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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hoenix (剑心◎磨刃),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沙漠城 七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08月19日15:27:31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第七章 个性化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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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山峰道:“沙漠城啊,从爱情中走出来的人很容易苍老吗?”沙漠城道:“
那要看他的个性所为吧,有一天大梦初醒,会觉得一切使人严肃的东西都是可笑的,心
却未必苍老。”青色的山峰道:“个性所为?那个很重要吗?”沙漠城道:“看似一体
,实则个体分呈,个性之与忧郁意识的缔结,就是爱情的俘虏者,化解过后,能找回个
性的失落,而不是在所爱的人身上索取,本就没有可取的物质,全部由心生成。”青色
的山峰慢慢道:“生活对于个人,就是无数个解释和情感吧!”
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拼命地拉赞助,在黄金强档播出明星汇粹的低级趣味综艺节
目,明星们在台上踩一踩气球讲一讲笑话,台下的观众就笑的前仰后合,这倒是比在马
戏团看动物表演有意义的多;几乎所有的大报小报都在争先恐后地报道某明星的星踪和
绯闻,连明星们大小便的时间都一一记录在案,阅读的人在嫉妒之余也享受了文化快餐
;几乎所有的网络论坛堆满了网恋情事和笑话专集,几年前的论题大家还在津津有味地
探讨着,学生们往往和同桌没几句知心话说,上了网却和陌生人聊个没完没了;几乎所
有的无业青年都在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外观和观念,衣服和学识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怪,
都个性化十足地在城市的街道上横冲直撞,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全是那一句“我愿意,
你管不着”。
无知的个性,放纵的个性,无忧的个性;拥有这种个性,一定是很快乐的,至少在
三十岁以前。
个性是制约命运的一大要素,可以说命运为个性所载。
秦浪也有很强烈的个性,这个坚持个性的青年正坐在缨子母亲的身边。
缨子的母亲用手帕擦拭眼泪,“全部的经过就是这样,那个刑警队长就是这么说的
。”
“自杀?缨子自杀?”秦浪怀疑地问。
“是,跳湖自杀的,畏罪啊,这傻丫头,呜……”缨子母亲掉泪。
“缨子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孩,怎么会自杀,她真的害怕啊!这件事远翔一点也不知
道吗?”
“他不知道,没见到他,也不打算和他说,反正他们的关系早就断了,何必叫他伤
心。”缨子的母亲微摇头。
“最好别让他知道,他太爱缨子了,要是知道了,又要发疯。”秦浪说。
“对啊,是这个理儿!秦浪,还真要感谢你经常来看望,帮那么多忙,我那儿子不
成器,顶不上缨子一个指头,天天胡混,听到他姐姐死了,这些天才又懂事似地紧着学
习。”缨子母亲叹气。
“您别太操心,回头我跟他谈谈心,他慢慢会懂事的;我自己清闲的时候多,都在
旧院里住了十几年,哪能不来照看一下,何况以前和缨子是很好的朋友,要是比起人家
远翔,我来的次数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您别太伤心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伤心劲已经过去了,缨子给我留下的钱够花,我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那好,我也该走了,您坐着,不用送了。”
出了门,看见园子里的白杨,郁郁葱葱,勃勃生机。秦浪走过去,伸手摸着粗壮的
树干,依稀能看见一些字迹,但因为树皮胀裂,已经辨认不清。秦浪转身看向右边的院
墙,以前那里是矮墙垛,他和远翔就从上面翻进来找缨子玩。面前的白杨,小时候还爬
过,远翔为了在缨子面前逞能,每次都比自己爬的高。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刚换上的干净
衣服,真想再爬一次。秦浪突然不愿意看见这些场景,心情不好受。面对亡者的邻近物
,哪怕是一草一木,也有墓碑的效用,让亡者的亲朋心痛。虽然秦浪不欢喜那个变成冷
面观音的缨子,但是死去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指责的必要了,剩下的只是悼念吧。
秦浪赶去远翔家,有好多天没见他了,不知道最近干什么。
远翔穿戴整肃,腿脚收拾的也利落,他的房间仿佛被劫匪抢掠一空,家徒四壁,比
监狱里的牢房还要简洁。
“嗨,我说,你小子到澳门赌输了是怎么着,几天不见,败家败的倒挺快。”秦浪
在各房间走来走去,所见都是空空荡荡。
远翔笑起来,阴云过后的艳阳,秦浪看的出来他是真高兴。“怎么?这么开心,卖
了家具要去旅游啊?”
“都说阿浪的脑袋天生是揭人隐私的,聪明的令别人害怕。”远翔伸胳膊做操。
“真要去旅行?不会吧?什么时候决定的?”秦浪站住不动了。
“前天我到‘西北学术’杂志社找工作,面试、笔试都通过了,试用期三个月,正
好赶上他们要对大西北一带的风土人情做个实地考查笔录的栏目,他们那里没几个愿意
去,我就毛遂自荐,顶个数。”
“你疯了?自己花钱?”秦浪问。
“也不全是,他们跟着去有两个人,吃住和路费他们管,其余我自理,我就想多走
走,多见识见识。”
“那也不坏啊,你的假休可是要超长了。”
“我已经续了假期,等回来以后再努力过考。”
“可是你这卖家具卖房子的真是惊天动地啊,没钱说话呀。”
“不好开口,上次约见林伊晴借了你的钱还……”
“你什么时候和我也说起客气话了?我和你借钱的时候多爽快?我和我妈要三千你
先带着,出门在外没钱可不行,花完了你就打个电话回来言语一声,我再寄!你爸妈都
知道了?”
“电话里简单说了一声,上午又寄去一信。”
“他们在鹿城还好吧?”
“就那样,最近皮衣生意不好做。”
“哦!咦?我最喜欢坐的那把椅子你也给卖啦?真绝,我坐哪儿?”
“站着吧你就,那些家具都破旧了,借此机会全部打发了它们。”
“什么时候走?”
“晚上九点的车。”
“够紧,我得送你。”
“你还真得送我,万一在外面出个意外,这最后一面……”远翔开玩笑。
秦浪的心浮动了一下,打断道:“别他妈胡说,你小子必须给我完壁归赵。”
远翔察觉了什么,道:“今天我心情不错,你却是怎么了?”
“呵,没什么,哎,我得给你饯行,走,到下面啤酒摊上喝一杯去。”
两个朋友在遮阳伞下杯酒言欢。时间匆匆,改变着一切未知的因素,昨天的懦夫会
变成今天的英雄,今天的富翁说不准明天就是睡卧街头的丧家犬。高远翔自从读到缨子
的信,终于明白缨子还是爱他的,心头的绳索被一刀切断,又可以正常呼吸。说也奇怪
,思念也随之降温,不再是痴怨疯狂,化归成淡洁的记忆,空气般存在。爱情就是这么
奇怪,追求和等待,欢喜和痛楚,理解和自私,一应俱全,仿佛用各样奇丝妙线罗织成
的彩衣,谁也想得到它的美丽,却忘记了它根本不能御寒。现在的远翔,全部心思转移
到了他远大的行程上,只在心海的最深处点着一盏桔灯,于寂静的夜色里祝福缨子,用
有生之年慰抚缨子寂寥的眼神。她现在一定是在美国吧?穿着桔色的衣装走在“人间天
堂”。
秦浪返回青大,一进宿舍就见邓玉举着望远镜看对面的女生楼。“哈哈,正点呀,
喔,好大呀,嘿嘿,真白呀,嘻嘻……”秦浪上前照他脑袋一下,问:“是三楼左二窗
的电影?”邓玉舔着舌头道:“不!四楼左三窗的电影!”“是吗,那个大咪咪?”“
对啊,正换衣服哪。”“颜色?”“白!”“胸围?”“估计三十三。”“下面能看到
吗?”“好象红色。”“一个人?”“没有其他目标。”“很好,继续观察!我去吃饭
!”
“喂,想溜呀?”邓玉放下望远镜回身道。
秦浪拍着自己的肩膀笑道:“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的眼福嘛。”
“去一边,吃饭要紧,你可答应今天请我吃水饺。”
“咱们学校周围的水饺馆子手艺都不好,改天请你到……”
“打住,甭找理由,就今天,就到附近,再难吃我也乐意。”
秦浪被邓玉押送前往水饺馆,刚走到音乐室外,就听见有女孩遇鬼般尖声叫喊:“
有人要跳楼啦——有人跳楼啦——跳楼了——”邓玉歪脖子望向四处楼顶,骂道:“谁
瞎喊呢,存心不让我吃饭?”秦浪忽一指音乐室的楼顶边缘,嗓音变质道:“那是叶婷
?”邓玉顺眼一瞧,给人咬了一口般大叫:“是她!真是她!”
叶婷站在音乐室的楼顶边上,觉得风高云淡,飘飘欲飞,垂目能看见巨大空间外的
土地,有种凌驾虚空之上的激情在心中荡漾。往前一步就是愚蠢的自杀,在引力的拉扯
下撞上地球,粉身碎骨。她抬起头,把两臂伸直,平衡感消除掉些微的恐惧,她闭起眼
睛,这样的高度,风吹起来也有威力,她裙角飘然若舞,黑发轻扬似柳,一切的感官都
格外灵敏起来,空气的触觉和天空的歌唱都清晰入脑。她突然有一种威胁死亡的纯美。
秦浪恨不能变成导弹飞上楼顶,他一口气奔上楼梯,从冯锐金的身边擦过去,超上
蒋正文,撞开一个只为看热闹的大胖子,挤过更多的学生,到最上面一层,方雨情拉住
了他,他抖肩甩开方雨情的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铁门,走上了楼顶。
邓玉此时正站在楼底朝叶婷喊:“你还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不就是学习枯燥
吗?压力过重吗?还有就是教师太龌龊了,再有就是伙食太糟糕,大家都这样忍着,你
就不能笑看人生,把这一切不合理的事情看成是狗屎吗?”他在这里瞎喊,声带都要震
断了,叶婷却没有后退的动向,却把青大的师生全部聚拢到了楼下。
人们指指划划,各置猜疑,同情担忧,评说是非,都俨然成了点评家,一片哗然声
荡起在楼下,无心有意的妄言谣词在口若悬河的舌尖迸放传播。
秦浪踩在蓝天之下,神情古怪峻毅,他看见了叶婷熟悉的背影。
方雨情等一众人也都缓缓走出来,叶婷的班主任更是急着要上前。秦浪回头竖起食
指“嘘”一声,小声道:“都别动,都别说话。”叶婷的班主任哪里肯听,就要喊,被
方雨情硬拉进楼去。
秦浪轻轻地,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叶婷,在离她五六米远的时候,秦浪看见她的右
脚挪动了一下,于是停下来。
“是我!”
“我知道是你!”
“乖,站在那里不好玩,快下来!”
“你又没站过,怎么知道不好玩?”
“别让废话浪费了你的青春。”
“每次听你说趣话心就跳。”
“你一定是得了青春期幻想症。”
“我的青春期早过了。”
“快下来,放弃也是一种美。”
“哈,你的话偶尔也能打动我。”
“是吧?下来我给你讲故事听。”
“我要对你的眼睛说NO。”
“小女孩,你在我心里是聪明温柔的,而不是倔强和不可理喻的。”
“我一辈子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
“你终于良心发现,知道我现在很痛苦。”
“继续说,我喜欢听。”
“你想下来吗?”
“你想我下来吗?”
“想!一万个想!”
“为什么?”
“你知道答案。”
“呵呵,敢上来吗?”
“敢!不过你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上去?”
“我又听见了那首曲子。”
“豌豆公主拨弄天堂的竖琴发出白莲花般美妙的声音?”
“是啊,还有一阵芳香。”
“你看见天堂的路了?”
“那是我姐姐最喜欢听的曲子。”
“你姐姐?”
“对,还记得我的获奖文章吗?”
“《继母危情》?”
“我写的是真实的故事,我和我姐姐是同父异母,我的母亲就是文章里的‘继母’
,她爱上了我父亲,从我姐姐的母亲身边抢走我父亲,逼的我姐姐的母亲跳楼死了!”
秦浪不说话,沉默是最好也是最有用的无声语言,他知道她会继续说下去。
“后来,他们结婚了,我母亲对我姐姐关心备至,她是想偿还心灵上的血债,可是
她越对我姐姐好,我姐姐就越痛恨她,有一天,我姐姐也学自己的母亲,从楼顶纵身一
跃……那一年她正是读大一。”
秦浪听出叶婷激动的思绪,他悄悄迈前一步。
“我姐姐不仅痛恨我母亲,也痛恨我,更痛恨我父亲,她痛恨这个世界!阿浪,你
说世界对她公平吗?”
秦浪又往前迈一步,听此一问,不能不答。“不公平!”
“你往前走了两步吧?”叶婷听声辨位。
“呵——咳,我只走了一步,你真是明察秋毫。”撒谎是秦浪的专利。
“这一步可够大的!”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要替你母亲偿还吗?”
“哼!我能偿还两条人命吗?都是我父亲造的罪。”
“是!他不该见异思迁。”
“他不爱前妻,他爱我母亲!”
“可是他前妻爱他,并且以死证明!”秦浪不敢再朝前走。
“他已经病死了,我不想再说他的坏话。”
“既然上代人的情债埋入了黄土,你又何必非挖出来承受?”
“因为罪孽不能从我的记忆里磨灭,我总是从噩梦里惊醒,梦里边,有姐姐啼哭的
声音和她眼睛里流出来的血。”
“你姐姐的在天之灵肯定是希望她的妹妹过的幸福,能珍惜生命!相信我,错不在
你!”
“阿浪,我是不是很傻?”
“不!你是我见到的最聪明最可爱的女孩!”
“阿浪,你敢不敢上来?来感受一下我姐姐当时的心情!”
“好!”
秦浪慢慢走到叶婷的身后,看一眼阳光下的她,深深呼一口气,爬上楼台边缘,缓
缓站起身。
田劭朴正赶上楼来,用手绢擦着额头的汗,嘴唇抖得厉害,象是伤寒病人,他问方
雨情道:“报警了吗?”方雨情回答:“冯主任报了。”“那就好,通知她家长了吗?
”“没有,联系不上。”“哦!现在谁和她说着话呢?”“是秦浪。”“秦浪!有没有
搞错?这不是胡来吗?”田劭朴上楼顶一看,眼珠子差点叛变眼眶蹦出来,回身指着方
雨情道:“你看,你看呀,人没救下来,又搭上一个,那个叶婷一定是中邪了,冯锐金
呢,我找他去,得赶快想办法,真是!”
方雨情见秦浪也上了楼台边,急了,往前走来。
秦浪心跳加速,血往脸上涌,呼吸有点乱,腿开始发软发冷。
“阿浪,别向下看,伸直手臂,来,抓着我的手,闭起眼睛,你能感觉到什么?”
秦浪照做,握住叶婷的手,心跳才平息了一些。
“你是不是有一种好象要极度解脱的快感?”叶婷问。
“不,我想不是,那是逃避,可耻的逃避。”秦浪果敢地回答,并且死死抓住叶婷
的手。
叶婷惊异地侧脸看着他,耳边的陇廓简明细腻,眼睛里含着冰晶般的流光,发丝挣
颤着轻摆到风里。
楼下的人群沸腾了,邓玉站在那里看见这样的情景,也惊呆地忘记了自己是谁。
“哇,快看,又上来一个啊!”
“呀!是秦浪啊,就是那个总被校长体罚的坏小子。”
“真他妈有意思,他们干吗不赶快跳呀?”
“呵呵,瞧他们多浪漫,真棒!”
“警察怎么还不来?和电影里一样赶来时只能收尸吧?”
“我们把体育系的跳垫拿来接吧,现在救人政府给钱哪!”
…………
秦浪睁眼,直视前方的天空,道:“敢于面对死亡的人是让人敬佩的,但那不包括
自杀,逃避是可笑的,和那些在极限运动中死亡的英雄相比,自杀只有被同情的资格,
而不是被后人提起来拥有震撼的魅力。叶婷,厌恶恐惧和孤独的感觉不好受,有时候我
也一样,你的身世,你的遭遇,我全都理解,那不是你的错,一切都已过去了,关键是
现在,你能不能把握自己可贵的生命,想到你的母亲,想到你的朋友,回身看一下每一
张欢笑的脸,就明白不值得这样做。没有创造就开始毁灭的人生,是自暴自弃,自甘堕
落的懦夫行为!叶婷,在我心中,你不应该是个懦夫,你应该看到生命的美丽,去奋发
图强,清醒地活好每一天,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自强不息!没出息的死,并不可怕,也
不可悲,但却可笑……”
叶婷突然“扑哧”笑出声来,认真道:“阿浪,我服你了,瞎掰的本事真高。”
秦浪愣住:“那你?”
叶婷笑的如同春光里的野花:“我有说过要跳楼吗?我是想感觉一下姐姐当时的心
情,本姑娘才不会傻的去跳楼。”
“你的玩笑开大了。”秦浪苦着脸道。
方雨情站在他们身后,冷声道:“玩够了没有?”
秦浪对叶婷做个鬼脸,拉她的手下到楼顶。田劭朴看着危机化解,泄气的橡皮艇般
靠到墙上。最近各大院校都发生了自杀案,校长们全被暂调岗位,静候处理,青大今日
有此一遭,怎能不叫田劭朴肝火虚升冷汗淹面?如此关系到乌纱帽的大事,田校长势必
慎重。
“自杀”风波烟消云散,秦浪和叶婷顿成青大的知名人士,一下楼惊叹声潮水般涌
来,就听警报声响起,警车和救护车同时赶来,青大校园再起热闹焦点。叶婷被传去谈
话,田劭朴急着和警方说明来由,忙的不可开交之际,冯锐金又犯贫血,当场晕倒,合
着救护车是给他预备的,被白衣使者们拉进车里,一路扯着警报开向“见死不救,见钱
才救”的医院。
当天下午全校停课,召开学生大会宣扬”生命无价”,师生就今日事件发表口头看
法,坚决杜绝类似闹剧重演。晚上,秦浪作完自己英雄事迹的汇报工作后,叶婷又被校
方人员秘密护送到心理康复中心接受医生的周密检查,随行人员包括叶婷的母亲和秦浪
。作为英雄救美女的主角,秦浪被叶婷的母亲感谢了几十次,都有把女儿许配秦浪的冲
动。那一双水杏眼酸的直往下掉泪,鼻子略一抽动,就是惊慌过后的“呜嘤”声,嘴角
撕开,却不是号啕大哭,一个劲儿吸凉气,吓的蚊虫不敢从她嘴边经过。
检查完毕,医生说叶婷机体正常,心智清明,大概是思姐心切,才爬上高楼。大家
全都吐气扬眉,仿佛叶婷是颗定时炸弹,已经被安全拆除。
出了医院,秦浪拉起叶婷就钻出租车,动作粗鲁地象个绑匪。叶婷闻听要赶趟去火
车站送远翔,也催司机超速行驶,司机暗骂碰上一对疯子,希望记价器蹦的快点。
到了火车站,西行列车刚刚进站,蚂蚁般的人群涌向剪票的站口。远翔提着黑包朝
这里喊,秦浪和叶婷奔过去。“怎么才来?”远翔问。“你问她。”秦浪把嘴努向叶婷
。
“呵呵,远翔,一个人出远门可要照顾好自己。”叶婷语笑嫣然。
“是,我还正需要这种锻炼。”
秦浪掏出一帖黑色信封,塞到远翔手里道:“拿好,现在的扒手可比经理多,这是
下午抽时间到我妈店里取的。”
远翔点头,拍拍秦浪的肩膀,又冲叶婷一笑道:“阿浪要是欺负你,回来告诉我。
”
“矮冬瓜,火车要开了。”秦浪笑骂。
“那我进去了,再见!”
挥手告别,远翔剪票进站,上了火车,找号坐下,和旁边同行二人打过招呼后,眼
望窗外,心情安详如眠。
火车开动起来,窗外已有初秋的萧瑟,有落叶从窗前飘过。极目看去,入眼是不见
边际的青石,一份孤独的凄凉在心间凝成无缘的愁结,梦幻的希冀和无法释怀的情绪,
羁绊着心灵,更久久不能散去。他静静地走上赴往新生活的旅途上,而窗外的景色正是
夏日里最后的一片绿色。那叫人非常熟悉的黄土青石和风化的如同鹅卵般的远山,都被
青草裹在生机无限的胸膛下,带着神圣的威严,静立在空旷的原野上。视线所及,沙棘
树像精灵的卫士,点缀在青蓝的天空下,给这片寂静的景色注入了些许的活力。远离喧
嚣的城市生活,反而呈现出强烈的疲倦感,这是打破生活习惯所必有的心情吧。
各种酸甜苦辣的滋味都尝过了,最糟糕的境遇也挺了过来。在尚未建立高度文明的
市区文化里,磕磕绊绊地寻找着自己的生活坐标,品尝着泪水和欢笑混合的佳酿。掂量
着自己的腰包小心翼翼地打造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内心的深处还是奢望着有一天梦想能
够成真。终日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寂寞氛围中,不仅已经习惯,而且懒的去改变了。就这
样在无根的城市里漂流着生命,当确信自己的命运永远只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时,又是怎
样的一种心态呢,完全是莫名的激情在鼓励着,去奋斗终身!有时候甚至怀疑那是一种
对命运的仇恨和不满。惊讶于自己的想法,却再也不肯往深去思考了。可是一颗活灵灵
的心呢,依旧系在故乡的梦里,轻飘飘的,在独自一人忍不住哭泣的时候,才露出脆弱
的一面。除了枯燥乏味的学习,剩余时间都是在梦里度过,而那浪漫的爱情对于一个平
凡的穷书生来说,完全成为了过眼眼云,因为当意识到爱情的奠基石已经由以前的纯真
转变成为残酷现实的时候,暂时和爱情保持绝缘的状态才是正确的。今生无缘,来生再
聚!远方的缨子一定也在祝福我吧!取出心里的桔灯,在旅途上,在梦里,亲爱的缨子
,抱着你,吻你,直到永远……
金钱的需要异化了人们自身。当每一个个性的独立体自以为是在呈现优点予人欣赏
的时候,这种追求个性的渴望便象振动波一样无处不在。在金钱的始作俑下,个性成为
异变的代名词,它是任何荒唐行为的庇护者。一个人的个性就是一颗沙砾,众多的沙砾
就是沙漠——一盘散沙!这种可怕的延续在互不理解、互相猜忌的时代中,居然被大众
认同了。可悲的不是发扬个性的动机,而是盲目的后果,正如偏激能产生天才,偏执也
能制造白痴。在还没有电灯之前,若是爱迪生在大街上举着钨丝喊:“朋友们,它能发
光!”马上会惹来狂笑的嘲讽;而当你喊:“恋爱会使人变得愚蠢,但也赶走了悲伤!
我要恋爱!我要活的傻一点!”真是好个性!人们赞美你的勇敢,认为你发现了真理!
最后你说什么屁话都是真理,都是个性,反倒街上要饭的乞丐说一声“我要吃饭”却成
了爆笑的由头。秦浪现在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果真能黑白颠倒!
雯雯是个纯真的女孩,可“纯真”这个词让人们陌生了,就如“田地”这个词让城
市人荒疏了一样,因为我们长时间不接触它了,并且正在遗忘!人们对此的惊异来源于
这个世界上纯真的人已经濒临绝种!好比在强盗窝里,当一个善良的人出现时,强盗们
就开始惊讶了,很快意识到对方的圣洁,便在嫉妒的私心下残忍地杀死那个善良的人。
其实,我们惊诧某人的纯真,是因为自己已经失去它,当重新发现那种美丽的东西时,
我们想不起自己是否曾经拥有过,于是宁愿不相信它的真实!
雯雯躺在病床上,清秀得如床单般一尘不染。秦浪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湿淋淋的眼
睛,两手十指交叉顶在下颚。窗外又是绵绵细雨,仿佛老天感觉秋天的临近,慌着把夏
季缠绵柔情的雨落完,不叫雨水留待秋风里骚扰失恋的人群。北方的夏,在末节的癫狂
中,炽热着被雨水洗灭。
窗台上的鸟笼空了,杯子里的金鱼也不见了。
“雯雯,不要伤心了,护士也是不小心才放走了‘蓝鸽’的。”秦浪声如细雨般道
。
“我想我的‘蓝鸽’,我要它回来。”雯雯泪光闪闪。
“雯雯,别这样,你想啊,‘蓝鸽’也喜欢自由呀,它是属于蓝天的,你应该为它
高兴才对。”
雯雯睁大一双眼睛无助地朝着天花板,那神情禁不住叫人爱怜。“阿浪哥,它现在
是快乐的吗?”
“是的,一定是快乐的,在天空里自由飞翔,不会象杯子里的小金鱼一样,闷闷不
乐地死掉。”
“是因为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
“对!有一个故事就是说一只可爱的小鸟,每天清晨都要落在一个女孩家的窗前唱
歌,女孩很喜欢听小鸟的歌声,就想抓住它关在笼子里面天天给自己唱,她把这个想法
说出来,小鸟听懂了,吓的飞走,再也没回来过。”
“是这样啊,那我不伤心了,只要‘蓝鸽’快乐就比什么都重要。”雯雯露出笑容
。
“哈,这才是好女孩,我阿浪都为你骄傲呢。”
“呵呵,阿浪哥,你这几天能经常来看我吗?”
“喔,正忙考试呢,不过我答应你一有空闲就来。”
“那……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你说!”
“明天晚上八点你来这里找我!”
“干什么?”
“保密!你能来吗?”
“好,我一定来。”
“我们拉钩!”
秦浪和这个天真的小女孩拉着指头,又聊几句,她象是很累,甜甜地睡去。秦浪把
被单盖住她的肩膀,伸手抚平她鬓角的几缕头发,又看几眼沉睡中那可爱的脸庞,站起
身,开门走出去。
郑医师站在走廊里,显然是在等他。
“你好!”秦浪发觉郑医生看自己的眼神很怪。
“你好,她怎么样?”郑医师还是那么热情地握手。
“睡着了,有什么事吗?”秦浪担心是雯雯的病情有变化。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声,你一直是把雯雯当小妹妹看待的吧?”
“对啊,您这是什么意思?”秦浪听不懂。
“别误会!我想说,她对你的喜欢却不是简单的当你是哥哥。”郑医师说出了主题
。
“啊……呵呵,不会的,即使是那样我也会跟她说清楚,不过还要谢谢您呢。”秦
浪失笑。
“爱情是永远也说不清楚的。”郑医师很认真。
“不会!绝对不会!”秦浪也严肃起来。
“我是医生,我说的不会错!”
“我明天会亲自问她。”秦浪拍自己的肩膀。
郑医师忽然笑起来,“不过说不说都没关系,雯雯的父母就要接她去美国了。”
秦浪沉默了一下,看着郑医师道:“那太好了,她需要父母的关爱!再见!”从旁
边大步走过去,脚步声在走廊里产生沉闷的回声。
秦浪没有告诉郑医师明天被雯雯“邀请”的事,但是郑医师的话让他心里翻起了波
涛,明天见这个女孩的时候,又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呢?走过湿漉漉的街道,看见一家营
市的礼品店,秦浪跑进去,挑选了一个会发声的布娃娃买下,女孩就要离开了,应该送
一份礼物给她。回身要走,忽然看见一挂镀银的项饰,是一柄小剑,镶着“浪子”两个
字,秦浪不由喜欢,也买下来。他把布娃娃揣进外褂里,沐着细雨漫步回家。
隔天的傍晚来的早些,好比富贵对人性具有强大的腐蚀力一样,夜晚的降临让更多
丑陋的事物在沙漠城的阴暗中偷偷进行。
秦浪到达病房窗前的刹那,突然感觉到浓浓的秋意,扑面的风把他吹入最冰冷的季
节。雯雯的影子在窗口里的灯光下娇柔而孱弱,萧索如凋零的叶片。手里是没有生命的
布娃娃,却能说话,而且声音很好听。又是一阵冷风从走廊的边窗吹进来,这一次,吹
乱了秦浪的发。
推开白色的门,见到轻笑的女孩,仰起脸正面向这里,秦浪坚强的神经忍不住抽缩
一下。
“阿浪哥,你终于来了。”女孩掀起被单,坐到床边用脚去摸鞋,脸上是激动的笑
。
秦浪应一声,赶过去,拿起鞋给她穿。她乘势扶着秦浪的肩膀,把脸去碰对方被风
吹乱的发。她看不见,灵敏的感官却捕捉到秦浪激荡的脉搏。
“阿浪哥,背我!”她小声在秦浪耳边说,并且已经搂住对方的脖子。如果不是郑
医师的话,秦浪绝对联想不到什么,可是有心和无心之间的差异,迫使他没有回答。
“怎么了,阿浪哥,你不开心?”雯雯象是不准备放开搂对方脖子的手。
“没有!外面起风了,很冷,再说护士也不叫你出去。”秦浪感觉着女孩在自己耳
边湿热的呼吸。
“我偏要出去,护士姐姐也答应我了。”雯雯摸到秦浪戴在脖子上的银剑,问:“
这是什么?”
“哦,我买的一个小玩意,对了,这个布娃娃送给你。”秦浪拿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贴上雯雯的脸。
女孩突然把脸上的笑容化去,眉毛垂下来,“你……你把我当小孩子?”
“你不喜欢?”秦浪傻眼。
“你知道我要走了,才要送我礼物的?是郑伯伯告诉你的?”雯雯一下变的聪明起
来,声音却是低沉的。
“是……啊哈,无意间我听到的。”秦浪发现每当面对这个盲女孩就丢失了个性。
雯雯眼里突然有了泪花,摸到银剑上面的字,轻声问:“阿浪哥,这两个什么字?
”
“浪子!”
“把它当离别的礼物送给我,好吗?”雯雯感觉到银剑的热量,那是秦浪身体的热
量。
秦浪不说话,把布娃娃丢在一边,从脖子上取下银剑戴在女孩胸前。女孩又笑起来
,道:“你喜欢这链子,对吗?”秦浪无语,伸食指刮女孩的鼻子,背她到身上,走出
楼门。
秋风浓的挥不去了,带着一分的凄怨岑寂,二分的清高雅洁,七分的豪爽飘逸,让
人伫立天凉好景中,神采随之沉思在疏放当中。
“有星星吗?”
“有!很大很亮!”
“阿浪哥,真想和你一起看星星,可是……我……”
秦浪把雯雯放到地上,转身看,女孩哭了,泪珠滚在脸上,小手正从口袋里掏什么
东西,是巧克力!
“这个,给你!”
秦浪接住,笑说:“傻妹妹,哭什么?”
“我不想哭,可我忍不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很快乐的,我只想知道,你喜欢
雯雯吗?”
“当然喜欢,非常喜欢,你是我最好的小妹妹。”秦浪现在明白郑医师的话是对的
。
“我是指——你会喜欢一个瞎眼的女孩吗?”风中的雯雯腾起初恋少女的情韵,在
夜色里发出熠熠的青春瑰丽。
“雯雯,我必须告诉你,我只把你当做妹妹来疼爱,即使你的眼睛能够看见星星。
”秦浪的话未免残酷,女孩虽然猜到了答案,却猜不到自己心情的变化,她梦幻般的情
思开始幽忧飘散,身体一下感觉到冷,娓娓战栗,象一朵不胜寒风的秋菊。
“阿浪哥,我知道!”女孩牵强地笑,装出没有受伤的美丽,“记得每到冬天,我
就期盼下雪。雪花飞舞的时候,我就跟着在雪地里跳,大家说,雪花是美丽的,有六个
棱角,我看不见,就想摸一摸,可是,每次我去摸它,它就化了,被我的热情融化了,
变成了水,我喜欢雪花,却……却怎么也摸不到雪花,因为它不属于我,它是冰冷的,
甚至是无情的……”
“雯雯!”秦浪叫,他怕,他不愿意听下去。
“阿浪哥,你生气了?”雯雯跺着脚。
“不!没有……呵呵,哥哥以后会经常想你的。”
雯雯的脸上泛起忧伤的笑容,轻声说:“我觉得冷,想回去。”
秦浪把女孩送回小床,看她躺下,盖上被单。窗前是空的鸟笼,几天后还会有空的
小床和空的房间。
“阿浪哥,再让我摸摸你的脸,好吗?”
秦浪把脑袋探过去,朦胧的灯光里,女孩象公主般睡在温床中,美丽迷人。她把一
双小手抚上秦浪的脸,伸长手臂怀住那刚搂过的脖子,使劲摩擦一下,然后再移动到前
面,用两只拇指压着秦浪的嘴角,感觉到方位,突然仰起头吻到心爱男孩的唇,只是轻
轻一下,纯真的吻,飞快松开手,脑袋躺回到枕头上,剧烈地呼吸,胜利地笑,笑得挂
出眼角的泪花。整个过程,秦浪都没有挣动,他低头吻了女孩的额头,说:“傻妹妹。
”关掉灯,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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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漂泊在东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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