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sto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kycat (skycat),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残香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Apr 30 03:21:58 2000), 转信

序：不是醒不来。只是醒来也没有你在。你依然不会在。
　　清晨的时候，她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透明无色的琴通
尼，不停地泛着气泡。像一些被海水冲上岸的鱼，无力而又急促地挣扎着
。她知道她等的人永远都不会来。只是她还是固执地坐在那里。她想也许
他会突然走过来。然后问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将近6点，侍者走过来告诉她要关门了。她抬头望了望玻璃。有一些细
小的雨滴伏在上面。又下雨了。她突然止不住地哭了。
　　她曾经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是在广告公司做文字策划。那时候她可以
赚到足够的钱，可以独自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改变
自己的生活。因为自知是个平淡的人。同样该有平淡的生活。
　　下雨的时候，她会去临近公司的一间pub坐上好几个小时。她总是选靠
着窗的位子。因为想看一些过往的人群。她觉得也许会看到某一张熟悉的
面孔。会是她想要依靠终生的人。那个影子，只是经常在她的梦里一晃而
过。吝啬地从来不让她多望一眼。可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样子。她知道即使
只是一个背影她都能很快地认出他。然后，她猜想自己可能会紧紧地抱住
他。因为怕他会突然消失。像他突然地出现一样。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突然有人这样问她。
　　她轻轻地侧过脸，神情淡然地回答他可以。然后她望见了他的眼睛。
　　有一丝清晰而且透彻的光线。她一直望着这个男人。他像极了她梦中
的影子。他穿着很薄的棕色毛衣。还有一条白得干净的绒线围巾。男人喝
的是咖啡。他只是在端起咖啡杯的时候看她两眼。男人问她，你经常来这
里吗?
　　只在下雨的时候来。她说。
　　然后她经常会在雨天遇到那个男人。他总是问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然后开始继续的对话。时间久了，他们之间渐渐有了更多的对话。她只是
知道下雨的时候，会有一个男人走过来问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然后她还
记得他说，幸福是需要自己把握的。他们有时候会在pub里聊上很久。直至
深夜才暂停告别。
　　男人问她，我送你回去吧?
　　我乘公交二线。她说。
　　男人说他也一样。她不置可否地望了望他。然后他们一起去同一个站
台等同一辆公车。她总是在第三站下车。她问男人要乘到哪站。男人说，
我一直乘下去。直到它愿意甩弃我为止。她只是轻轻地笑。她知道男人只
是在和她开玩笑。然后她和他告别。
　　两个人默契地相约下次雨季的相会。
　　渐渐地，他们开始一些简单的约会。有时候他会陪她去看电影。经常
是一些纯粹的爱情悲剧。可他从没有见她流泪。她说她已经是习惯了悲伤
的动物。好像那只是随手写在某处的两个字。而并非一种真切的感觉。那
时候他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指。
　　可你该知道什么叫温暖。他说。
　　他经常搂着她在外滩江边吹风。她喜欢极了他身上的那股草香气味。
　　沉沉地又带有一点清涩。他轻轻的拥着她。她把头放在他的肩上。他
们只是这样静静地呆着。然后等到钟声敲完第12下的时候离开。他们一起
搭一辆公车。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下车。好像他是一直都搭着这辆车。
然后漫无止尽的不知去往何方。
　　直到有一个雨天，他突然没有出现。她疑虑着他的境况。可是她并没
有他的联络方法。甚至连他叫什么，做什么工作她都根本不清楚。只是她
觉得他一定会来。然后她经常向窗外观望。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脚步
声。继而，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草香味古龙水。最后他会问她，我可以
坐在这里吗?她禁不住地微笑。对她来说，在他们共同的回忆里，尽是美好
而且甜蜜的往事。可是等到午夜12点的时候，她听到的只是pub里古老的座
钟的敲打声。对面的位子上，空无一人。她犹豫地起身，回眼望了一下窗
外，然后离开。
　　等待的日子里，她似乎苍老了许多。她越发觉得生命里已经不能再缺
少他的存在。她很怀念那些依在他怀里，嗅着他领口淡淡的草香味的感觉
。然后她无力地依在玻璃上，闭着眼睛，哭了。泪水顺着眼角的缝隙慢慢
地渗出来。然后她感觉到脸颊上的一些温暖。她颓然地睁开眼睛，发现那
竟是他的手指。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然后轻声地说，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如
果你想见我，这是我的住址。他递给她一张便条纸。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
地址。
　　可是，我不可能给你任何东西。他说。
　　他起身准备离去。然后她叫住了他。
　　我想要一枚戒指。只是想要一枚，不需要很贵的。她说。
　　他轻轻地搂着她，他带她去了一家名叫Dawn的饰品店。那里卖很多精
致的饰品和一些不知名的香水。他让她在门口等他。然后他出来的时候，
让她闭上眼睛。她只是感觉到左手中指和小指之间有一些凉凉的感觉。她
睁开眼睛，是一只纯银制的戒指。
　　然后他说，我该走了。
　　她默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她知道如果她追上去的
话，就必须承受一些东西。可她不敢确定她真的决心去承担这些了。
　　
　　失去他的日子里，她尽量用工作去埋没自己。她再也没有去过pub。她
知道去了也见不到他。他给她的地址，她也几乎忘了随手搁在哪里了。那
天她陪好友逛街，她们途经pub。她透过窗子望见他们曾经留恋过的位子，
现在只是坐着两个陌生的人。那一刻，她突然决定要为了他而放弃一切。
　　他说过，幸福是需要自己去把握的。
　　他一个人住在一间19楼的公寓。他开门的时候，她听到门把微微地颤
抖声。然后她望见了一张惨白的脸。那是她曾经熟悉的充满温柔的脸。
　　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脸颊。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望她，眼神里尽是悲伤和
凄凉。你为什么还是来了?他说。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他无力地别过脸
去。你还是回去吧。他说。
　　她固执地摇着头。既然我决定走了这一步就不会再回头了。她说。
　　可我得的是晚期骨癌。我根本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她默默地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她笑着问他，药片吃了吗?
　　知道吗，你哭的时候特别的美。他说。她惊讶地望着他。然后他说，
以前我也一直在pub看着你。只是那时候是坐在角落。有一次，我看见你哭
了。我突然觉得你其实很真实。并不是我想像中那么遥不可及。然后，我
就走过去和你打招呼。因为我也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轻轻地低
下头，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她知道他终究是要失去他的。他的指缝慢慢
地渗出一些泪水。温暖而且涌动。
　　她辞去了公司的工作。搬到他家去照顾他。她看着他一天天的消瘦。
　　他的手指经常会禁不住地颤抖。那时她就会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指。像
他以前握着她的手指一样。她轻声地重复着，你会好的。你会好的。只是
他很明白她的无能为力。因为她根本不能坚定自己的话会变成现实。
　　他还是走了。她清楚地看到死神挽着他的手慢慢地把他拉入黑暗。
　　然后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桌子上有一张纸。是他
留给她的信。你熟睡的样子好美。真的很想再多看一眼。可是我感觉好累
。我想我该睡了。也许这一觉会很长。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醒了。只是我想
让你知道，我爱你。永远爱着你。
　　桌上还放着一只透明的贝形容器。她拧开盖子，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
味道。这是他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她禁不住地哭了。
　　她再次路过Dawn的时候，一个看似店主的女人微笑着招她进店看看。
　　她看到很多不知名的香水放作一堆。她随手拿起一瓶嗅了一下。竟然
是他用的那种香水。店主微笑着向她介绍，这款香水叫leave-fragrance。
是传说中女神阿贝尼佳离开爱人时流下的眼泪。是送给注定分离的人的。
　　是送给注定分离的人?他们真的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吗?
　　她微笑着向店主告别。然后在转身的那一刻，细声流泪。
　*********************
只是想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纯银制的指环。草香味的古龙水。以及那种
别离时的悲伤和孤独。有时候还会渗杂一些死亡的决绝。
别离和死亡都是很难控制的事情。就好像我们随时随地会和爱人告别。随时随地
都有可能死去一样。试想，也许死了以后真的会有灵魂。会回来和心爱的人告别。
只是没有想过，这个世间，是否真的还存在一些心爱的人。
甚至，只是单单一个人而已。

--
※ 来源:．听涛站 cces.net．[FROM: 匿名天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