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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bort (山鸡),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转载]不是每一场舞会都会心碎[6]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Aug 25 11:38:22 2000), 转信


  春日的黄昏,暖,而香尘细细,一如慵懒女子。街上人很多。嘈杂拥挤,人人携着
一天积累下来的倦意,故而步履匆匆,烦 掌1 的脸容。
  而我突然记起那人最后饱足宁静的笑容,是心愿已了,生无可恋吧?
  多么好。
  我竟不能如他,为了爱倾尽所有。
  饿了,去路边超市买了一块巧克力出来,边走边吃。
  “嘀———,嘀———”一声一声,打招呼似的汽笛在我身后。
  车门半开,探出一个修长身影。
  我脱口而出:“手机男人,”挂上一个笑,“他们也问完你了?”
  他略有迟疑。
  我忽地会过来:“你走了?后来一直不见你。警察一来你就走了是不是,手机男人
?”
  他朗声大笑:“我听过最精彩的绰号,不过我宁愿你叫我伊龙文。”递过名片。“
龙文鞭影的龙文。去哪里,送你一程?”
  我忽地有些心疑,“你走了,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有点悻悻地,“剩我一人,
跟他们费尽唇舌。”
  他笑:“呵,因为我是通缉要犯,身负重案,所以一见警察就吓得屁滚尿流,又不
敢走远,躲在附近听风声———这个答案,你可满意?”轻轻问。
  拈着他的名片,少许尺疑,———许多时候不过是明骗罢了。笑吟吟:“淑女守则
第一百零一条,不可以随便上人的车。”
  “咦,”他一挑眼眉,兵来将挡,“现在还流行淑女吗?”
  我觉得他实在可爱,笑出声来,无端心生亲近,跳上车去。满腹厌气一扫而空。
  他开动了车:“生死关头,身家性命都能托付,现在反而怕我拐你到河南?”
  脸色正大光明,眼睛的一睐,却仿佛探戈的狂野舞步,让人刹时心旌神荡。
  我失笑。如果不曾遇过浪子,那么,他是了。但我生命中的劫数,我已遭逢,而在
最初的最初,人人都说:信之是个本分人。
  总是曲终人散去,此刻,且跳一曲探戈舞。我道:“古龙说,陌生人是很危险的。

他笑了,“《边城浪子》看得很熟啊,那么下一句还记得吗:比陌生人更危险的,便是
身边最亲密的人。像你,碎你心的人,是陌生人吗?”
  我嗤笑:“我一颗大好的心,完整无缺,几时碎了?”而我一颗大好的心,隐隐作
痛,在胸中哭泣辗转。
  他戏谑:“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什么可以让一个扬
眉女子黯然神伤?”
  魔镜啊魔镜,也请你告诉你,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会更美丽与残忍,伤害
更彻底与不可愈合?
  我只掉过脸去,良久不语。隔了褐色玻璃的街景,一一流走,像云外的另一重天,
与我漠不相干。
  伊龙文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交浅言深了。”
  我竟掩不住声音中的灰败:“你送我到前面路口就行了,我还要去拿自行车。”
  ——居然,根本瞒不了人。
  他应:“好。”徐徐停下,问:“不礼尚往来,互‘片’一番?”
  我道:“我没有名片。”
  他递过纸笔,派克笔素身圆拙,“把电话号码写一下吧。”
  我信手握住,想一想又推搪:“我刚去单位,还不知道电话号码。”
  他一怔,随即忍俊不禁。
  我脸不由自主涨红。
  今天的第二次,我的举止幼稚生硬,似儿童般不谙世事。只急急推门下车。
 

  上得楼来,天已经黑了。
  终于可以哭了,跌撞扑进母亲怀里,像扑进鸿蒙初开的天地,重是婴儿,所有言语
都用哭泣来表达。
  ——却如雷亟般定在昏暗门边。
  日光灯煌煌开着,母亲正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报纸的股票版,而她手里握着的—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所见———是一具放大镜。
  是老花。我长大,锦世长大,而母亲竟已经老花至此。
  她一抬头看见我,报纸一推站起来:“怎么回晚了?吃饭了吗?单位里加班?现在
适应新工作了吧?”连忙下厨替我热饭。
  老花,罗嗦,发间的银丝,小打小闹地炒股,弄很多食物来给儿女填下。像在冰川
上的失足坠落,老去的过程极险峻且不可回头。
  怎么可以,我还要她为我操心,为我担承?自此,我要做个强壮女子。
  第二天被宝儿骂得狗血淋头。
  她声音像青春片中义正辞严的小班长,作派像对男友轻责薄怨的少女,但内容:“
……当然了,我知道你是大机关下来的大菩萨,呆不惯我们这种小庙,想走就走嘛,其
实呢,今天不来都没关系……”刻薄之至。
  我低着头,是是是,十分恭谨,眼光落下,是她的粗跟鞋,笨重结实,仿佛上身已
变成天鹅,脚下还拖着丑小鸭的脚蹼。
  宝儿的出身,只怕比丑小鸭更劣,至今拖着,不肯放下。
  等她小小、刻意优雅地抿一口阿华田,我才解释来龙去脉。刚说到三分之一,她已
拍案而起,“好。”双目炯炯生光。
  “这是头条题材嘛。庄锦颜,你明天写好交给我,六千字,赶第六期。”啧啧数声
。竟有艳羡之意,“天上掉馅饼给你捡着了,你运气不错嘛。”顿足嗔道,“照片呢?
你怎么不记得跟他合一张影?”
  这人,思路不大正常吧?
  我啼笑皆非:“是,我运气不错。最好他把我绑做人质,然后警方力克顽敌,救我
出来,就更好了。”
  她忽然俏皮起来:“那自然,上了焦点访谈,连杂志也可以顺便广告一下。”轻轻
感慨,“可惜好题材如同好姻缘,可遇不可求。”呈现了中年的皱纹,只一恍。
  握笔良久,我终于写下:“他说: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缘故,她的眸子如碎钻闪亮。
小街上寂寂的了无人迹,她是哭过了吗?……”
  亦不枉他结识我一场。
  宝儿几乎是将稿子摔到我脸上的。咆哮,“庄锦颜,你真伟大,真故事也有本事写
得这么假。你写的是纪实你知不知道?!”
  我申辩,“新闻的六要素我都交代了,这里还有这里,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写的。只
是修饰一下文字。”
  她几乎要背过气般地捶桌,“谁要看你卖弄文采,读者要看血淋淋的真相。”怒不
可遏“还什么‘因为了解,故而悲悯’。什么导向,同情杀人犯,号召大家都去杀人?
”声口嘴脸,难以形容。
  我唯唯诺诺,只心中阴毒想:再打扮花枝招展十倍,也是枉然,哪有男人肯娶这种
女人!
不敢言。
  以红笔,将所有废去的词句一一划掉,狠狠地划了又划,力透纸背,是许多道红肿
的鞭痕,鲜血淋漓。
  握笔太紧,食指都隐痛起来。
  就这样:“1999年4月1日,笔者正在编辑部看稿件,忽然有一个男人打进电话,自
称是《伊人》的忠实读者,十分信任《伊人》,愿意把他的感情问题与《伊人》的编辑
们探讨一下……”
收梢:“在对他表示愤慨之余,我们也深深惋惜于他的不懂法,缺乏法律意识,终究犯
下重罪。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宝儿大悦,只加一行字:“本案还在审理过程之中。” 
  我伏在桌上,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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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太匆匆,
几度夕阳红。
心有千千结,
窗外翦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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