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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wordmoon (猪品问题),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活着C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12月23日14:49:46 星期一), 站内信件

 C
  生活啊,生活!有时候它把现实变成了梦想,
有时候它把梦想变成了现实。       ——路遥《人生》

  我说过我们的学校很漂亮。萧说他去过。可是我说,你应该再去。然而他只是笑笑,而
从不到学校来找我。他说,一来没时间,二来坐车太累。然而终于有一次我说动他,再来
到我们学校。我们在湖边漫步,轻轻的风吹过来,轻轻地撩动我的长发他的刘海。我的眼
睛藏在凌乱而密织的发丝后面,被什么滋润着。在他的旁边,陪他走过一棵一棵垂柳。每
一棵柳树下相拥的情侣,孤独的读书人,看风景的行人,都在这同一片天空下,享受同一
处风景。
  我说,很悠闲吧?
  他又是淡然一笑,说,可是这里的悠闲不是属于我的呀。
为什么不是?你要是能在这呆上一天,随便找一个地方,买一大堆零食,看报纸,听音乐

甚至是睡上一觉……
  呵呵,他笑起来,听起来不错,可是想到我是一个要离开的人,我怎么还会有那样的闲

情呢?
  我也笑起来,说,那你就在这呆两天,不去想要离开。
  他一笑。我们继续往前走。这边过去是一个步行桥,三曲三折的仿汉白玉石桥。桥头隐

于细密的柳条下。是黄昏了。湖面氤氲着温热的水汽。倚栏而望,水天一色,一片苍茫。

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萧的情思。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新诗了。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一个人的时

候在想着什么。大三了,或许是真的忙起来。可是他学的管理学也是不适合他这样的人的

吧。

我说,萧,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诗兴大发?
没有,没有。他否认道,很久都没有写诗了。已经找不到写诗的感觉了。
那你的小说还在继续吗?
断断续续,不过应该就要完成了。总是找不到完整的时间。
完成了一定要先给我看。先睹为快。我笑起来说。
好吧。可是你不要失望才好。
不会的。我认真的说。
呵呵。他又笑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问他,你晚上回去吗?
   不回去,我住哪啊?
   我一笑,不搭言了。想跟他到外面去过一个晚上,比如外滩,深夜两个人走在寒意袭人
的街头,两个人茫茫然没有去处。可是要说的话没有说。我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不安定。
不喜欢呆在陌生的街头。

   没有再打电话给林。开始感到这么多年的朋友也会没有话说。去掉所谓的“情人”这一
层,应该更干脆些。也很少见到怡。偶尔见到,没有深谈。她总是匆匆而去,不让我有从
容说话的余地。我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她只给我一个“:)”。然后说她该走了。就走了。

   倒是姚开始跟我走得很近,说,要期中考了,你要帮帮我。
   我说,你看我,哪行啊?
   我已经挂了三门了,不想再有被挂。
   我笑了,说,也是,我也该收收心了。
   姚周末不再回家。确切地说,上一周就开始没有回家了。也没有见到她那位再在楼下等
她。几乎每一天,她都跟我一起吃饭,上自习。
   天一天一天冷了。开始穿上厚厚的毛衣。我收起包,依旧去F大找萧。已经习惯了,每
周五上完课提包就走人。这种离开的感觉。让我陶醉。
   怡说,我也去,成吗?
   我说,我去萧那。你们并不认识。
   我只是跟你一起到F大,我去找同学。


  F大。微风吹响了树叶的“爱的罗曼史”。在灰色的天空下,在行人的头顶,残缺的叶片
优雅地打着转儿,悠悠然落下,铺满了大道和小径。脚踏上去沙沙作响。我说,姚,你听
这声音,就和我们哈尔滨踏在积雪上发出的声音一样。
   是吗?她淡淡一笑说,我原来很喜欢这样的声音。
  哦?
   上海的冬天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当你见到这满地的落叶,当你听到枯枝败叶在你的脚下
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想到冬天要到了。
   你说原来,那么现在不喜欢了?
   不是不喜欢,也许是不那么喜欢了。
   虽然还是不明白,但没有继续问下去。我给萧发个消息,说我到了。他下来,在他们楼
下。我走上去,说,这是姚,我的室友。
   萧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头转过来说,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实验简单,一会儿就完了。我说。
   萧说,现在管理员还没下班哩。要到四点钟。
   我看看表,三点半。萧看看我们,说,去走一走吧。
   再一次走在落叶飘零的大道上,只是不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两个女生一个男孩。我
想姚怎么不跟男朋友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回家跟我到这儿来?莫非……
   萧有几次叫我,我都心不在焉。他和姚也没怎么说话。无非聊一些课堂上的事,说F大
和J大的一些瓜葛,专业的事情。更多的是沉默的空白。
   很快我们就饶回到萧的宿舍前。四点已过。姚也跟我们上去。看来她并没有什么同学可
以找。我问她,她说,原来他们已经先回家了。
   让姚去上网。我说,萧,你有没有买新书?
   没有,他说,只是在图书馆借了本,林语堂的《京华烟云》。有一段写结婚的特别精彩


   我有些楞,从他的脸上移开了目光,然后说,是吗?我要看。
   等我看完,给你带回去好了。
三个人从来不知道干什么。我想是真的。除了看片子没有别的了。《寻秦记》依然在看。

一个人回到古代可以变成才子,又可以学一身盖世武功,然后遇到很多可爱漂亮的女人。

她们为他活着,也为他而死去。


    外面完全黑了。我和姚告辞出来。最近的那班车已下班了。要走一刻钟的路。很不愿
在黑夜里赶路。
    一路无话。姚大概有话说。可我真的觉得累极了。只想回去睡一觉。


   匆匆赶回去。坐下来,却发现并不是如何的累。但是已经什么事情都不想干。现在是十
一点。躺在床上。
姚说,你的男朋友呢?
你说林?
是啊。
你怎么问他?我笑笑。
关心你啊。
关心我?那你呢?怎么这么久不见你那位啊?
听见姚翻身的声音。好半天。
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一个月前。
啊?我说,怎么会?
   是的。每次都是我去找他。我想我们也许需要一段时间思考一下。我说了。他这么久不
来找我。我想他大概也是要分手的。我们都累了。
这样。
是啊。她叹口气说,你很喜欢萧吧?
谁说的?
呵,她笑了,说,看得出来。
我也只是笑笑,说,我们是高中的校友。
他怎么不过来看你?
来过一次的。那天你回家的。
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笑一笑,没有说话。
   姚又翻了个身,也不说了。我在黑里睁开了眼睛。走廊的灯光仍然没有熄。对面男生的
房间,看得到人影的晃动。有多少不困的人啊。

   秋意渐深。期中考试过后,我跟萧说去黄山。他很干脆地就答应了,说,黄山是他一直
想去的地方。
   我们是坐下午的火车去的。可以有两天时间,周日晚上赶回去。
   窗外一片苍茫。不知是暮霭还是炊烟。低矮的村落。很质朴的颜色,隐于或红或黄的大
树之下。
   我们在宏村住下了。住清朝的雕花大床。美丽细致的花纹,如缭绕的青烟在空中盘旋,
旋起怀旧的美梦。不知道萧是否睡得着。
   第二天,很早就去敲萧的门。然后我们在村子前后转悠。想起秋天的童话。这里就是童
话的胜境。湛蓝的天空下,微风吹着白云在枫林中穿行,阳光照着漫山红叶,山明石秀,
每一处都是一幅精致的山水画。有江南园林的精致。浑然天成又极尽渲染。
   我和萧。在老街的石板路上悠悠而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比如徽墨。是萧中意的。他
说,回来一定买一块。我笑笑说,什么都想买。
   是啊,他说,不过这个是一定要买的。是特产。
   很多的建筑都有很久的历史了。古时富有的商人,官居极品的士人最后都选择了在这样
一个幽静之地安居晚年。财富功名皆粪土。活着也不过就这样。最后都归于自己的安宁。
从身体到灵魂的安宁。
   在深幽的牌楼前萧有声声的叹息。我也开始伤感。想起《烟锁重楼》。七百年的梦。多
少幽怨的女人在这里耗尽了青春。
   萧说,记不记得《烟锁重楼》?
   我笑了,说,我刚好也想到了这个。
   于是萧也笑。


    吃过中饭,我们上山。游慈光阁,玉屏楼,迎客松,莲花峰,光明顶,西海,北海。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不觉得如何累。在北海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看云升雾起,有如仙境
。然后身边的人很快减少,才想起该下山了,才开始感觉到似乎累了。
    叫车,但是没有。好冷。没有带够衣服。
    我说,萧,我走不动了。有点冷。
    我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我靠在他的胸前。他把夹克敞开,包着我。然后谁也没有
动。
    谁也没有说话。冷冷的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一个寒颤。萧说,冷?我恩一声,再朝他
那边挪挪,依然闭着眼睛,想就此睡去。不再醒来也好。这样又过了一会,还是谁也没有
动,谁也没有说话。但马上萧站起来,说,我们赶快走吧。天要黑了。
   萧把我的包背上,用一只手搂着我的肩。很小心。继续走了很远的路。看不见任何的人
影,除了我和萧。不知道往哪去可以坐到车。或者根本就没有车。只有不停地往下走。如
血的残阳已隐没于山的背后了。云山雾海。像是要向我们逼过来。三丈之外,什么也看不
清。
   我紧紧依偎着萧。我叫着萧。我说萧,你冷吗?我冷。
   萧开始抱紧我微微抖动的身体,说,我们马上找住的地方。我两只手使劲地抓住萧,把
头埋在他的温暖的衣服里,只觉得自己不够小。要忘记周遭的一切,只知道身边有萧。


     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地方相依相偎,茫然不知前方的道路。曾在心里幻想过的事情没
想到一朝成真。


    可是竟然有淅淅历历的雨丝。迷蒙了双眼。
    下雨了,萧说。
    我说包里有伞。
    萧拿出来,撑开。这时我们才面对面站着,我们才看到对方的眼睛,隔者一层雾气水
汽,有些东西还是穿过了。伞没有完全撑开,在空中停留了几分钟,但还是撑开了,像电
影里的慢镜头,但还是撑开,撑开了,我们再转身,继续前行。雨洗过的石路很光滑,几
次差点跌倒都是我们相互扶持,然后相视一笑说当心,又继续。
   看到远处的灯光。在我们的脚下若明若暗。只那么微星一点,但已经很让我们欣喜了。
我蹦跳着向前,萧也跟着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下山去,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屋檐,
在一排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像不断变大的一个鬼影。我跳跃着转过身来,抱住萧,说,真
是累死了。萧依然平静的微笑着,替我撩撩头发上的水珠。我想我一身的水弄湿他了,于
是羞红了脸闪开。我的衣服并没有怎么湿。倒是萧,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我拿出毛巾替他
擦擦。他自己拍拍身上的水珠,然后说,进去吧。

   门房里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见我们进来,马上招呼着。房间都不便宜。最便宜的是
120的标间。萧看看我,说,我们要几间房?我沉默着,然后说,就要一个二人间吧。打折
吗?我继续说。
   我们这不打折的。她笑着,说,看你们是学生,现在房间也不紧,最多给你们打八折。
那好吧。差不多一百块,我跟萧说。


   拿了钥匙进去,我一下子就扑倒在床上。床太柔软了。我说,累死了,萧。
   先去洗澡吧。小心着凉。他说。
   我一下子跳起来,说,好的。


    滚烫的热水。浇在冰凉的皮肤上。洗去了一天的烟尘,一天的疲累。我开始想晚上睡
觉的问题。这不是在萧的宿舍。是宾馆。一个单独的房间。我和萧。……
   在浴缸里。对面是一面大镜子。透过熏过去的那一层热气,我看到自己的身体。从头到
脚。从来没有这么完整的看过自己。我这么看了一分钟,有些神思恍惚起来。快20岁了。
说实话。还没有跟男孩子拉过手。也没有接吻过。更别论其它了……


   没有什么可以换上。衣服都是湿的。我拿浴巾裹了身子出来。露出长长一截腿和上半个
胸部。
    萧坐着看电视。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他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开始拉长,把一头抛给
我,但马上他又收了回去。我不知该不该从他面前过去。有几秒钟我是停在那儿的。没有
动。
    只有眼睛低视着,不知该往哪儿看。还是萧,自己站起来,垂着头,先让到一边,同
时开始往浴室走去。

   被子真是十分柔软。不是丝绸却胜似丝绸。我靠着床架看着电视。没有困倦也没有兴奋

   我只是在等萧出来。我只是在听自己的心跳。
   没有真正的去看电视。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换。换台的空隙有几秒钟的突然的安
静。突然的安静里我开始听到哗哗的水声,哗哗的水声像是从我的心底里流出来,流出来
还出不去,绵绵不绝。
   萧终于出来。没有裹浴巾。仍然穿着他的一身湿衣。是一套纯棉的内衣。他走进来,目
不斜视。我找不到他的目光的焦点。
    他很快就砖到他的被窝里去了。和着那一身被雨淋湿过的棉的内衣。没有说话。
    我撑一撑身子,眼睛望着电视,说,把衣服脱下来,放到空调下吹吹吧。干了明天好
穿。

萧说,不用了。没怎么湿。
我说,怎么会?那样的雨。脱下来给我,我帮你挂上去。
那好吧。他说,脸上微红,嘴角挂着不太容易察觉的一丝笑容。


   我拿衣架挂好了,转过身,就碰到萧的目光。说实在的,他有些慌。不象他一贯的那么
安定。
   我回到床上。把电视机声音搁小了。房间里有了一段稍微的安静。
   我说,萧。
   什么?他说。
   国庆以后我就几乎没跟林联系了。我说。
   萧扭头看了我一眼,嘴唇翕动,垂着眼皮。沉默着。
   我们的床之间有一张茶几的距离。开了壁灯。橙红的灯光把萧的脸映红了。萧的眉毛真
是很黑很黑。他的眼珠也是很黑,但现在看不到。他躺着。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还有两
条光洁的臂膀。一动不动。
   我关了电视,就这么看着他。可是他就是不说一句话。
   然后我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拉灭了灯。房间里一下子黑了。只有白的墙壁还泛着微光。
我走到萧的床前,拉起被子的一角,然后不声不响地走上去,躺下了,再拉过一截被子把
身子盖住,盖住了再一猫腰,缩在他的身边。
    萧的身体抖了,我也抖了。是谁身体上的凉气?没有人管,也没有人说话。我一伸臂
膀,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呼呼睡去。如果不再醒来,可以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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