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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bort (山鸡☆只羡鸳鸯不羡仙),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月儿３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Aug 13 11:19:18 2000), 转信

月儿3
再次坐飞机跨过太平洋，我的心情已经与上次去美国的时候完全不同。上次是以离
别作
为代价的，今趟却是离别的终点。在过五个小时，我就能见到阔别四年的月儿了，
这使
我心如鹿撞。本来说是要五年以后才会回来的，但是我实在不能忍受多一年的相思
之苦
，加紧了学习提前完成了课程。这次归国，我没有告诉月儿，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飞机在虹桥机场降落，我拎着两只手提箱穿过侯机大厅，坐了一辆计程车直奔月儿
的家
。
所谓"近乡情更怯"，当我远远看到月儿所住的那幢白色的公寓楼的时候，我估计我
的心
跳至少超过一百次每分钟。
揿下门铃，良久也无人应门。我看看手表，哑然失笑。由于时差的关系，我的手表
上还
是傍晚，现在按北京时间应该是上午。月儿应该还在上班。我将行李寄存在楼下门
卫房
，搭上计程车直奔月儿所在的公司"大禹实业"，月儿早就告诉我她已经换了两次工
作，
现在在"大禹实业"已经升为人事部经理了。
计程车停在一座漂亮的现代化建筑前。我下了车，仔细地审视这座月儿在此工作了
两年
的地方，我发现这里幽雅洁净，确实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工作地点。我进了大厅。门
卫没
有拦住我，他很礼貌地冲我笑笑。我走向一楼咨询处的柜台，向服务生询问月儿的
办公
室。
"萧经理，哦，她今天没来上班，听说她父亲病了，她请了假去照顾她父亲了。"

"她父亲在哪家医院？"我心焦如焚，伯父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会突然病倒？
"请等一下，我打电话问问她的秘书。哦，是在协和医院。"
"谢谢。"我只好再次转到协和医院。
临进去的时候，我买了一束百合，一束玫瑰，另外还有一篮水果。百合和水果是给
伯父
的，玫瑰是给月儿的。
当我找到月儿的时候，一眼看到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难道是伯父出事了？"我惴
惴不
安地想。
月儿被我突然递到面前的倒吓了一跳，等我从花束上探出头的时候，她呀地一声
叫了
出来。然后呆了半天似乎是不敢相信我此刻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把花塞到她的手里，拍拍她的脸颊："丫头，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月儿这才反应过来，却没有笑，反而怔怔地流下眼泪，抱紧我："爸爸快不行了。"

说了半天我才了解，伯父一个月前胃部不适，到医院做检查时，查出是癌症晚期。

"妈妈在里面陪爸爸。"
"我进去看看。"
"恩，我们一起进去。"
伯父首先看到我，他蜡黄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用虚弱的声音说："逸之，
你回
来了。"
我点点头，说："伯父您好，伯母好，我提前拿到学位，就先回来了。"
我将百合递给月儿，她把它插到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看着月儿含泪看着她的父亲，
我
一阵不忍，转开脸擦干脸上的泪水。
伯父倒是比我们都想得开，他说："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活了一辈子，得意的事情
不少
，其中最让我自豪的是娶了一个好妻子，生了一个好女儿，眼看又要得到一个好女
婿，
你们说，我还遗憾什么呢？"
月儿抽泣起来。伯母也哭了。
探视时间过去了，我们退到病房外。
月儿靠在我怀里不住抹眼泪。
伯母说："月儿，别哭了，你爸爸和我总是要走的，只是迟早的问题，现在你爸爸
最放
心不下的，可能是想快看到你嫁人生子。逸之，你刚下飞机还没有吃过吧，让月儿
带你
去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月儿点点头，偎在我怀里向外走去。
"妈妈说爸爸想看到我们的婚礼，"月儿说，"可是我怎么能在这时候和你结婚，这
……
对你不公平，让你在这样时候……"
"你多想什么？只要你爸爸高兴，我这SON-IN-LAW 自然也没有意见了。能早些娶到
你
，我不知道多想呢！你不知道，我在美国的时候，不知有多担心有人将我的月儿抢
走呢
！"
"你信不过我？哼，老实交代，在美国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月儿恶狠狠地看着
我
。
"有哇，"我喜欢看到不那么悲伤的月儿，即使她现在如同母老虎，"为了提前回来
，我
可是做了很大的牺牲哟！"
"什么？是不是勾搭女同学陪你作弊？"月儿提高嗓音。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说："别人都看你呢！"
月儿不依不挠："晚上回家跟你算帐！"
我们在一家川菜馆前停了下来，在美国几年，我几乎没有吃过几顿象样的中国菜，
一
时垂涎欲滴。
月儿似乎没有发现我的馋样，一把拉过我，说："我们去吃西餐。"
"你，你，你……"我发现她笑得好诡异，明白原来她又在耍我，气愤地舌头打结。

"看看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行了，就在这里吧！"月儿掩嘴窃笑。
"四年了，你还是这么调皮，一点没有长大。"
"你长大了吗？哦，你不喜欢我这种清纯可爱型的了，是不是开始对成熟性感型的
感兴
趣了？"月儿努力板着脸。
"得了，你呀，还清纯可爱呢，叫刁蛮任性还差不多。"我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优
点"
。
"不准你点菜，我来点。"月儿抢去了侍者递过来的菜单。
月儿随口说了几个，让我大皱眉头，可是我一抗议，她就在桌子下面踹我。也只好
由
她了。月儿见侍者写得太慢，干脆抢过纸笔亲自写起来。
等侍者走开，月儿微笑着看着我："我点的菜好不好？"
"好，自然好了，但是你自己吃吧！"她点的菜对我来说都是太恐怖的辣菜，我是一
口
都吃不下去的。
"你自己说的，你要是吃了一口怎么办？"月儿笑起来时脸颊上的酒窝依旧，她笑靥
如
花，我则呆呆地看着她，听她问我，随口回答："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月儿的笑容依旧灿烂。
"那我烧菜给你吃。"我在美国的时候，靠妈妈塞在我行李里的一本菜谱练就了一手
好
手艺，我想看看月儿见我烧的菜后的诧异表情。
"一辈子？"月儿的笑容更加诡异。
"没门，一次。"我不中她的美人计。
"那我不要，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
"我还没有想好，等想好我再跟你说。"
"那等你说了，我再答应。"
"不行，现在就答应。"
"不行。"我坚决反对，以免中计。
"你不会吃亏的。"月儿投之以桃。
"好吧，只要你遵守诺言。"我自然报之以李。
才菜上来了，跟月儿点的不一样，全部是我爱吃的，我立刻想到她是在写字的时候
做
了手脚。我冲她笑笑，拿起筷子大吃起来。
月儿双手支颐，看着我吃，自己不动筷子。
难道她在菜里也做了手脚？我诧异了。停著不吃。
"饱了？"月儿问我。
"没有，你也吃呀，我一个人吃多凄凉。"
"恩。"月儿并没有反对，提起筷子夹了菜放到我的碗里，再给自己夹了几筷子菜。

我们静静地吃完饭，我感觉四年造成的距离拉近了，我们的心意在眼光的碰触中交
流
。我忽然好感动。看过了那么多负心的故事，听国外的游子讲述了那么多无奈的悲
剧，
我和月儿居然成为了例外，我是何其感谢上天的照拂。
四年以来我从未感到过象这样的轻松和快乐，长途飞行的疲惫一扫而去。我记起箱
子
里给月儿和伯父伯母买的礼物，问月儿："你猜我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月儿歪着脸想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说："你一个穷学生，能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来我
面前买弄？带回来一个芭比娃娃我就很开心了。"
我刮了一下她挺直秀美的鼻子，说："寒碜我？呵呵，你猜不到吧？回去看看就知
道了
。"
。"
"我现在不想回去。"
"你想去哪里？"
"上海展览馆最近将一批卢浮宫的艺术品请了来，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你什么时候高雅起来了。"我笑话她。
"听你这语气，好象我一直都很庸俗？"月儿嘟起小嘴。
"不是吗？"
"是呀，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怎能让我高雅得起来。"依旧牙尖嘴利。
"好吧，陪你去吧，看你高雅到什么程度，我在芝大可是修了西方艺术的几门课的
哟！"

在上展展出的作品，除了卢浮宫的典藏《蒙娜丽莎》缺席之外，倒是包括了几乎大
部分
卢浮宫的经典作品，月儿居然知之甚详。她告诉我，四年来的业余时间，她常到复
旦旁
听，后来的体会是，旁听所学到的，比在学校当学习专业户所学到的还要多。
我笑了，这丫头在隐喻我在美国学不到什么东西！看来得拿出一点手段了。挑了几
个比
较生僻的作品问她，只见她笑得暧昧，嘴里却不肯认输，一个劲地胡诌。居然把梵
高的
画说成是毕加索的。等我指正的时候，她居然也不脸红，说："哼，臭摆！"拉着我
出了
展览馆。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上海变得我认不出来了，比起
我走
的那年，明丽了许多，高架桥的贯通使市内的交通少有堵塞的情况，尤其令人欣慰
的是
，外滩对面的浦东出现了几幢中国传统风格的大楼，在众多高楼大厦之间尤为引人
注目
。
月儿象是想起什么，拦了一辆的士，对我说："回家履行你的诺言！"
"什么？"我有些诧异。
"烧饭呐，你说过的。"
月儿的公寓里厨具一应俱全，我很快端出几盘大菜。月儿在一边帮忙，时时停下来
看我
炒菜，突然喃喃自语了几句，我回头问她："你说什么？"
月儿在身后抱住我的腰，软软地说："好幸福。"
我反手抱着她："以后我会常常烧饭给你吃的。我要你幸福一辈子。"
月儿突然哭了："逸之，四年，我好辛苦，等呀等，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如果你再
不回来
，我说不定随便找个人嫁了。"
我几乎跳了起来："什么？我原定还有一年才回来呀，你想抛弃我吗？"
月儿擦干净眼泪："说什么傻话，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没有改变，真好。"
原来她怕我变了。我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将锅中了菜倒在盘子里，说："先
别说这
些了，我们开饭。叫伯母过来吃吗？"
月儿的父母在公寓楼里另外有一套房子，两位老人家舍不得月儿一个人在外面吃苦
，又
不想将月儿拴在家里，干脆搬到这里照应她。
月儿摇摇头："今天只属于我们两个人，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巴结你岳母大人。"
月儿似乎不相信一桌子菜是我烧的，看了半天，又瞅瞅我，然后摇摇头。
我笑着去抓她："你摇什么头，做得不好也不用这样打击我吧！"
月儿躲到冰箱旁边，顺手拿出一瓶香槟，挡住我的手，笑道："我是钦佩你，一直
笨手笨
脚的也烧出这样好吃的菜……"
"还笑我。"我抓过香槟，扯过她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好了好了，开饭吧！"月儿讨饶了。
我摇了摇香槟，冲着月儿打开瓶子，泡沫喷涌而出，月儿笑着来抢瓶子的控制权，
两人
身上都湿透了，匆匆进屋内换衣服。
我看着从屋里出来的月儿，心跳顿时砰砰加速。她将长发放下来，搭在肩头；穿着
一条
白色绸裙，娇柔性感。
她对着我的眼光轻轻一笑，红晕掠过雪白的脸庞，随后柔声说："吃饭吧，菜都要
凉了。
"
喝了一杯香槟的月儿更是娇柔无限，我盯着她的眼睛，她媚眼如丝。我放下杯筷，
将月
儿搂在怀里，低下头吻她。月儿双臂勾住我的脖子，时间似乎停止了。
夜正深沉，我打开床头的小灯，在昏暗的灯光下细细打量阔别四年的月儿。她睡得
正酣
，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雪白的手臂搭在我的胸膛。我将她的眉，她的唇同四年
来夜
夜出现在我梦里的月儿重叠起来，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充实和满足。
我轻轻吻了一下月儿的额头，伸出手把从箱子里拿出的一枚戒指从衣服的口袋里取
出，
用另一只手拉起月儿的左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关上灯，搂着月儿睡去。

月儿的父亲在我和月儿结婚一个月后过世了，那一个月里，我同月儿尽量地让他老
人家
高兴，但是我们俩心里都很难受，倒变成了老人家想办法让我们高兴。他临去的那
一天
，握着我和月儿的手说："我真的好高兴，能看到你们长大成家，这辈子，我再没
有什么
遗憾了！"又对我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不会对不起月儿，但为人父母者，
总是
最关心子女了未来，你答应我，以后好好照顾她。"
我含泪点点头。月儿在一边哭了出来。
他拍拍月儿的手，说："孩子，别哭，我迟早要走了，只要你和逸之好好过日子，
我在九
泉之下都是笑着的。"
然后他叫我们出去，留月儿的妈妈在里面。他夫妻俩相溽以沫的生活了几十年，此
时面
临生离死别，心中的不舍或许比悲痛还多。我搂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月儿，慨叹老天
不让
一切更加完美。
我和月儿有了一个女儿，我们叫她星阳，她外婆常说："我们家，月亮，太阳，星
星都有
了。"星阳长得象她的妈妈，瓜子脸，大而灵巧的眼睛，而且非常调皮，月儿说那
叫活泼
。月儿和星阳，就象我生活中的月亮星星太阳，是我生命中永恒的光源，拥有这两
人令
我的生命完美。
我常常回想起第一次遇到月儿时她手中的橙汁，她挥动我网球拍，她在那天聚餐时
出人
意料的吻，她陪我度过的每一天，更加不可缺少的，是四年一千五百天的日夜思念
执着
守侯。月儿是不是也常想起这些镜头呢？不用问她，她已经在她深情的凝视中，在
缠绵
的吻中告诉了我肯定的答案。
人世间没有永恒，但这一切分明就是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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