门出来,看着一群笑得东倒西歪的女孩子不知所措,摇
头叹息着:“孩子们!--这样是不行的,不行的!”然而他没法发脾气,
因为这些“孩子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又是活泼美丽的女性。
  
  课余时间学生们都很少再看书学习了,于是时间象巨大的黑洞,怎么
也添不满。男生们开始动辄打架,女生们开始偷偷谈论恋爱话题,俏皮的
留学生把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发泄方式称为“青春火爆片”和“青春柔
情片”,它们在宿舍里不断地轮番上演着。由于女生数量明显弱于男生,
柔情片的上演又时常综合着火爆的争风吃醋。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学习生活

  
  秀屏是比较少见的两三个用功的学生之一。她课余时间喜欢去图书馆
背单词,翻阅俄罗斯语言教材,她的口语和词汇量都出类拨萃,在预科班
里已经没人能超过她了。
  
  她略显得有些孤僻,平时差不多只跟我在一起。有些晴明的下午,我
们就去博物馆。莫斯科有数不清的各种博物馆,展出内容从艺术品,到考
古收藏,以及动物植物,武器战争,应有尽有。我除了喜欢了解各种有趣
的知识之外,还很喜欢在博物馆静静欣赏的那种气氛。秀屏参观的时候很
认真,几乎每一件展品都仔细地看说明,所以同一个博物馆,有时候要整
整一个星期才看得完。我和秀屏虽然可算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可是事实上
我跟她很少象跟杨曼她们那样随意地聊天扯淡,当我们沉默地走在博物馆
的条形地毯上的时候,我常常觉得很有意思:一对不说话的朋友。
  
  一个深秋的午后,我在学院的书店买到了一本《莫斯科博物馆大全》,
高兴地回宿舍想给秀屏看看。
  
  一推开门,只见秀屏站在窗前,一手支着窗台,一手掩面,正在啜泣!
  
  我怔在门口。
  
  她哭得很苦,因为还尽力地压抑着声音,双肩剧烈抖动着,哽咽得仿
佛在呕吐。
  
  我轻轻把门关好,转身走了。
  
  我一向认为,对某些人来说,安慰和同情反而是一种侮辱,在这种情
况下,沉默才是真正尊重,是切实的理解。
  
  我下了楼,为了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恢复情绪,我决定去莫斯科河兜一
圈再回来。
  
  我来到秋季里有些萧条的高尔基公园,它紧傍着莫斯科河,码头上本
来有游览船来往的,现在因为快到冬天了,已经停航。我从已经没有树叶
婆娑的林荫道走过去,惊讶地看见空荡的码头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踱了过
来:陆雨泽!
  
  相识以来,我一直对他很冷淡,可以肯定他在秀屏那里也没讨了好去,
因而从我们寝室绝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穿着墨绿色的大衣,显得身形挺拔,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似乎很
惬意的样子。
  
  我正犹豫着是否该跟他打招呼(我怀疑他在这里有个约会),他已经
看见了我。
  
  “嗨!”他说,“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只好走了上去,微笑着招呼:
  
  “我还要问呢,你怎么会落单了?”
  “偶尔享受一下孤独。”他说着自己乐了,“假深沉是吧?”
  “抱歉我打搅你的孤独了。”我点了一个头想走开了。
  
  “不,不,”他说,“遇见你挺高兴,真的!一块走一会儿?”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那就走走吧。”
  我们沿着河边走,我找不出话题来跟他说,就低着头看地上的落叶,
他也意外地非常安静,我下意识地防备着,不大敢抬头,也不知道他是不
是在看我。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看!”
  “什么?”我张望着,明净的天上有几朵淡极了的云,河水沉寂,
“怎么了?”我问。
  
  “飞走了,”他淡淡地说,“一只白色的鸟,也许是江鸥,也许不是
。”
  我有点愣愣地,一时揣摩不出他的用意,便没接口。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打了个转,又移开了说:“你读过顾城一首叫《感
觉》的诗吗?在一片灰色的天地间,走来两个鲜明的小孩。”
  “哦。”我知道那首诗,点了点头。
  
  “知道吗?刚才我一个人在那儿,在萧条和冷淡之间,而这时候,你
出现了……”
  “就象那俩孩子?”我忍不住嗤笑着打断了他,“要是穿上大红大绿
的衣服效果才更好呢!”
  “不,”他没笑,缓缓地说,“其实你象那只划过天空的白鸟,能冲
破灰色的寂寞,但是--可遇而不可求。”
  我渐渐笑不出来了,扭过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变了脸色。
  
  “我要回去了!”我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于是说。
  
  “我们一块回去吧。”他轻松地说。
  
  我不置可否地转身往回走,他跟我并肩走着,我虽然不看他,可是能
感觉到他那带点嘲弄和轻佻的微笑。而我则竭力维持着无所谓的淡笑。
  我全神戒备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攻势,而一路走回宿舍,他都没再开
口,安静得象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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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寂寞中恋爱,就在寂寞中变态
要在寂寞中忍耐, 或在寂寞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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